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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出奇的蓝,偶一飘来的雪白云朵如棉絮般漂浮其间,白与深蓝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康澄心望着眼前一片无止尽的蔚蓝海面,毫无预警地,澈亮的美眸里涌出了感动的泪水,顺着双颊蜿蜒滑下。
好美!舍不得移开视线。
纵使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还是紧紧锁住眼前美好的景色。
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自己可以这样不顾一切地前往她的梦想之地。
突然,一道甜美的嗓音打断了康澄心的凝望,她回过头,看见一张亲切和善的笑脸。
“不好意思!车子已经抵达终点,小姐可以下车了。”
是车上的服务小姐,康澄心赧然地朝她微微颔首,向她道了声谢。
康澄心这时才发觉,原本满载乘客的观光小巴已空了大半,原来在她沈浸于眼前的美景时,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下了车。
她起身,正准备将置于行李架上的行李袋取下时,却发现自己的行李被推到置物架的最底处。
“不会吧!”康澄心懊恼地轻拢眉心,伸长手,拚命踮起脚尖还是无法如愿。
她微叹口气,有几分苦恼,正打算向人求援的同时,一双黝黑的健臂越过她的头顶替她拿下了行李。
“谢谢!”康澄心感激地开口,一抬头,迎上一双深邃的澈亮黑眸,在阳光的折射下那对黑色眼珠折转为琥珀色,她瞬间有种跌入深潭的错觉。
“不客气!”男子朝她笑了笑,晒成麦褐色的俊脸上扬起了一个潇洒的笑容。
康澄心尚未回过神,便见他洒脱地将一个大袋子斜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地下了车。
她呆楞地看着男子穿着白色t恤的劲瘦背影,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这就是垦丁的阳光与活力吗?
她竟然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感觉到活力无限的阳光与热力?!
想什么啊!康澄心蹙起弯弯的秀气眉头,连忙提起行李走下车。
她一走下巴士,迎面而来便是街头热络的情景,期待又兴奋的情绪在心中微微騒动着,她忍不住轻扬起唇瓣,像个孩子似地游走在流动摊贩间。
“哇!好漂亮!”她杵在摊贩前,摇晃着装盛着米白星砂的玻璃瓶,开心地喊着。
“小姐你的运气不错哦!你手上这个钥匙圈跟吊饰是今天的特价品啦!”大婶热情地扯开笑容,招呼着。
“真的吗?!”康澄心二话不说地付完钱,马上就将它别在手机上头。
“谢谢啊!”卖小玩意儿的大婶眉开眼笑地说,不过在见到她的脸色后,关心地叮咛:“小姐,你脸色很苍白哦!素不素第一次来垦丁啊!这种天气小心不要中暑哦!”奔放的阳光、热情的人们让初来乍到的她,被浓浓的人情味给煨得心头暖洋洋的。
康澄心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颊低喃着:“真的吗?”
“素啊!阿桑看你白白净净的,就知道是从北部来度假的。你饭店订了没?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康澄心勉强扬起笑容,走在热络的垦丁大街上,心情在瞬间落至谷底。
其实她的身体一向不好,是个名副其实的葯罐子,在她出生那一年,医生便断定她这个超小的早产儿活不过十岁。
“先天性心脏发展不全”成了她体弱多病的病灶。
也因为如此,家里为了她这副孱弱的身躯,不惜斥资在饮食、医疗,甚至在她的生活起居上花功夫。
打从她有印象以来,她的身边一定会跟着一个贴身奶妈、一个具有医学背景的专业护士及一个保镳。
她宛如一尊玻璃娃娃,被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呵护、受到最严密的保护。
只要她开口,便没有要不到的东西。
可偏偏她最想要的就是赤着脚在沙滩上漫步、吹着自然的海风,享受一般人都可以轻易感觉的自由。
于是在今天她二十二岁的生日,她首次逃脱家里的束缚,收拾了行囊搭车南下。
这个夏天,她想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生日!康澄心在心底悄悄告诉自己。
不知不觉中她已依着旅游书上的指示转进了狭巷,走入一道蜿蜒的石板路。
未多时,一个造型独特、用鲜艳蓝彩写下“bluetempo”几个英文古字的枯木指标,鲜明地落入眼底。
康澄心轻掩着唇不让惊艳由口中逸出,这里果然和旅游杂志上看到的一样美丽!
