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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由来已久都是城中百姓赏景游玩的必选之地,逢上春日里雨水丰沛,天气是极难得才放了晴,想来这也是为何今日湖面上游船、画舫尤其多的原因。
锦意出舱之前尚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姿态,前脚刚一跨出舱门,所有的原形便全数毕露出来。她嫌身前的人身量太高太碍眼,索性提起裙摆,几个大步越过他,朝船头方向行去。
苏天霁略微一顿步,看着她毫无半点女儿家自觉的模样,却是无声一笑,缓步跟了上去。
湖上微风渐起,拂在面上仍带着几分乍暖还寒的凉意。
锦意行至船头停下来,看着眼前的如画一般的湖光山色,心中浮起一丝宁静之意。先前还同身后的那人弄得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此刻不知为何,心意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身侧一道白影也随后跟了过来,站在她身旁的位置上。
她忍不住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扪心而论,身旁的这个家伙,长身玉立临风而处的模样的确颇有几分飘逸出众之势,只是思及旧仇新恨,他所有的优点此刻在她眼中便统统变成了缺点。
收起自己方才那一瞬间里的恍惚心思,她面带笑容却语带嘲讽地道:“瞧瞧这阴雨连绵的天气,只有自诩潇洒实则偏执的人才会穿着白衣服出门,也不怕泥水脏了袍子,白白浪费了一件好衣裳。”
他负手而立,侧目朝她这边看来一眼,将她一袭的绣金锦衣上下瞧了瞧,笑着回敬:“你今日这一身衣服倒是华美出众,虽然看起来与你不太相配。”
锦意闻得此言却是微微一愣。他居然懂得还嘴了?小时候他始终一副少言寡语的模样,每每遇到她出言刻薄,至多也就是将脸一冷转过身不加理睬。
七年,她一直是一路快乐自在地过来了,所以并未察觉出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而他,今日荣光无限地回来不说,连性情也改变得十分厉害。
如此想来,是否他已是将当年的所有事、所有人,都已经统统忘却了去?
思及此,心里不免微微的,有那么一丝黯然滑过。
“牙尖嘴利的贺大小姐也有被噎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么?”他见她迟迟不说话,调侃一句。
锦意将秀眉一挑,瞥了他一眼道:“你出言损我,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心有嫉妒,嫉妒本姑娘的花容月貌而已。也罢,本姑娘从小到大听多了赞美之辞,不差你一句。”
自信不是罪过,自信到她这般程度的人,却还真是不多见。
他朝天翻望了一眼,忍不住低笑一声。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画舫排着湖水缓慢前行,船上的游人经过他们这边时,无不是放低了交谈的声音偷偷观望。
观望的理由无非两个:着了女装却让人依然不敢接近的贺家小姐,同那出众到未婚姑娘人人盼嫁的苏家公子。二人同样引人注目,只是那些想靠近苏家公子的人,一瞧见他身旁神尊一样站着的贺家小姐,皆又忍不住生起了犹豫的心思。
因为贺大小姐是那种脾气上来地痞、流氓也敢教训的恶狠之流,所以寻常人等最好都不要轻易惹到她。
锦意的耳力不错,将那些过往船只上传来的窃窃私语听了个大概,随即眼睛转了转,露出一个算计的笑容来。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来往的船只,待看清了一艘船上的人之后,心中一阵暗喜。
苏天霁见她半晌未再出声,低头看来一眼,刚好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模样。莫名其妙露出这样诡异的笑容,依照她的个性,定又是在想些什么损人的事情。
果然,只见那丫头突然手一扬,冲一艘经过的船只挥了挥手。
那艘船几乎是立刻就掉转了船头,朝他们这边驶了过来。
他不明所以,却不动声色地凝目观望着,倒要看看她在玩些什么花样。
片刻之后,那艘装点雅致的画舫靠了过来。舱口处的纱幔撩开,走出一个人来。
是名女子,十七八岁模样,一身浅紫衣衫,容貌秀丽。
她走至船头,目光却是偷偷往苏天霁这边飘了过来。与他的目光逢上之后,她立刻羞红了脸,垂下头去,福身施礼。
“苏公子,别来无恙。”
苏天霁冷眸将她打量了一番,在心中思量着自己是否与她相识。见对方开口招呼,他客套一笑,回道:“敢问姑娘是认识在下吗?”
