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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男子轻轻地撇了撇嘴,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那表情当真是傲慢至极。靠着大槐树缓缓坐下,他总算幽幽的说出了几个字。
“武关,独孤求败!”
嗡,赵有恭只觉得脑海中血气上涌,差点没一下昏死过去。
剑魔独孤求败?虽然这个时空的北宋末年早已支离破碎,可听到这个名字,依旧是那么的让人无法相信。
双目圆睁,整颗心都快跳出来了,从未想过,竟然有一天会见到真正的独孤求败。剑魔独孤求败,一生为武道痴迷,怪不得他会如此傲慢,因为独孤求败有着傲慢的资本。清风裹挟着一股股槐花香,子夜的露水打湿了草叶,心中却没有半点清凉。赵有恭是激动的,但他却不敢表现的太过显眼,因为至少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独孤求败为何会找到他。
“独孤求败?你追寻的就是失败么?”
赵有恭本能的一问,却未得到任何回答。独孤求败轻轻眯着眼,脖子向上仰着,好像根本未听到一般。赵有恭顿时觉得非常无力,面对独孤求败,所有的话语就好像消散在了空气中。难道独孤求败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爱答不理的么?怪人,当真是个怪人。
赵有恭毫不气馁,吞吞口水,继续问道,“谁让你来找本王比武的?”
“赢了,告诉你!”
一共五个字,就像从牙缝里硬生生蹦出来的,毫无半点感情可言。赵有恭气的额头都快黑了,瞳孔一缩,他便咧着嘴冷笑起来,“想要赢你,还不简单?”
“嗯?”独孤求败眯着的眼睛总算睁开了一点,只是那眼光中更多的还是嘲弄,仿佛在鄙夷赵有恭的话一般。
事实上独孤求败不该鄙夷赵有恭的,赵有恭能在赵佶的笼罩下活了这么多年,又岂是等闲之人?只见赵有恭身子微微向前坐了坐,接着他的右手握拳猛地挥出,拳头松开,一片灰蒙蒙的粉尘朝着独孤求败罩去,一时间独孤求败只觉得眼前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是草木灰,独孤求败没想到赵有恭一个郡王会用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无论心里多么想摁着赵有恭狂揍一顿,至少现在他要先躲过这把突如其来的草木灰。挥袖挡在眼前,身子已经笔直窜起,他的脚一蹬槐树,便想跳出草木灰的范围。虽然独孤求败反应够快,但还是比不上赵有恭早有准备,只听耳边一阵劲风划过,独孤求败的脖颈上就多了一股凉意。
烟尘散去,独孤求败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赵有恭,一把匕首顶着他的脖子,他就是想动都动弹不得。此时赵有恭嘴角上扬,眉毛挑着,面上一阵笑意,仿佛要将刚才所受到的鄙夷都还给独孤求败一般。
“你输了,可以告诉本王了!”
“卑鄙!”
“卑鄙?哈哈”听到这两个字,赵有恭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的笑像是在嘲笑独孤求败,又好像是在自嘲,“什么叫卑鄙,你能解释么?也许你说的很对,这不是高手所为,可赵某从未说过自己是高手,而且,赵某也从来不是个好人。独孤求败,你除了练武,你还知道什么?如果不是如此,赵某早就死去多年了,卑鄙?哈哈....只要能赢,赵某不在意用什么手段!”
赵有恭面色红润,那是激动的,他的声调有些高,看上去是在对独孤求败说,可更多的还是在对自己说吧。这些年,他太苦了,也太累了,每天都要装成一副无知的蠢样,甚至有些时候还要去装疯卖傻。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赵佶轻视他、无视他、嘲笑他,这些年,他伤了好多人的心,最让他心痛的就是樱婼,那个可怜的女人操持着楚王府的一切,却还要面对他赵有恭的冷言冷语。
听着赵有恭有些散乱的话语,独孤求败深深地皱了皱眉头,他听得出来,赵有恭心里很苦,他说这么多,更多地还是在发泄吧。不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有些理解赵有恭了,一个郡王,看上去风光无限,可汴梁贵族又有哪家真正的瞧得起他,一个郡王,十来年身边只有危险,没有一个朋友,当真是可笑可悲,如果换做另一个人,也许早就崩溃了吧,因为如此活着,实在是太累,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不知怎地,独孤求败想到了自己,孤独的人,都有着同样的苦恼,那就是无人理解。十三岁出道,独孤求败辗转大江南北,从北地大漠到江南烟雨,他挑战了太多人,也得罪了太多人,许多人都觉得他没有人情,傲慢至极,因此,活到现在,他没有一个朋友,敌人倒是有许多。
蹙起眉头,独孤求败轻轻一笑,“你害怕?”