“bluetempo”和近来兴起的民宿不同,它的主屋是纯粹的海绿色调,除了拥有缀着小贝壳的浅米色长墙外,通往屋内的原木长阶缓和了纯色建筑物的冷调。
屋子四周绿意盎然,绿叶芭蕉、红色扶桑及不知名的植物恣意生长,青草香味揉着咸咸的海风,沁着股浓浓的夏日气息。
在点点金光下“bluetempo”呈现着一股不受拘束的悠然气息。
康澄心难掩兴奋地扬起唇,抛去了恼人的思绪,加快脚步往民宿走去。
眼前的情景让她想到旅游杂志上的介绍
“bluetempo”属于海洋的蓝色节奏,想要拥抱美丽的海洋不用飘洋过海,为你的夏天撒下最奔放的热情、给你最原始的纯净,就在这里!
当眼底映出一片海绿色原木平房时,康澄心不自觉笑得更灿烂了。
听说这间美丽民宿由里到外的一点一滴,都是由主人亲自设计,连屋旁每一种植物也都是主人亲自挑选、栽种。
她看着眼前攀满长春藤的大屋,兴奋地踩着原木小阶,直接进入“bluetempo”的大厅。
或许是因为情绪转捩太快,她的脚步一踏定,胸口急促的心跳便紧紧揪住她的呼吸。
康澄心蹙着眉,扶着墙角,拚命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不能发作不能发作,她的假期才刚开始,她不想就这么倒下去!
“小姐,你没事吧?”
一抹嗓音传入耳中,康澄心连忙扬起手向她挥了挥。“没没事。”她转过身对陌生女子扯开虚弱的笑容。“看到这里我好开心,忍不住就加快了脚步屋子的边檐悬着串铃看起来好棒、好可爱,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康澄心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显而易见的兴奋随着扬高的语调缓缓落下。
“呃?”女子微抬起眉,略显讶异地说:“你的答案真有意思,不过这个绕屋的串铃是真的挺特别的。”女子眼神跟着看向那随风飘扬、不时发出叩、叩声响的串铃,唇不禁扯出了抹灿笑。
望着她,康澄心有些不解,却不知怎么地也跟着笑开了。
“不好意思,闪神了,你的话让我想起一些事”女子笑了笑说。
康澄心感觉到心头紊乱的气息平静了不少,竟期待着她好似未完的话。
“你看这些串铃,一串串以着圆圆短短的透明塑胶瓶装上了贝壳,钻洞穿过麻绳,一串共有七、八个小瓶身,绕了整个大屋的屋檐,总计有六百六十串。”
“哇!”忘了问她的身分,康澄心只是诧异地低喊了声,黑眸好奇地在回廊上左右逡巡着。“好大的工程喔!”
“是啊!最初这串铃的瓶身可是玻璃制品呢!”
“海风这么大,不就碎了一地?”
“是啊!碎了一地紫贝壳和玻璃”女子温柔地笑了笑,想起了“bluetempo”的前主人叶拜星。
“好可惜!”康澄心不自觉地嘟起了唇,白皙如玉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惋惜。
瞅着她可爱的模样,女子拉回飘远的思绪问:“忘了问你,好奇的小女生,你是来住宿的吗?”
“啊!”康澄心愣了下,背好滑下肩的行李,腼腆地对着女子说:“你好,我是康澄心,一个月前有打电话来预定了。”
春语眉略扬,毫不掩饰地打量眼前这个清灵、仿佛不染俗事气息的飘逸女孩。“欢迎光临,我是春语,bluetempo的第二代主人,大家都叫我语姐。”
“哦!语姐你好。”康澄心没想到,南台湾颇负盛名的“bluetempo”的主人竟会是这么年轻的女孩子。
“那你的行李呢?”春语无视她的错愕,轻笑地问。
“喔,就这儿。”康澄心指了指肩后被她塞得鼓鼓圆圆的大背袋,有些赧然地吐了吐舌说:“第一次旅行,真不知道该怎么整理,所以就带了这么一大袋。”
或者更坦白说,她的行径宛如逃难,要痹篇家中那负责监管她的仆人,她可是万分也不敢大意呢!