那紫衣女子抬起头来,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
一旁某个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人觉得看不下去了,插话道:“我说苏兄,阁下的记性还真是随性得紧啊,该记的人不记得,不该记的那些琐碎往事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瞧他这副拒人千里的态度把人家小姐一颗芳心给伤的!
“这位便是离州城的第一美人顾家小姐顾芳容,她可是家中门槛都被媒婆踩烂了的人物哦。”
苏天霁眉头微微一锁,冷然扫了她一眼。这些事,同他有什么关系?
锦意见他还是没想起来,啧声摇头,干脆道:“小时候顾小姐同我们念一家私塾,打小便对苏兄你一见倾心。都说那两小无猜的感情最是真挚美好,即便你今日已经变成了无比世故之徒,也断不该把这样的美事给忘掉才对吧?”
顾家小姐掩面一笑,娇声责道:“锦意姑娘,你可莫再往下说了。”脸上却是掩不去的羞怯之色。
原来如此。
他看着她眼底闪动的幸灾乐祸的光芒,已然明了了她此举的意图。回了她一个从容的笑,不急不徐地回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锦意没有回他,而是转向那顾小姐,笑嘻嘻地道:“顾小姐你也莫觉得害羞,我见你打我们的船入湖时起就一直尾随而来,再联想起你当年对我们苏兄一直倾心不已的往事,便立刻了解了你的心意。正所谓男欢女爱都是人之常情,谁倾心于谁那都是命中注定的,又非人为可以控制的,你说是不是?”
她说这样一番话,外人听不懂,但那顾小姐听完之后脸色瞬间就变了。先前的羞怯不见了,转成了恼怒之色。
锦意依旧温和无害地笑着,继续道:“上回我见你,你便同我说了这番话。今日我将这些话还赠与你,不知顾小姐你的感受如何?”
那顾小姐遭了她的奚落,这会早没了先前的端庄之态,咬着牙隐忍道:“我来是找苏公子的,恐怕与你这外人无关吧?”
锦意被她瞪着也不见恼,挑眉笑道:“顾小姐你这话错了哦。偌大的离州城,谁不知道苏天霁是我贺锦意自幼便定下的未来夫婿。我都没怪你觊觎他人夫婿,你怎能还欲得寸进尺呢?还是说,拆毁他人良缘是你的爱好?”
顾小姐被她说得很是狼狈,但还是不死心,转向一旁的苏天霁道:“苏公子,念你也是风流倜傥的人物,倘若娶得如此牙尖嘴厉的人做妻子,也未免太委屈自己了。”
苏天霁何等的敏锐,在一旁听得她二人一来一往地争执,便已经了解了大概状况。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看了锦意一眼。那丫头却是半点紧张的神色也没有,睁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也淡然一笑,抬眼看向顾家小姐,回道:“说来也是。只不过婚事是家中长辈早年就已经定下来的,做小辈的自然反悔不得。再说顾小姐又非在下,怎知他人眼中瓦砾,不是我眼中的至宝?”
锦意在一旁赞赏地点点头。说得好,真是好,难为他还算识时务,知道遇事得一致对外的道理。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那应该私下再解决。
顾小姐被他一语噎住,心中很是懊恼。就该知道方才贺锦意突然出手招呼她,肯定是打着什么坏心思。若非自己理亏,今日她定要好好同她理论一番。
气急败坏地转过身,钻进船舱里去了。
眼见顾家的船渐渐驶远,锦意还很够意思地扬起笑脸冲那边挥挥手。
转身抬头,便逢上苏天霁冷眸凝望的眼神。她当下拱了拱手道:“好吧,看在你刚才出手相助的分上,我可以给你解释。”
“那个顾芳容,仗着自己生得美丽,总喜欢招风引蝶,做了很多拆散他人姻缘的事。”
苏天霁不免一笑,好奇道:“你为何要管这些闲事?”
