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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和柳五婆被拘在县令府的后院,院里派有重兵把守,她二人不得进出,好在一应的吃穿用度,安太后倒是并未苛待她们。
永定侯府之子赵季立了功,一家几口人被安置在县城里的一处民宅,然而,沈拙派兵围困谷县,城内人心惶惶,众人朝不保夕,随着安家这个小朝廷一起逃难而来的人们越来越不满。
便是赵季,住了几日,发觉城里缺米少盐,所有的供应都由朝廷统一发放,原先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每日都要派人前去领取柴米油盐,有些家中没有奴仆的大人,还需亲自前往,赵季领了几日,供应一日比一日减少,弄到最后,县城里怨声载道,底下的人都把这些事怪在安家头上,只不过无人敢当面明说,赵季只得暗自宽慰自己,困顿只是暂时的,等到回京,他就能封官加爵了。
彼时,安如海打发人送来书信,沈拙收到之后,他看了两眼,阴沉着脸丢到一旁,身边的副将拿起来看完,大吃一惊,只因这小朝廷竟拿蒋夫人和小公子的性命要挟,命令他们的兵马后退三十里。
沈拙满脸深思,不知在想些甚么,副将迟疑片刻,看着他问道:“大人,我们该如何打算?”
若真是依着他们提出的要求后退,到时传到太子耳中,他必定也会因此震怒。
沈拙抿着唇,他说道:“给安如海回信,就说我们往后退。”
副将不敢置信,显然没有想到沈拙真会就此妥协,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说道:“大人,眼看就要将逆贼一网打尽,这个时候撤兵,太子那里只怕不好交待。”
沈拙不为所动,他沉声说道:“无须多言,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副将不再犹豫,领命去了。
副将走后,屋内只剩下沈拙一人,他双眼漆黑,仿佛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一动不动的盯着桌上的那封书信。
沈拙的人马退出秦县,消息传至谷县,安如海一干人等欢欣鼓舞,他自以为抓住了沈拙的命脉,急忙来面见安太后,要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知她。
安如海来的时候,安太后正在和小皇帝说话,他进到内堂时,看到主位的安太后和小皇帝,先行了一礼,安太后说道:“不必拘礼,哥哥坐罢。”
那安如海见此,便坐在下首的椅上,安太后又对小皇帝说道:“皇上,哀家和丞相有朝事要议,你随着嬷嬷回屋歇着罢。”
这小皇帝是垂髫稚子,稀里糊涂就被推上皇位,实则是安太后的傀儡,他奶声奶气的说道:“母后,皇儿告退。”
直待小皇帝被嬷嬷引走,安太后看着安如海,问道:“沈拙那边可有回应?”
安如海笑道:“大喜,沈贼忌惮顾氏母子的安危,答应退兵了。”
谁知,安太后得知沈拙退兵后,脸上并无一丝欢喜的模样儿,脸安如海见她阴沉不定的神色,心里有几分不解,他道:“太后,这与我等而言,是绝佳的时机呀。”
谷县只有这么大,许多东西都靠着外面供给,当日,他们进城时,将谷县寻常百姓悉数赶走,过了这一个多月,日常紧缺的粮食食盐基本已是告罄,好些大人家中开始节衣缩食,若是再不想出路,人心越发要涣散了。
安如海看到安太后沉默不语,又道:“沈贼后退,正是咱们逃离谷县的时候,要是再待在这里,皇上和皆位大臣迟早有一日会被困死。”
安太后眼皮下垂,她盯着桌上茶碗里漂浮的茶叶,默默想着,沈拙为了那个女人,竟然真的连前途也不要了。
“太后,太后?”安如海轻轻唤了两声。
安太后回神,她靠在软椅里,望着窗外说道:“逃,能往哪里逃呢?沈拙手中有精兵强马,他就算退兵三十里,咱们一旦出了谷县,被他追上仅是弹指之间的工夫,况且南边益州也由蒋家一派的人把守,咱们剩下不到两万人马,能有多大的胜算?”
她知道败局已定,如今苟延残喘,不过是为了多活几日罢了,她是不怕死的,可是在死之前,她也绝不会让沈拙好过,安太后想起后院的顾三娘,还有不远处的沈拙,神情变得晦暗不明。
安如海看到安太后阴冷的目光,身上打了一个寒颤,他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一字。
半晌,安太后抬头又问道:“可曾探准沈报确实退兵了?”
“探子回话,沈贼的兵马已经开拔,的确是要退出秦县。”安如海回道,他又问:“如若不离开谷县,依着太后的意思,咱们该当如何呢?”
