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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两日,织娘将缝制好的禈裤送来,一共四件,俱是锦面绢里,两件冬裤中纳了絮棉,另两件却是单的,适合春夏穿用。张嫣大喜过望,立即换了禈裤,感觉着安全的温暖,连走路也豪迈了几分。
“翁主,”荼蘼追在后面喊道“你好歹披上袍子,这样子不雅,不能穿到外面去的。”
张嫣停下脚步,套上玄色锦袍,嘴角含着笑,转回头,就看见侯在殿外廊下的吕伊。
“阿嫣妹妹穿玄色真好看,”吕伊走上前,微笑着握住张嫣的手道“我以前以为玄色静默,非要气质沉稳的人才衬的出庄重。阿嫣美是美,却怕撑不起来。没料到真的穿起来,也自有一番气韵。”
“伊姐客气了,”张嫣讪讪道“我才觉得伊姐美呢。”绯红润紫,明媚鲜艳。
吕伊咯的一声仰首笑了,不经意道“我听说,阿嫣前些天随表叔去了郦邑拜见太上皇?”
“嗯。”张嫣眨眼道,这事人尽皆知,倒没什么好瞒的。
“真好。”吕伊悠悠道,神情艳羡“郦邑很好玩吧?”
“还不错。”张嫣一笑道“伊姐要是喜欢,自己也去玩一次不就好了?郦邑离长安又不算远。”
她本是好意安慰,却不料吕伊骤然变脸,摔下她的手道“谁喜欢去啊,有什么了不起?”转头沿着长廊跑开,留下张嫣莫名其妙的站在那儿“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唤她回来。
“她怎么了?”张嫣奇怪道“怪里怪气的。我又没有得罪她。”
“吕娘子她,”荼蘼站在张嫣背后咬唇,觑着吕伊消失在长廊转角处的背影,轻轻道“怪可怜的。皇后娘娘虽是她的姑奶奶,但说起来血缘并没有翁主你来的亲近,但凡翁主在宫里,皇后待你总要比她好些,她难免心里不开心吧。”
“应该不会吧。”张嫣骇然笑道“我看她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应该不会为这点子缘故发脾气。”
既然想不通,就索性摞开不要想,这一日,她随了宫中琴师在椒房殿习琴,从前世的时候,她就非常羡慕那些会弹古琴的女子,只觉得但凡沾了琴一点边,也就沾上了风雅。而她于琴之一道是无半点根基的,前世的经验对她学琴而言,既不像认字有所助益,又不像书法惯性阻碍,琴之一道上,她与任何普通的六岁孩子并没有任何不同,都是新学上手。
唯一占些优势的是,张嫣叹了口气,停了手,就是成年的灵魂给予自己的耐心和持久力。
“怎么不弹了?”殿外忽有人问道。
张嫣愣了一愣,这熟悉的语调,她蓦然回过头去,果然看见站在殿门之处刘盈含笑的脸。
“舅舅,”张嫣大喜过望,丢开琴,跑到他的身边。
“我本来不想特意过来一趟的,”刘盈抿嘴笑道“不过听见这叽叽嘎嘎的琴声,像轧着我耳朵似的难受,就好奇过来看看到底是哪个这么天才,能弹的出这种琴声。”
“舅舅,”张嫣又是恼又是赧然“人家才学么。”
“你等着——”她仰首,信誓旦旦道“等我再学个几年,定要弹出一首曲子来,让你赞不绝口。”
“好。”刘盈忍不住笑开来“我等着。——既然见了你,就顺便把东西给你吧。”他忽然道,从怀中掏出一样精致的东西,在张嫣面前晃了一晃“你瞧瞧这是什么?”
“呀。”张嫣惊喜唤出声来。
“我答应过送你的,哪,今个儿送到了,以后可别赖我欠着你。”
那是一个小巧的金银镂空香囊,外以蓝色花鸟纹锦缎缝成袋子裹了,顶上系出两端带子,可以佩在身上。张嫣嫣然接过,翻来覆去的看,赧然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无赖?”
“没有么?”刘盈微微一笑。
那这个香囊是从何处凭空生出来的?