她理直气壮地回:“我本来就爱管闲事。”
想了想,又道:“我最恨那种对待感情随意妄为且不负责任的人,或许我不能件件事都插得上手,但”
她将目光转到他身上,突然贼贼一笑道:“难得有你这个现成的帮手在场,不顺便利用一下实在太浪费了嘛。说来也奇怪,我记得小时候你长得一点也不好看,瘦巴巴的还总爱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那顾芳容为何会喜欢你,总爱缠在你身边”
他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说到最后竟然又开始演变成了鞭挞他,着实有些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挑眉道:“你爱管闲事便罢了,我刚才好心帮了你,得不到你一声感谢,反而还落得一番数落,你扪心自问,说得过去吗?”
锦意睨了他一眼,分明毫无惭愧之意。
方才的事其实只是一个插曲,她同意与他出舱,自然是因为有“正事”要办。
于是她开始道:“苏天霁,你还记得我十岁那年,你害我落水的事吧?”
“看来你显然比我还健忘,当年是谁想推我入水,结果反而自食其果落入水中的?”
很好,七年未见,虽然看起来他跟她的记性都不怎么样,但这等闲碎小事倒还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她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说得倒是没错。”
正因如此,害得她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满心满意地算计着何年何月才能将这笔账从他身上讨回来。
现如今他长年征战在遥远的边城,如此难得才回来这一趟,错过了今日,只怕再等机会也难了。
所以——
她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悄悄抬起了脚。
却是忘了考虑一件事,今时今日,苏天霁早已非当年的那个弱质少年。尤其关键的问题是,即便在当年她也未能成功,更逞轮如今的苏天霁还练就了一身的武功。
她敢对他动坏心思,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啊,自作孽是不可为的!
只是等她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早已经来不及了。那个男人身形迅速到她连看也未完全看清,待回过神来之际,她整个人已经重心不稳地朝湖里载下去——
“扑通!”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苏天霁扫了扫被溅湿的衣袍下摆,笑意盈然地半蹲下来,冲着水里那个扑腾的丫头道:“贺锦意,同样的把戏你居然还肯玩两次。如果先前那次你成功倒也罢了,都吃过一次亏了,为何却还不知道要长记性呢?”
锦意一头栽进水里之后,扑腾之余便再也顾不得什么女儿家的端庄得体了,高声怒喊道:“姓苏的,你竟然敢害我两次,给我记住了!他日我若不从你身上讨回来,我就不姓贺!”
居然又一次落了个同样的下场,她在心里那叫一个悔,悔不该一时兴起贸然出手,应该找个万全的时机再出手才对。
而船上那个可恨的人,见她一个姑娘家落了水,非但不赶着来救她,反而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在那里说着风凉话。就算他知道她熟悉水性,也断不该做出如此欠风度的事吧?
可恶!太可恶了!此仇不报,她还有信心活下去吗?
转念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得意地一笑,忽然闭了嘴,继续扑腾了几下之后高喊一声:“救命啊!”然后身子一软,整个人朝水里沉了下去。
船上的苏天霁瞧见情况不对,愣了一下,立刻奔步跳入了水中。
该死的,这丫头不是自幼便习得水性吗?他先前闪身躲过她那一脚,也没预料到她自己会失足掉进水里去。没立即救她上来,不过是想借机惩戒一下她的不知轻重,哪里料到她竟然会溺水。
只几下便游到了她身边,非常时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他伸手搂紧了她的腰,带着她往船上游去。
游了几下却突然感觉不对,怀里的那个人,分明在挣扎着将他往水里拖。
他迅速朝她看了一眼,逢上她眼中的得意之色,立即明白了她的真正意图。
任性妄为也有个限度,她真当以为自己水性好到绝对不会出事吗?
当下神色一凝,怒声道:“眼下是胡闹的时候吗?你再乱动,我直接将你打昏了拖回去!”
自小到大,从来也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样子。
只是,难道就只有他会有脾气,她就不会恼火生气了?谁让他先前见死不救,她不给他点惩戒,他还真当她好欺负了。
在水了折腾了这么久,嘴巴里早已经灌了好几口水。她对着他怒目圆瞪的脸,半丝后悔的样子也没有,反而一口水全喷在他脸上,然后对着他错愕的表情哈哈大笑。
苏天霁瞪了她好半天,才愤愤道:“疯丫头!”