安太后摸了一个鬓边的发簪,说道:“再给沈拙传信,要他准备米盐等物送过来。”
安如海躬身答了一个是,而今的困局,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向沈拙索要粮食,他们也能多支撑一些日子。
一时,安太后又对安如海说道:“往外传话,就说沈拙的人马退出秦县,朝廷还都指日可待,叫诸位卿家稍安勿躁。”
城内上上下下一片沮丧,这时放出沈拙的退兵的消息,即可安抚民心,安如海自然也看出安太后的用意,他躬身称赞:“太后英明!”
安太后闭着双目,她道:“哀家累了,你也退下罢。”
“是!”
安如海走后,安太后独自坐了片刻,她叫来外间伺候的嬷嬷,问道:“顾氏这几日可有甚么动向?”
嬷嬷回道:“她还算老实,每日用完饭,只在院子里转一转就回屋。”
安太后想了一下,说道:“走,去看看她。”
嬷嬷应了一声,扶着安太后的手往外走去。
县令府不大,安太后走到顾三娘住的屋子,也就几步路的距离,看守院门的将士见到安太后,朝着她行了一礼,便退到一旁。
安太后站在门口,此时,顾三娘半蹲在地上,柳五婆搂着小哥儿的腋下朝着她走去,四个多月的小哥儿还不会自己走路,他在柳五婆的扶持下,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朝着顾三娘慢慢挪去。
顾三娘对小哥儿张开手臂,她眉眼之中尽带温柔,那小哥儿走到她的面前,身后的柳五婆松开手,小哥儿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好一派天伦之乐的景象。”安太后缓缓走到院内,望着顾三娘和她怀里的小哥儿。
顾三娘看到她来了,笑意顿时褪去,怀里的小哥儿似乎也感受到娘亲的不安,于是安安静静
靠在顾三娘的怀里,没有吵闹。
自从她和柳五婆被囚禁在这里,除了头一日,顾三娘就再也没有见过安太后,这会子看到她来了,顾三娘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甚么话也没说。
安太后盯着顾三娘怀里的小哥儿,心内忽然变得不自在,她本来也有一个哥儿的,只是那个孩子,被沈拙和眼前这个女人教唆的不认她这个亲娘,想到这里,安太后只觉得胸口一滞,伸手便把顾三娘怀里的孩子抱了过来。
“你干甚么,把孩子还给我?”顾三娘想要把孩子夺回,安太后身旁带的几个嬷嬷一左一右押住她和柳五婆。
小哥儿被唬住了,张嘴大哭起来,顾三娘眼眶发红,她死死瞪着安太后,恨不能噬其肉饮其血。
安太后抱着小哥儿,轻轻晃了两下哄着他,可是小哥儿不领情,哭得越发大声。
安太后拍着小哥儿的后背,她瞟了顾三娘一眼,笑道:“别急,你帮我养了御哥儿这么多年,我也替你照看这小哥儿几日,算是还情!”
顾三娘恨声说道:“我抚养御哥儿,并非出自我的本意,只因他的亲娘将他抛弃,而我的孩儿,我是至死也不会丢下他的。”
安太后被戳中痛处,她眸光一沉,双手用力,紧紧箍住小哥儿,小哥儿呼气不畅,不住的**咳嗽,看到这副情形的顾三娘心头揪紧,整个后背都绷得笔直。
院子里小哥儿的哭声不知不觉弱了下来,安太后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去,她把小哥儿交给旁边的嬷嬷,又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粗鄙无知的乡下妇人而已,又能给沈拙和御哥儿带来甚么呢?可我不同,我能助他打下江山,将来他就是要做皇帝,也不是难事。”
顾三娘望着安太后,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悲哀,安太后冷冷一笑,她转身就往院外走,抱着小哥儿的嬷嬷跟在她的身后,顾三娘连忙追了上去,她嘴里喊道:“你把孩子还给我。”
只是,她刚追到院门,就被看守的将士拦住了,顾三娘声嘶力竭的大喊:“安氏,你想对我的孩子做甚么。”
安太后停下脚步,她回头看着发狂的顾三娘,嘴角带着笑意,说道:“对了,我给沈拙传信,命他的兵马后退三十里,否则就杀了你和这个孩子,你猜猜他是怎样抉择的?”
顾三娘顿了一下,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安太后,安太后志得意满的又笑着说道:“他回绝了我,你看,男人就是这样,在权力面前,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庸品罢了。”
顾三娘微微有些失神,随后,她又坚定的说道:“阿拙是不会抛下我们母子的。”
她的话刚刚说完,安太后的笑意就僵在嘴边,她阴测测的看着顾三娘,直过了半晌,方才抽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