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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睫眨了两下,眼前之景很是陌生,微张的眸子里带了一丝疑惑,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醒了?”温和沉稳的声音传来,小首丘感到腰间一紧,再一瞧,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镜就放大眼前,她迟疑地上下打量他,这就是她的恩人?
他一手将小首丘固定在怀里,一手拿着汤勺给她喂药,她虽然一言不发,但很乖巧,小嘴一开一合将药汁喝下肚,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
他和她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刚毅的轮廓,剑眉如柳,双眼深邃,鼻梁挺拔,薄唇微抿,身形若树,体格健硕,带了一丝异域风情的五官让他整个人显得神秘诡谲。
“你很乖。”男人算是夸奖了她,将她横放在床上,走了出去。
困意又袭来,加上她丘身子虚弱,小首丘很快落败于周公,拽住被子的一角,安然入眠。
男人回来时看到那嗜睡的小首丘,给她掖了掖被子,她现在还太虚弱。
烟雾缭绕的亚南山,晚秋薄暮,凋敝的枝桠下隐隐可见那座低矮的精致小屋。
“嗯……”她闷哼一声,翻了翻身,窝在了一个热乎乎的怀抱,这个怀抱好舒服好安稳,就像是幼时父亲的怀抱,久违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呢喃出声:“爹爹……”
男人黑脸,在她屁股上拍了拍,决定将她拍醒。
“嗯……”她语气里多了些哀怨,过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眼镜一眯一眯,怏怏的样子似乎谁欠了她的钱。
“看清楚,我是谁?”
听到男人的呼唤,小首丘仔细看过去,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她脸上也是一窘。
“你是谁呀?”她问得理直气壮。
男人却反问:“那你是谁?”
“我是孟……”话到嘴边,小首丘却犹豫了,奶娘告诉过她,在外面不要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免得有仇家找来,她半垂着眼帘,似在思索。
“你是谁?”他继续追问。
“我……我是……飞升观的小道姑十醉!”她灵机一动,根据九醉老道姑的名字胡诌了一个身份。
谁知道眼前的男人眉眼间忽然带了一丝怒气,小首丘有些害怕这个陌生的男人,总觉得他身上有股无法抗拒的威严,这一点相较她爹爹更甚。
“最后问一遍,你是谁?”他盯着小首丘的双眼,一字一顿。
小首丘语塞,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是飞……”接收到面前的男人凌厉的眼神,她立即怂了下来,“我是孟照的独女孟首丘……”她瑟瑟缩缩,注意着那男子的神情,声音越来越小。
忽然间男子伸出手,小首丘立即防备地滚进被窝里,还惊慌不安地大叫:“你不要杀我!我爹爹不是卖国贼!他不是!”
男子表情舒缓了一些,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他爹是不是卖国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看到被子里蜷缩的一小团他又有些心疼。
一个伸手,他握住她的小腿,在她哭天喊地的叫声中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目光对上她那双恐惧了太久的眸子,他耐心地安抚:“小首丘,你要知道,你爹是条好汉,即使是有生命危险,你也必须以他为荣!”
那个男人驰骋沙场的风华,气吞山河的豪气,天下无双。
小首丘后知后觉地点头,随后迟疑地开口:“你认识我爹吗?”