这边折腾出如此大的动静,船舱里的二位家长自然老早就赶了出来。待看到水中拥在一起的两个孩子时,皆互相对望一眼,故作平静地道:“看来,这婚事得早些办了。”
江南地方,每每到了春日里,雨水总是尤其的多,仿佛连绵不绝,下也下不完似的。
街角的一家药铺,碧玉提了几包配好的药走出来。抬头看一眼天空,见外面还是下着淅沥的小雨,便将药包搂进怀里,支起油纸伞疾步朝回府的方向行去。
只是她因为一心急着回去,一路埋着头往前赶,结果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人。
她慌忙抬头,便见到面前站着一名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年。
少年被她撞得后退一大步,稳住身子之后皱着眉瞪来一眼,颇为不满地道:“哪里来的笨丫头,走个路也能撞到人。”
碧玉原本还对他抱着几分愧疚之意,一听得他说出此话,满腹的愧疚顿时变成了恼怒。她是撞了他没错,又没说不道歉了,他凭什么骂她笨?
回瞪了他一眼,道:“撞了你很对不住,但是你凭什么骂我笨?”虽然小姐常常骂她笨她都认了,但他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她才不会对他客气。
少年挑眉,十分刻薄地道:“笨也就罢了,居然还死鸭子嘴硬不肯面对现实。”
碧玉颇不服气地回:“笨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想到自己怀里还揣着小姐的药,她顿时心中一阵懊恼。前几日小姐游湖落水,回去之后就惹了风寒,药吃了好几帖才勉强好转了些。家中还等着她怀里的药去煎,她居然一时大意同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纠缠起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当下不再继续逞那口舌之快,掉转了脚步绕过面前的“门神”继续往回府的方向赶。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远,路又被人给拦住了。
她抬头一看,发现还是方才那出言刻薄的少年,顿时脾气也上来了,怒斥道:“你这人真奇怪,我已经道过歉了,你怎么还是纠缠不休拦我去路?”
那少年仗着身材比她高大,抬起下巴俯视着她,皱了皱眉道:“我拦你自然是有正事要说。”
碧玉愣了一下,露出诧异之色。
“你是贺府的丫鬟吧?”
她很老实地点点头。
“我是秦方,天霁少爷的小厮兼亲信,别号小四。”
碧玉还是很老实地点点头。
小四皱着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实在有些诧异贺家小姐那样精明的一人,身边居然会有这样一个看起来就一脸呆瓜相的丫鬟。她除了会点头,还会点别的不?
“你找我有什么事?”碧玉问。
小四想了想,试图把话说得含蓄些:“咳那什么,主要是我想帮我家少爷问问,锦意小姐最近还好吧?”
碧玉一听他问起这话,顿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他家主子害她家小姐落水,素来健康的小姐哪里会一病就是三四天,身体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当下再没好气地道:“托苏少爷的福,我家小姐惹了很重的风寒,到现在还没好。”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将怀里的药包朝他挥了挥:“呐,看到了吧?像这样一大包难喝的药,我家小姐已经喝了四天了,大夫说,还得继续喝下去。”
小四看了眼她手里的药包,恍然地点点头。难怪少爷会差他前来打探消息,原来贺小姐抱病,与少爷根本就是脱不了干系的。
碧玉说完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腰板一挺,将伞撑高,大步朝回去的方向行去了。
身后街角的一处屋檐下,缓步踱出一道紫衫人影来。
小四挠了挠头,也觉得有些苦恼起来,转过身道:“少爷,探子我已经当过了,方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清了吧?”
苏天霁望着通往贺府的那条路,眉头缓缓蹙了起来。虽说那日是她胡闹在先,但他也是一时大意才兴起了同她玩闹的心思。四月天里的湖水有多凉那日他也体会过,上岸之后看着她一身狼狈地钻回自家的船舱里,他就已然生出了后悔的心思。此后的几日,她那边始终半点动静也没有,这不太不符合她爱闹腾的个性,他暗自思忖,便预感到她可能是着了凉,今日才会差了小四来打探消息。
想不到,她竟是真的病倒了,而且看情况,似乎还挺严重的。
收回目光看了一旁的药铺一眼,脚步一转跨了进去。
身后的小四不明所以,追问一句:“哎?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追步进去,便听到他家少爷吩咐药铺里的伙计道:“帮我抓两副上好的补药,探病用。”
小四手打哆嗦,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少少爷终于要正式登门了!
