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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花灯会如期而至。
夏暖在王府里和洵青扎了许多可爱的花灯,有譬如兔子和燕子这些无害动物的,还有老虎狮子这样的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大块头。
总之夏暖折腾了很久,终是决定带一盏最满意的兔子提在手上出去玩。夕阳西下,夏暖早早换好了衣服,就等着吃过饭云涯一行人来了。
踏云楼。
云涯手中掂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他心存疑惑对着水东道:“这个,真能哄小姑娘?”
水东不住点头道:“阿云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当年我就这样哄水南的。”
云涯对水东这比拟法撇撇嘴巴,心存疑惑还是将那袋五彩的糖果别在了腰际,至少,这次要是又遇到夏暖有什么事情不高兴的,劝不动,还能往她嘴里塞点儿糖果罢?!
水南提着一盏五彩琉璃灯进来,兴高采烈道:“阿云阿云,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
云涯看了看水南唇角的笑:“不好的?”
水南点头,小心护着花灯道:“是啊,大家都顾着折腾花灯,库房进了贼,好像把毒医苏言留下的回魂丹药抢走了。”
云涯嘴角抽搐:“你们不知道追上去?”
水南拉扯拉扯自己的衣衫,娇嗔着:“唔,人家都穿的美美的,怎么能沾染血腥,已经跑了一段了,往城东去的,青燕里面除了你该是别人追不上了。”
“所以呢?”
“所以,快追啊,堂主!”
云涯强忍着脾气,让水南指了方向走冲了出去,念着回来再算账也不迟。
水南在后方高声嚷嚷道:“对了,阿云,我们在安阳王府门口等你啊,别让血把衣服弄脏了!”
云涯脚下一滑,又生生忍住一波往回去掐死水南的冲动。
追上那人,缠斗一阵,云涯从腰侧利落摸出柳叶小刀,一刀割喉,那人倒下,云涯从他手中拿过装回魂的小盒子,正欲走的时候,咦了一声。云涯抛了抛盒子,分量没对,打开来看,果然是空的。
云涯想了想,观察尸体一阵,掏了掏胸口,半晌果然摸出来一把黑色药丸,其中有颗软糖一样明黄色的,云涯摇了摇头,还好鬼医变态将回魂做得像是糖一样,否则还真不好认。他右手拿出回魂,将其他的扔了,看了眼尸体,恨恨踹了一脚。
那尸体本来喉头蹦着的红血线刺溜扯开,血一路飞溅,云涯登时被当胸浇了下去。
左手空盒子里满是血,整个衣服也毁了。
“操!”
云涯将回魂顺手扔到装糖的锦袋中,盒子也扔了,看了看天色,口中不住爆几句脏话,飞快穿梭在屋顶,内力催到极致,回踏云楼的时候人都走了,里面静的很,他也来不及挑什么了,飞快洗了洗身上,随手拉了件衣服就换上,一边往外走一边系紧腰带。
拉了匹马,扬鞭上马出了门。
花灯会当日街道拥堵,云涯左突右挤地,好不易到了安阳王府门口,夏暖的两颊因生气鼓鼓地,看着他,身后一众人斥责的眼神钉着他。
云涯:……
翻身下马,云涯随着一众人上了马车,整个脸因为剧烈运动潮红,额上还有些微的汗珠,水南和夏暖一个马车,另一边则是水西和水千跟了出来一个马车,水西素来对水千有些不一样,云涯也不愿去做那个讨嫌的,径直上了夏暖的马车。
水南正对夏暖絮絮叨叨道:“晚去点没什么的,才能看到好的景色。”
云涯恨恨瞪水南一眼,顺手抢过洵青正准备端给夏暖的水一口喝干。
云涯道:“再来一杯,渴死了。”
洵青:……
连喝几杯水,终归是好些了,夏暖不说话,看着云涯,心里将他列为不守时的非君子人物用儒家标准衡量几遍,夏暖有些薄怒而圆睁的眼睛越发的晶晶亮,云涯被这样看着,终究不能不理会,尴尬正想说什么,一眼瞥到了自己带着的糖果!
云涯伸出二指随意夹了颗出来,不管不顾塞夏暖嘴里,笑嘻嘻道:“乖,来吃颗糖。”
云涯使巧劲,一掰夏暖的下巴就将糖塞到了她嘴巴里,夏暖不舒服,奈何不得不张嘴,收口的时候示威般去咬云涯的手指。
云涯瞪眼叫了声:“呀!!!”
夏暖慌张凑过去,道:“我、我没用多大力气。”
云涯笑,绯红的脸颊,合着桃花眼里似揉碎星辰闪亮,看得夏暖不由有些恍惚,他道:“啊哈哈,逗你的,兔子那么点儿力道!”
夏暖:……
夏暖舌头去舔嘴里的软糖,酸酸甜甜的,好像没吃过这味道,挺好吃的。云涯也随手又拿出一颗来,放嘴里,甜甜的,他不常吃糖。水南凑过来,哇了一声。
“香居坊的软糖呢,怎么你有,唔,我最爱吃了!!!”水南抢过云涯腰间的锦袋,拿出颗明黄色的软糖,正要吃,云涯反应过来伸手夺过。
水南不解:“干嘛?我不能吃啊?!”