“荼蘼,荼蘼,”张嫣奔奔跳跳的奔回殿,喜孜孜道“你给我将这个香囊装些香料,我今个儿就佩起来。”
“好。”荼蘼抿嘴笑应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翁主想要哪种香料?”
“嗳,”张嫣讶然抬头“香料还有很多种么?”
“自然,”荼蘼如数家珍道“咱们在房中点的燃香,大略有茅草和兰香两种。若是佩戴么,则辛夷,杜若,白芷都可。翁主想要哪一种?”
张嫣听得头昏脑胀,随口道“就要杜若吧,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杜若拿来了,还是草茎形,长安城近日连绵烟雨,张嫣捺着性子等了好些天,才等到了大晴天,将杜若枝在阳光下曝晒数日,晒的极干,才剪碎了,小心的集在香囊中,佩在革带之上,张嫣笑咪咪的展臂转身,问荼蘼道“好看么?”
荼蘼也笑弯了一双眸儿“翁主怎么打扮都好看。”她诚挚道。
杜若清甜的芬芳从腰间馥郁出来,张嫣仿佛闻到九歌中香草美人的气息,穿行在椒房殿中,忽然念起了自己的小弟弟,兴冲冲的跑来西次殿逗弟弟。
才两个月的婴儿什么都不会,只能吃奶,睡觉,睁眼,哭笑,张嫣到的时候弟弟刚刚才吃过奶,奶娘将他抱回鲁元身边,张嫣滚在鲁元的宽广长榻上,翻过来戳弟弟一下,翻过去又戳弟弟一下。今日里张偃脾气倒好,不哭也不闹,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奇怪的盯着自家姐姐。
“小孩子的感觉最敏锐。”鲁元忽然笑道。
“啥意思?”张嫣抱着弟弟,不解的抬起头来。
“我说偃儿啊,”鲁元站起来,走到一双儿女跟前,逗了逗儿子“他知道你虽然逗他,但是心里喜欢他,所以不哭也不闹。”
这么说,这个小不点儿同时也知道之前自个儿对他隐有敌意喽?张嫣仰天无语,阿母啊,我知道瘌痢头都是自家儿子好,但是你也不用将你家儿子想成早慧神童吧?
“尚冠里的侯府就快修好了。”鲁元又絮絮道。
“这么快啊?”张嫣倒有些好奇。
“不快啦。”鲁元嗔看她一眼“西边的未央宫也不过就修了一年,侯府小些,自然用不了多少时间,正好未央宫修的差不多了,少府偷懒,用的就是同班工匠。”不过规模自然比未央宫差很多就是。
“哦。”知道了。
“再过几天,就要到上巳了。”
“哦。”
“阿嫣,”
“嗯?”张嫣抬头狐疑觑她。
“上巳那天,”鲁元微笑着看着她,一双眸儿明亮,闪闪发光“我们一家人搬回侯府住,好不好?”
阿母,很想阿爹了吧?
张嫣猜测着。
“好啊。”她道,又低头逗了逗自家弟弟,无谓笑道“是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偃哥儿就该不知道他家是什么模样了。”
鲁元抿嘴儿一笑,目光掠过张嫣腰间的香囊,怔了一怔,若有所思“阿嫣?”
“嗯,”又有什么事儿?
“你,很喜欢你舅舅么?”
张嫣怔了一怔,缓下了神情,散散笑道“是啊,他是我舅舅么。”
鲁元柔柔一笑,眸光怀念“盈弟,是个很好的人。”
“小时候,我们在丰沛的时候,我比他大八岁,他还是个小小的孩子的时候,我得天天帮着母后忙这忙那做家事农活,父皇是个不着家的,我但凡有心事了,盈弟总是静静陪着安慰我,他的眼神,你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心软,甚至会觉得你的烦恼烦恼着了他真是太不应该。我一直不懂,父皇为什么对盈弟总是喜欢不起来,在我的心里面,他是最好的弟弟,最好的儿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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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睡不着觉,母亲大人有言:“数羊吧。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俺说“俺对羊没感觉。”
于是她说“随你数什么。”
so,大晚上的我在数“一张粉红票,两张粉红票,三张粉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