这可真是个让人欢喜的好消息啊,他要赶紧回去报告老爷。
贺府里,负责煎药的丫鬟端着熬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朝小姐的房间行来。
到了房门口,碧玉已经候在了那里,顺手接过托盘道:“交给我吧。”
然后转身推门,端着药送进房中去。
这几日下来,府里的丫鬟们人人自危,因为自打小姐那日游湖落了水回来,脾气就一直处于失控的状态。药倒是按时按餐地喝,只是每次喝完都定会将药碗给砸了,还要喋喋不休地把大夫给骂上一通。
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到第四日,一直是丝毫缓和的迹象也没有。老爷来过几次,不过都被小姐给关在了门外。小姐说了,倘若非要逼她答应同苏家的那桩婚事,她便天天砸药碗,让家里的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小姐爱耍赖,这个性已经跟随了她十几年,而一旦她认定要赖的事,可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老爷赖不过她,只好能躲则躲,顺带着连夫人也不来了。
今日想必也是老一套,小姐一定还是会上演砸碗的戏码。
果不其然,碧玉端着药送进去没一会,房间里头就传来碗盏碎裂的声音,小姐中气十足的声音紧跟着传了出来:“什么混蛋大夫,居然开这么苦的药。回头等本小姐好了,一定去放把火把他的店给烧了!”
再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拉开了,碧玉板起脸冲候在门口的丫鬟道:“赶紧进去打扫一下。”
房间里,靠窗的软榻上懒懒地躺了一个人,正是闭门休养的锦意。
负责打扫的丫鬟动作神速,飞快地将一地的碎瓷片打扫干净,然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地匆匆退出门去。
碧玉一直在旁边看着,待丫鬟出去之后,表情严肃地关上了房门。转过身,脸上严肃的表情却已经转了笑意,冲她家小姐使了个眼色。
锦意的病其实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继续天天吃药无非就一个目的:借题发挥。
碧玉走到软榻旁,压低声音笑道:“小姐,看来这一招还真管用,你没见老爷已经两天没来了,连夫人都不来了。”
那日游完湖回来,贺老爷便借着落水之事,说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他二人举止那般亲密,为了她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名誉,这婚事说什么都要结成。
这些自然只是贺老爷的借口,而锦意见反对不成,便借着生病的机会乱发脾气,一副谁人也不容靠近的样子。
“回头你去取了我爹的那只古董翡翠盏,拿来让我盛药。”
碧玉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小姐,你不会是打算连那个也摔掉吧?那可是老爷的宝贝,回头真惹怒了他怎么办?”
锦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即便惹怒了他又如何?他就我这一个女儿,难不成真舍得将我赶出家门去吗?真要赶出去倒也不错,我带着你浪迹天涯游遍大江南北去。”
想到自己这几日已经混到人见人怕的分上,她实在是忍不住小小得意了一把,因为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求来的这个效果啊,开心,实在是开心。
她这里心情大好,便差使碧玉道:“你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来。”
碧玉应承着,拉开房门朝厨房方向去了。
春日里的雨水多,乍晴之后这几天又下起了绵绵的细雨,将一切的景致全笼进一片烟雨蒙蒙里。
锦意被这天气弄得有些意兴阑珊,伸手撩开了窗前的纱幔,百无聊赖地爬在窗棂上,看着花园里的景色发呆。
墙角处种着几株牡丹,已经打了苞,眼见就要开花了。
这几株牡丹是多年之前某个人亲手栽下的,转眼已有近十年的光景。这么多年里,有好几次碰上很坏的气候,花差点枯死掉。她特地差人从邻城找来了最有名的花匠,精心护养了一个月才保存下来。
而今年的牡丹花又要开了,便预示着谷雨季节也快要来临了。和往年不同的是,某个人,回来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扬起眉梢,无声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