害怕?赵有恭抽抽鼻子,清冷的笑道,“是的,赵某怕,赵某非常怕死,当年爹爹用命保下我,赵某怎能辜负他的恩情?赵某要活着,要报仇!”
长叹一声,赵有恭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了太多,好些你不该听到的,独孤求败,对不住了,这些秘密是不能传出去的,所以本王只能杀了你!”
杀心一起,赵有恭整个神情都变了,他面容刚毅,嘴角上翘,说不出的狠辣,为了自保,即使独孤求败也留不得,虽然崇敬独孤求败,但至少现在他们不是朋友,所以赵有恭不愿也不敢冒险。
面对这猛然迸发出的杀意,独孤求败却恍然未觉,他紧靠槐树,面上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样子,“你杀不了!”
“谁说的?”
好一个独孤求败,到了此时还如此镇定,当真以为他赵有恭不敢杀人么?握紧匕首,只要再往前一分,便可取下独孤求败的性命,这一刻赵有恭心跳加速,这一刻终究有些不忍,可又能怎么做?匕首缓缓向前....
林中春风浮动,弥漫着一种种冷,一种种香,那昏黄的月色下,两个孤独的男人依旧执拗的对视着。
杀,还是不杀?
独孤求败终究还是笑了,他知道赵有恭下不去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正如独孤求败所想,赵有恭还是犹豫了,就在他无法决断的时候,林中响起了一个缓慢而苍老的声音。
“九郎,收手吧!”
九郎,在这个世上只有三个人会如此叫他,一个是已故的祖母朱太妃,一个是他的父亲赵似,另一个便是自己的恩师无名老者了。九郎,乃是朱太妃所赐,九,乃阳数中最大,誉为最为尊贵,九,寄予了祖母对他的期望,那就是做到极限,荣登九五至尊。
赵有恭收回匕首,缓缓地转过了身,不远处一个身穿灰色斗篷的老者慢慢走来,那老者身材枯瘦,一缕胡须已然全白,长长地白眉似乎挡住了眼睛。老者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看上去是八十岁,又像是九十岁。不过没人敢小瞧他,至少在之前独孤求败和赵有恭都没发现老者的存在。
这个看似枯瘦如柴的老人便是赵有恭的恩师无名老者,如果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能让赵有恭听话,那便只有这位老人了。老人对赵有恭的恩情,赵有恭心中是万分明白,所以他对恩师尊敬有加,有时候赵有恭恩师更像是他的亲人。
“恩师,你怎么来了?”
老人看了看赵有恭,慈眉善目的笑道,“为师当然要来的,否则独孤岂不是要命丧你手了?”
“恩师,独孤求败是你老人家弄来的?”赵有恭狐疑的看着老人,他实在没搞明白老人为什么要把独孤求败弄来,难道不知道独孤求败是个**烦么?
老人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转脸看着独孤求败问道,“独孤,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的选择么?你是留下,还是离开?”
“回老先生,独孤留下!”
独孤求败竟对老人如此恭敬,这可真是出乎赵有恭的意料了。此时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想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离开?什么留下?
得了独孤求败的答复,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撇下独孤求败,老人用一种不太高兴的语气叹道,“九郎,为师叮嘱过你多少次,在未离开京城之前,不要暴露你的武艺,你为何不听?”
老人显然是有些不满的,赵有恭低下头,缓声道,“恩师,对不起,弟子并非有意为之,这次花魁之事,也许是弟子离开京城的机会,所以弟子....”
“所以你就就违背了为师的叮嘱,擅自展露了武艺?哎,九郎,为师知道你心中的苦,可你要明白此时暴露武艺,对你意味着多大的风险!”
“恩师,弟子知错,请你责罚!”赵有恭知道老人对他的好,所以他屈膝跪在了地上。
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有恭,老人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良久后,他伸手摸了摸赵有恭的头顶,“罢了,罢了,你已经长大,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为师也不便强求你什么。只是九郎,你要记得,无论怎样,你都要活着,只要能活着,其他便是烟消云散又如何?否则,岂不是愧对你那可怜的祖母?”
“谢恩师教诲!”赵有恭低着头,只是心里却未必如嘴上所说了,活着当然重要,可是父亲的仇不报了么?他这么多年所饱受的屈辱就白白算了么?
不,他赵有恭做不到,赵佶给予他的痛苦,他要百倍还回去。
命运无终,死亡如风,惶惶天地,谁能听到他的呐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