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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留长臂伸展,将她捞起,小首丘明显还有些后怕,坐在他身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表达着她对深水的恐惧。
这是她第二次溺水了。
“看你还敢不敢乱动。”赤留轻声责备,小首丘依旧在和他闹。
不知为何,一看到赤留熟悉而又生涩的笑脸,小首丘积攒了几天的怒火就骂不出口,她蠕动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管怎么样,他的确对她很好。
“前几日没收到消息,没赶回来,受苦了。”他寥寥几句,算是对前两日的不闻不问做个解释。
小首丘一想到自己不吃不喝白白等了两天,情绪立即就起来了,嘟起小嘴就开始控诉起来:“我要回去,我不想呆在这里!你放我回中原好不好?”
赤留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首丘话里的坚决和愤怒讶异了一番,她对匈奴的排斥比他想象的还重。
“我要回去,我要回边疆!我是孟照的女儿,我不能呆在匈奴!”她皱着一张小脸,着实是愤怒至极。
见赤留无动于衷,只管给她擦拭身上的水滴,她忽然脸上涨红,只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都是无理取闹,于是她心一横,小手掐住他的脖子,开始威胁:“我要回中原!不然我……我就杀了你!”
赤留看着禁锢脖子的手,眸子一厉,她还真的敢这样威胁他,他嘴角勾起一抹难测的弧度,意味不明的两个字从嘴里吐出:“很好。”
小首丘也破罐子破摔,鼓起勇气和他争辩起来,“原本他们就冤枉我爹是卖国贼了,我自然也不能呆在匈奴,如果你不放我回去,我就出去说你收养中原大将军的女儿,看你怎么交待!”
赤留仰首,漫不经心地回答:“只要你敢说,你肯定比孤先死。”匈奴不知道用多少将领死在了孟照手下,中原有一句老话:父债子还,这些将领的遗孤都等着手刃她,如果小首丘继续懦弱不强大,他庇佑不了她多久。
小首丘一时语塞,继续嘴硬:“那你就放我回中原!”
“不行!绝不可能!”他语气坚决,直接将她的火苗掐灭,在这个问题上不肯让步半分。
“哼!还不如饿死呢!!”与其在匈奴苟活,倒不如就这么饿死算了,免得以后去了阴间也没脸见她孟照。
“胡闹!”他不禁瞋目怒视,可以找他吵找他闹,可他不准她自虐。
这一吼的确是把首丘给吼住了,可很快她回神,眸子里泪光闪闪,“你居然凶我!大恶人!”她一把推开他,光着脚丫子跳下去,一面哭一面跑向大床,重新龟缩起来。
赤留远远地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小首丘,忽然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连日来赶路奔波的疲惫感残留,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撑了撑眼皮。
浴室里水声依旧,小脑袋探了出来,他竟然没有出来哄自己,她心里涌起一份失落,异乡漂泊,如果不取悦他就会像现在这样被抛弃吗?
眼泪忽然间涌出,小首丘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原本沙哑的声音更加撕裂,她哭得无能为力,哭得掏心挖肺,可怜兮兮,惹人生怜。
赤留面色不善地走出,脖颈上红痕刺眼,他身上罩着一件薄衫,流畅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隐约还有未干的水渍淌下,他来不及擦拭,迈步走向床榻,坐在了一角。
“又犟又喜欢哭!”他对她很是无能为力。
暗叹一口气,赤留伸出一只手,想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可惜小首丘的力气大得惊人,赤留害怕生拉硬拽伤了她,只好平躺下来,轻轻抚摸她露出的额头,结果被子里的哭声加剧。
“你真的想绝食真的想死吗?你爹的名声未正,你真的能死吗?”
赤留的劝说传来,小首丘的哭声顿了一下。
“只要你乖,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孤依旧会像以前那么疼你,先出来吃饭,嗯?”
小首丘依旧是哭着,不说话也不抬头看他。
“小首丘,你在挑战孤的耐心。”
他在她胳肢窝里刮了几下,小首丘立即瑟缩起来,赤留趁机掀开被子,总算是把那个耍脾气的小人儿捞了起来。
看她涕泗横流的可怜样儿,赤留眼帘半垂,将她抱在胸膛。
“乖,孤喜欢你乖巧的样子,现在太倔强了孤不喜欢。”
见她哭得一抽一抽,赤留继续同她耳语:“孤是匈奴的藩王,之前隐瞒了身份是孤做的不妥,但你不准再闹了也不准说回中原,孤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好。”
“复仇,需要自强,现在的你太弱小了,在孤的庇佑下成长吧,嗯?”