“认识。”不止是认识,更是惺惺相惜,“你爹让我照顾你。”
孟照,一介豪气干云之辈,最后竟走投无路,拖孤于他。
“那你知道我爹在哪儿吗?他们都说我爹死了,都说我爹爹是卖国贼,都说我是被天下摒弃的人,可我知道我爹不会这样。”半垂着眼帘嘀咕,像是自言自语,可眼里微微露出的坚定引人注目。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话锋一转:“想出去看看吗?”他更喜欢她乖巧的样子。
小首丘撇嘴,算是默认。
忽然间被托起,小屁股传来一阵温热,小首丘抱住他的脖颈,第一次出来瞧瞧亚南山的风景。
已至傍晚,阳光并不刺眼,不过寒风瑟瑟,小首丘一探头就觉得冷,急忙往他袍子里钻。
“这里是亚南山。”
小首丘不置可否,只要比飞升观那个魔窟好,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看到她不识相的模样,某男只好抱她进房,一面给她拿衣服暖身子,一面拿出一枚鸡蛋大小的鹅脂玉挂在她颈上,小首丘连一个兴奋的眼神都不肯给,对于年龄尚小的小首丘来说,欣赏事物的标准停留在颜色。
看这块玉平淡无奇的,她提不起兴趣。
“不识货。”他说的云淡风轻,对这枚玉的来源只字不提。
听到他的话,她好奇地拿起瞧瞧,愣是没看出什么。
但这也是她这些天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她依旧礼貌地称谢:“谢谢……叔叔。”她顿了一下,随口称呼。
男人脸一冷,他虽比她大了整整一轮,但小首丘比他小妹小三岁,他还是不太情愿被被叫做长辈,大掌抚上小西瓜头,薄唇微启:“记好,吾名,赤留。”
“赤留。”她呆愣地重复一遍,最后觉得直接称呼别人名字不礼貌,于是她补充说道:“赤留叔叔。”
赤留看她认真的小眼神,硬生生地把她的称呼改过来,“叫哥哥。”
小首丘颔首,“赤留哥哥。”
赤留继续纠正她的称呼:“叫哥哥。”
她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开口:“哥哥……”
听到了这软糯的声音,他嘴角微微一勾,严肃的脸上挂起一抹淡笑,小首丘觉得有些诡异。
赤留见她依旧瑟缩怯弱,尽量让自己和善一点,嘴角的弧度加深,小首丘却觉得更加诡异了,于是拿被子盖住头,不去看他。
“乖一点,我去找吃的。”熟悉的声音传来,房里恢复宁静。
小首丘露出一双眼睛四处打量,回想起醒来后发生的一切,只觉得似梦似幻。
她逃出飞升观了?有人认可她爹爹了?她还多了一个哥哥?
她脑袋里迷迷糊糊,殊不知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悄然改变。
等到赤留打猎回来,小人儿正待在门边戳蚂蚁洞玩,看着四处逃窜的小蚂蚁,小首丘看起来很快乐。
赤留见她嘴角的浅笑,立即出手制止:“下次不准。”
“为什么?”她拿着小树枝,大有据理力争之势。
“不准反嘴。”他脸一冷,散发的戾气果然震慑住了首丘。
首丘扔开棍子,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任他怎么来来往往,小首丘就是不去看他。。
赤留知道小人儿生气了,自顾自地烤兔肉,没有安慰她的打算。
蚂蚁相当于手无寸铁的苍生,她用一根小棍子便可扰乱安宁,他不能让她爱上这种生杀予夺的感觉。
“肉好了,吃吧。”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耐心。
“不吃。”她小嘴一撅,别开眼。
她可没忘记他的责备之仇,百无聊赖之间,还不容易找到一点乐子,还被剥夺了。
赤留也不硬来,只是大口吃着烤肉,不忘吐一口热气来馋她。
树枝上的兔肉散发着阵阵香味,小首丘眼巴巴地望着,真的很想吃。
小首丘摸向自己的胸口,假意搜索起自己在道观里藏的馒头,看到她笨拙的动作,赤留冷哼一声,清冷的嘲讽传来:“去河里找,或许能找到。”
小首丘机灵地回话:“你把我的馒头扔了!就得赔我!”她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来吃。”他知道她的意图,抛出橄榄枝,小首丘很不争气地跑过去接着了。
她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吃过荤了,虽然这烤肉腥味也很重,可她就是大口咀嚼,恶狼似的扑食,最后还弄得满脸油污。
赤留给她洗脸时还是止不住的责备,“以后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小首丘玩着他辫发,漫不经心,困意渐生,她眼皮越来越沉。
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赤留将她放在一旁的小床上,处理起密探的飞鸽传书。
一盏孤灯,一直停留在深夜。
仙气萦绕的梦境,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兴奋地跑过去,“爹爹!”她欢呼雀跃,却忽然看到孟照的脸逐渐模糊,再一瞧,眼前这人居然换成了赤留。
她面露疑惑,正准备上前问个清楚,忽然间蹦出一匹狼,恐怖的嚎叫声传来,她立即惊诧地大叫:“哥哥!哥哥!”
首丘从睡梦中惊醒,耳畔的狼叫声依旧,她迈着小短腿艰难地爬上赤留的床榻,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松手。
“怎么了?”他眯着双眼,早就注视着她的异动。
“有狼!”
赤留伸手将她抱起,看她满脸惊恐只觉得有些大惊小怪,“它进不来。”虚张声势而已。
“可就是有狼!”小首丘抱住他不肯松手。
赤留托住首丘,一面走下床打开了房门,将她扔在了屋门口,小首丘立即嚎啕大哭,下意识地呼唤:“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