春语再一次轻笑出声,发现自己很喜欢眼前的女孩,坦白、率直,不似时下的女生有着过份矫饰的高姿态。
“住两个星期这些行李还不算多。”春语娇小的身影没入了身侧落地的贝壳竹帘内。
“你的贝壳竹帘好特别!”约莫半个人高的竹帘以麻绳串着乳白色的贝壳,形状、大小落差不大,看起来清新素雅,很符合“bluetempo”纯净的气息。
“不错吧!在街尾有家名叫魔法贝壳的店就有得卖。”显然已经有很多客人探询过贝壳竹帘的由来,康澄心话才落,春语直觉便给了她答案。
纤手抚过贝壳竹帘,康澄心看着春语穿梭期间。
“麻烦你的证件,我先帮你登记,你稍坐一下哦!”“哦!”康澄心回过神,连忙将自己的证件递给春语。
春语接过康澄心的证件,温煦地扬着笑。“等我一下。”
“好!”隔着竹帘,春语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她转过身准备再四处看看的同时,却与另一侧突然冲出来的人迎面撞上。
因为太过突然,康澄心一个重心不稳,纤弱的身子便往后倒。
“小心!”一双健臂适时揽住她的腰,等她一站稳,带着笑意的低沈男声说:“又遇到你了!”
康澄心抬眼循向声音的主人,一见到是他,她白皙的俏脸也不禁拓上了赧然的笑意。
“来垦丁度假?”楚梁掩不住心中的讶异,直直瞅着眼前清灵的漂亮女孩。
康澄心眼底映入他刚毅的脸庞,心跳在瞬间加速跳跃,她压着胸口,低垂螓首道:“是啊!好巧。”
“能和美女二度相逢,是我的荣幸。”楚梁毫不掩饰地打量她纤柔清雅的美丽脸庞。
男子俊逸的脸庞上挂着潇洒的笑,健壮颀长的身影几乎覆住她娇小的身躯。
他靠的好近高大的身形给了康澄心无形的压迫感,从未与陌生男子如此接近的她,下意识又退了数步。
“楚梁,你是不是皮又痒了!”春语由长廊尽头走来,一见着楚梁,马上大步向前扯着他的衣襬。“小子,别忘了你下午还有一团儿童团,东西准备好了吗?”
“语姐你非得这么紧迫盯人吗?”他一脸无辜,颀长的身子卑微地屈在春语身边撒娇。
春语啼笑皆非地睇了他一眼,将康澄心往她的身边拉。“不看紧你,我怕全垦丁的小女生全被你给吞了。”
春语一开口,楚梁立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ok!ok!别总把我说得像个色魔似地,算我怕你了!”
他站直了身,敛去脸上略带邪气的笑,正经八百地转向康澄心郑重宣布。“如果今天在bluetempo以外的地方再遇上你,我就追你当女朋友!”
“啊?”康澄心茫然地望向他,一脸仍是状况外的模样。
“你少听他胡说,这人没半点正经的。”春语斜睨着楚梁,抡起拳头忍不住赏了他一记爆栗。
转向康澄心,春语温柔地说:“不知道康小姐想去哪些地方,我可以帮你推荐几个点,海扬水上活动和我们有配合,这是香蕉船的半价优惠券,送给你。”
“水上活动!”康澄心的眸子迸出兴奋的光彩,但瞬即黯下脸,扬起淡淡的笑容拒绝。“不用给我没关系,你留给下一个客人好了。”
由康澄心的语气不难听出她的落寞,春语侧着脸打量她问:“真的不要吗?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哦!”“没关系,不要浪费。”用力吸了口气,康澄心压下心中的愁绪,笑说。
“那就不勉强你了,嗯那春语就要给你其它的沙必斯喽!”春语耸耸肩,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康澄心轻抿着唇,实在无法不喜欢春语爽朗的个性。“谢谢。”
“别这么说,我们这里的房间不多,但可以跟你保证景观都是最棒的!”热情的春语领着她往二楼走去,在转角处康澄心忍不住回头。
只见楚梁双手交置于胸前,高大的身形斜倚在柜台处,一双灿灼的眸子直直瞅着她。
我是认真的。他以夸张的唇形无声地说出。
望着他的嘴型,康澄心怔忡了会,等会意过来后,俏脸立即布满艳红的霞光。
匆匆拉回视线,康澄心发觉自己的心又噗通噗通地狂跳。
她眨了眨眼,茫茫地任由心头被楚梁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缓缓扩散
春语为她安排的房间是一间可以将蔚蓝海天纳入眼底的景观房,约莫十来坪左右,摆设简单而优雅,干净而惬意。
康澄心一搁下行李,没多逗留便迫不及待地下楼,准备开始她的探险之旅。
然而才一下楼,她的头便抑不住地发晕。
天旋地转,晕得让她分不清东西南北,她连忙蹲下身子,将头抵在墙面上,静静等那晕眩的感觉过去。
“我错了吗?”康澄心疲惫地阖上眼,不由得开始痛恨起自己如此破败的身体。
讨厌!怎么这么不中用、怎么这么不中用啊!
“你没事吧!”