他解释得极有耐心,小首丘的眼泪也渐渐止住了。
他说的的确都是实话,现在的她回到中原,只会是另一个飞升观而已,依旧受尽欺凌,无人问津。
“去吃东西?”赤留见她已经软趴趴地趴在肩头,乖巧了几分,将她抱去吃些东西,叫人来收拾脏乱不堪的床榻。
小人儿总算开始吃东西了,这一场抗议以某首丘的失败告终。
天边微光渐露,这一折腾居然就是一夜,疲惫不堪的一大一小伴着清晨的薄暮进入了梦乡。
外面的人劳作说笑,里面的人睡得不安宁。
赤留怀里空空,小人儿背对着他,不肯放多靠近他,反而贴着墙壁而睡,寻找支撑感。
还是在置气,还是稚气。
赤留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找人伺候他更衣,走了出去。
“王,要叫小姐起来吗?”明娘向房里窥乐窥,拿不定主意。
赤留念及她这些天自己折磨自己,实在是苦了,他端起一杯羊奶,摇了摇头,“这一次就免了,以后一定要对她严格要求,帮把她作息调好。还有,她现在长身体,饮食之类的你给她好生调理调理,她不听话你就来找孤。”
“是,王。”明娘会意,原来还以为王会惯着小姐,现在看来王还是一样的严格。
等他随意吃了些东西填肚子,房里的小人儿也爬了起来,哭了这么几天,眼镜肿的跟核桃似的,四肢也无力,就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醒了?去吃点东西。”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抱她,她却撅着小嘴躲开了。
赤留轻笑,直接用蛮力瓦解她的抗拒,将她抱起。
“哎呀!你放开我!”小腿开始胡乱地蹬了起来,有一脚刚好踹在他的肚子上,他胃里一绞,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
他不追究,不代表明娘没看见,明娘见了立即出言提醒:“小姐,王有疾在胃,小姐此后万万不可为此了。”
儿时的赤留东一顿西一顿的,经常食不果腹,也便落下了病根子。
听到明娘的话,小首丘下意识地就看向赤留的肚子,只见上面被她踢的略微发红,除此之外她也没看出来他有胃疾。
她嘟着小嘴,眼珠子轱辘转了转,自觉理亏,没说话。
赤留出言解围:“无碍,孤没病重到这种地步,先喂她吃东西吧。”说着他就端起桌上的粥食。
小首丘避开他递过来的勺子,斗气地说:“我自己可以来。”随后就去够桌上鲜美的羊奶,赤留和明娘皆是惊呼。
“快放下!烫手!”
为时已晚,小首丘已经被滚烫的羊奶烫了手,肉肉的手指立即红肿一片。
赤留瞋目,又急又气地将她抱去洗手。
冰冷的水淋下来,小首丘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见她这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样子,赤留的责备铺天盖地而来。
“就喜欢轻举妄动为所欲为,置气是这样置的吗?你这叫逞能,今天知道疼了吧,这手伤又得几天才好,还不知道会不会起水泡灌脓。孤说过,你现在只要乖乖的就好了,下一次再要强只会伤了自己。”
他说的苦口婆心句句中肯,小首丘也勉强听了几句进去,可手指上的伤口实在是疼得厉害,她咬着下嘴唇,不时抽气,眼里的泪水都开始打转了,她强忍着不肯让她落下来。
她尚年幼,原来就害怕伤疼,如今这种细小的伤口更是折磨人。
“王,药来了。”
赤留接过明娘递来的膏药,毫不吝惜地给她抹上一大块,伤口处的疼痛感更甚了,小首丘一把钻入他的怀里,似乎这么做就能减缓疼痛。
赤留感受到她的小动作,依旧在调侃,“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话虽是这么说,心里还是为她的亲近感到欢喜。
他也不逗她了,将她抱回餐桌,一面将药膏递给明娘,“再去取些来吧。”
明娘嘴唇蠕动几下,欲言又止,讪讪地走了出去。
这可是单于都拿不到的药膏呢,虽然王还留有一点,可也得节约着用呀。等她取了足够量的药膏回来时,桌上的氛围还算是融洽,一个迁就,一个置气。
“来,吃点面饼。”赤留撕下一小块递到了她嘴边。
小首丘瞅了一眼便躲开了,“不吃。”这种长相怪异的东西,她才不要吃。
“不吃这个就只能吃肉和奶了。”他将她的后路堵死。
小首丘无奈之下瞅了这个其貌不扬的面饼一眼,最后心如死灰地吃了下去,味道还算是不错,看来赤留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小首丘三两下便吃完了。
明娘眸光动了动,对小首丘的地位也算是有了些底。
匈奴面食五谷极少,王却都把它做成了饼给小首丘吃,这份用心,就连王对自己的亲妹妹耶千公主都少有,王说把小首丘当妹妹来养,可旁观者清。
一顿饭吃的一波三折,也总算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