云涯压低声音道:“这是回魂!”
水南一愣,问:“怎么在这儿?”
“衣服脏了,盒子也脏了,顺手放的,急着赶过来还没还回去。”
水南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云涯的手里,忽然歪头道:“可是我记得回魂颜色要深些呢,月牙形的啊!”
云涯低头看了看,果然不是,又交还给了水南。
水南:……
云涯翻了翻锦袋,半天没翻到。
夏暖这时候伸了只手出来道:“云大哥,还要一颗,挺好吃的。”
云涯随手捻了颗给夏暖,又继续翻找,没有,难道会掉了?!
夏暖放到嘴巴里,道:“怎么这个要甜好多,还有刚才那种酸的吗?”
云涯:“什么酸的甜的?”继续翻找。
夏暖道:“就是要长一些,软一些,那种。”
云涯:“这都长得一样……”云涯猛然抬头看着夏暖,看得夏暖摸不着头脑,“是不是月牙状的,明黄色的?”
夏暖想了想道:“好像是吧。”
云涯默了片刻:“啊啊啊啊!”
水南愣愣,看着云涯动作僵在翻找的姿势,过了会:“啊啊啊啊!!!”
云涯和水南强忍住抱头痛哭的心情,云涯靠近夏暖,翻手握住了她的脉门,脉搏清晰,丝毫不乱。
洵青蹙眉:“云大人,你要干什么?”练武的人都知道这是人体脉门。
云涯咳了咳,老脸不要道:“小暖,快到了吧,走,哥带你下车去。”耳尖淬上来绯红绯红的色彩。
夏暖被这样一弄,也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有些飘红,云涯看了,耳尖更红了。水南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打掉云涯的手,又握住夏暖的脉门,脉搏清晰,额,因为紧张有点加速。
水南拍拍胸口道:“小暖,走,跟姐姐走。”
洵青:……
过了好久,车才停下来,水南将夏暖牵下车,云涯跑到另一辆车去将解毒高手水西顺下来,顺道说了说回魂的事情。
水西:你们!!!!!!!!!
水南会意将夏暖牵给水西道:“我先去别处,来,水西你牵会儿小暖啊!”
夏暖:……
洵青:你们不要占我郡主便宜啊喂!
水西扣着夏暖的脉门片刻,眯了眯眼,将夏暖往云涯推了推,低声道:“没什么,估计早就放坏了,没效果了。”
水西又说:“你跟着看看,我和水千先走了。”
然后云涯望着水西和水千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水南也找到了一早被她打发过来买东西的水东,牵着水东走了,还剩下个光棍水北,抱着和水东买的一堆东西与云涯他们随行。
夏暖不解望了望云涯,云涯登时想到方才夏暖纤细的手骨不盈一握,耳尖又红了红,低声咳了咳,虚拢着夏暖往前走,边道:“走走走,跟哥去看花灯去。”
夏暖从未出来过节,一听看花灯,什么都抛到了脑后,提着那盏红眼睛兔子灯就往前蹦蹦哒哒。云涯不好意思看她一眼,夏暖给云涯一个大大的笑靥,煞是可爱。
唔,小孩子,就是好骗。
水北和洵青交换着吃食,跟在夏暖和云涯身后,洵青看着水北腰上配的剑,不由自主和水北聊上了,一打开话匣,还挺聊得来。于是继续吃吃吃、聊聊聊。
云涯带着夏暖往前走,夏暖一路上好奇左看右看,嘴角一直弯着,高兴地不得了。而云涯则不动声色替夏暖避开拥挤而来的人流,一身武艺,想不到也有这种用法,云涯长叹口气。
夏暖走到了卖糖葫芦串那处,停了,那小贩不时兜售,夏暖咽了咽口水,云涯伸手拿过一串,给了那小贩一个铜板,将糖葫芦递给夏暖。
夏暖道:“云大哥,你真好。”
周围嘈杂,云涯愣愣,道:“什么?”
夏暖咬口糖葫芦,大声道:“我说,云大哥,你人真好。”
云涯看着夏暖闪亮不谙世事的大眼睛,一时语塞,只伸手去揉了揉夏暖的额发,囫囵道:“唔。”
走到一个扎起来等人高的虎灯身前,夏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云涯也不时回应几句,夏暖上前好奇摸了摸,锦缎的光面丝滑,夏暖咯咯笑起来,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云涯蓦然感到有视线伫立在自己身上,侧过身就看见宁植提着一盏八宝灯笼离他们不远,宁植身边不远处还有位正在挑灯笼的贵女,他和那贵女说着话,眼神却直直看向这边。
夏暖和云涯说了几句话,云涯没回应,夏暖看云涯问:“云大哥,你看什么?”
夏暖正要顺着云涯目光看过去,云涯却恰好将她手一拉,往另一处去,道:“来,小暖,看这边有灯谜,来猜猜灯谜罢。”
夏暖登时又被灯谜吸引了去,开始和写灯谜的人较劲起来,云涯过了片刻又往宁植处望了望,宁植已经走了。
夏暖答对了前面许多,被卡在一个灯谜上面,眉头皱了又皱,就是想不明白,云涯好奇看去,上书: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猜八个字)
夏暖抬头看他,云涯顿时觉得脸有些烧,还是低声告诉夏暖道:“是,情投意合天长地久。”
夏暖高兴答了,做生意的老板老大不乐意,给了她一盏小琉璃灯。夏暖手中拿了兔子了,云涯便是替她拿着那琉璃盏。
两人走了好久,身后的洵青和水北也不知被挤到了哪里,夏暖走累了,云涯便带夏暖到稍微清静些的护城河边桥下方转角处的石凳上歇着。
夏暖道:“哇咔咔,花灯会真好看啊!!!”
云涯伸了伸腰,左右动动脖子道:“哪儿好看了?”
夏暖兴奋道:“都扎得很漂亮啊,又有好多好吃的,糖葫芦也好吃。”
云涯失笑,嘀咕了一声:“小孩子。”
夏暖坐了片刻有些渴了,云涯就近买了两碗酸梅汤,给了夏暖一碗,两人坐在护城河边一边喝一边静静看着河水上方有些纸灯流过。
夏暖道:“其实本来今年还能来踏春的,可是刚好撞上了流民进城,护城河的桃花都没细看。”又想到了秋衣的亡故,夏暖情绪有些低落。
云涯不说什么,揉她发只道:“哥明年有时间带你去看。”
夏暖点头,笑了笑。
云涯忽然眼角瞥到了桥上一绿衣女子,看着分外像是井然,他想了想,对夏暖道:“小暖,你在这儿坐坐,别走,我去去就回。”
夏暖点头,云涯起身上桥。
果然是长公主的女儿井然,他异母的妹妹,云涯心情复杂看着井然,没有立刻靠近也没走开,不过几臂的距离,她也没发现云涯在看着她。
人潮涌动,井然被人挤了挤,云涯下意识伸手扶了扶她,道:“小心。”
井然本来很不悦,抬头一看,登时愣在了原地。
云涯没有笑意,灯火下肤色玉白,嘴唇绯红,最难得是那双碧波荡漾的眼睛天生的杂糅着说不出的情意,左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一点,桃花水色初成潋滟。
井然愣了愣,才低头不好意思答了声:“谢谢你,云大人。”
未曾料到,这人儿细看竟是更好看。
云涯眼角瞥到有几个公子哥往夏暖处去了,而夏暖还在石凳上晃着双脚喝着酸梅汤。
云涯对着井然道:“无碍,郡主。”
双方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井然舔舔嘴唇道:“云大人也来看灯会吗,一个人?”
云涯道:“不,还有几个朋友,走散了。”
那几个人在夏暖处停了下来,云涯眉头一皱。
井然笑着邀请道:“那云大人要和我同行吗?”
云涯摇摇头道:“郡主,在下还有些私事,就先告辞了。”说完,又看了夏暖那儿一眼,夏暖也在看他,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云涯等不住井然开口抱臂作礼拂袖就走了,井然还站在原处看了他的背影好半晌,才慢慢走开。
云涯一个翻身跳下桥,几步上前,正好听到那个公子哥儿道:“姑娘哪儿的人啊,一个人坐在此处赏景?”云涯认得此人,京城中有名的风流纨绔。
夏暖吞吞吐吐道:“我、我……”
那公子一打开扇子自诩风流道:“姑娘不必怕生,在下……”说着说着还往前靠了几步。
话未尽,云涯抢到夏暖身前,抬脚轻轻一踹,那人就噗通往河中去了。
“你干什么?!”身后的人开始撸袖子。云涯一转身侧踢,那人也落了河。
他们一行五人,云涯身法干净利落踹进河中四个,还有一个直打抖往后退,云涯收腿轻描淡写道:“还不去找人救?”
那人落荒而逃。
云涯抚了抚下摆,伸手将夏暖拉起来道:“走罢。”
夏暖看了看河水中挣扎的人们:“那他们?”
云涯道:“无碍,河水不过腰,一会就自己起来了。”
夏暖:……
过了会,夏暖又看了眼兀自在河水中扑腾的人们,终是开口:“噗哈哈哈,他们好有趣,一直扑腾呢!!!”
云涯也笑起来,不说什么,一手提起琉璃盏,一手拉着夏暖就往外去。
站在桥上的柏林看着这一切,对身边的小厮道:“哎,可惜了大好的时机。”
小厮问:“少爷,怎么了?”
柏林摇了摇头道:“这个云涯真是阴魂不散,这样本少爷怎么才能接近可爱的夏暖小郡主啊!”
小厮道:“少爷要接近郡主?”
柏林笑笑:“门当户对嘛,性子和软,是个不错的选择。”
云涯抬头,正好和柏林撞个对视,视线森然。
柏林摸了摸鼻子,心道,真是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