一抹低沈的嗓音传来,康澄心抬起眼,映入瞳底的依然是那张英俊揉合着阳光气息的男子脸庞。恍惚间,她的呼吸霍地急促起来。
楚梁蹲下身,关切地探向女孩的秀额。“你还好吧!生病了?还是热晕了?”
康澄心瑟缩着,瞥过脸悄悄躲开他的触碰。“我没事。”太近了他透着麦褐色的英俊脸庞近在咫尺,强烈的男子气息灼热地轻拂在脸上,让她又开始晕了起来。
“没事?”楚梁浓眉微抬,一脸思索的模样,半晌他便了然地掀唇而笑。“那铁定是中暑了!”
楚梁二话不说,大手一揽,轻而易举地将她给抱了起来。“我带你到后院,那里通风,凉爽极了。”
“不”偎在他强壮的胸膛,感觉到他强壮而有力的规律心跳,康澄心一颗芳心顿时乱了方寸。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失礼。
“小姐你不要缩的像一颗球好不好?”楚梁啼笑皆非地开口,阔步一迈,不用半刻,两人便来到他所说的后院。
“坐一下,我让语姐替你送杯盐开水过来。”将康澄心置在藤椅上,楚梁话一落下,人便往另一边走去。
康澄心还来不及说什么,窸?的风声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抬起头,云迅速地随风飘移,攀满庭院梁檐的白色、粉红色使君子,揉在风中沁着清爽却馥郁的香气。
“好舒服!”耳畔传来富节奏的叩叩撞击声,应该是檐上的串铃吧!
康澄心将手枕在颊上,她心满意足地被bluetempo舒适、惬意的环境所折服。
纵使头仍晕晕涨涨的,她却有种置身天堂的幻觉。
浑沌中,仿佛有一道莫名的注视目光在眼前紧紧锁着自己,她猛然睁开眼,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春语啼笑皆非地瞅着康澄心惊慌失措的模样,伸手护住她就要跌出长椅外的身子。
“语姐,你、你吓了我好大一跳。”康澄心惊魂未定地说:“哪有人、那有人这么蹲在人家面前看着人睡觉的。”
春语俏皮地眨了眨眼,肘着下颚认真地瞅着她。“喂!心儿妹妹,你长得可真漂亮耶!透白的皮肤、弯弯的眉头,长长的睫毛覆在像黑宝石的黑眸上,难怪那群小表要唤你做睡美人了。”
“什什么?”不争气的绯红染上颊,春语毫不修饰的赞美让康澄心赧红了俏颜。
“看来你真的累毙了,楚梁和儿童团的孩子们围着看你睡觉的模样,吱吱喳喳讨论了好久!”春语笑着开口,深怕康澄心会“羞愧”至死地没敢把刚才的情况重演一遍。
天啊!一群人围着看她睡觉,这不羞死人了吗?康澄心眨着黑白分明的澈眸,不解地问:“楚楚梁是谁啊?”
“你不知道他啊!”拍了拍额,春语笑开了。“那家伙,不就是今天中午嚷着要追你的臭小子吗?”
康澄心的心微微鼓动着,红霞悄悄又攀染上双颊,原来原来那个人叫楚梁啊!
一思及他那好看的脸庞瞅着自己,康澄心白皙的脸上瞬时又染红了许多,美眸不经意地逡巡四周。
“别担心,那小子领着那群小毛头出去了。”无视于她的羞涩,春语的语气一转。“怎么了,你看起来似乎很累。”
康澄心拨了拨额前的落发,她弓起脚淡淡地点了点头。
“别急,你还有两个星期的假,就算明儿个再出门也不迟。”春语误解了她的落寞,安慰着她。
凝着她,康澄心感叹地开口:“真羡慕你,能过这样的生活,真好。”
康澄心微仰着头,贪婪地汲取空气中揉合着海风气息的淡雅花香,双眼不禁迷蒙了。
“唉呀!这不过是你的错觉啦,其实在这里,我们还不是一样得生活,双手一摊,柴、米、油、盐不一样得揽上身。”春语无奈地开口,丰富的肢体动作逗得康澄心笑个不停。
康澄心侧过头,朝她微微一笑。“平凡是福啊!”春语瞅了她一眼,有些不以为然。“怎么你说话的语气净像个老太婆呢?”
“是像个老太婆呀!”康澄心凝着天空,喃喃自语着,心思却随风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一颗心像浸在海水里,载浮载沈地找不到安定的力量。
她想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两个星期,只是究竟她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呢?
低垂下头,康澄心的情绪陡然转沈,悄悄觑着春语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再瞧瞧自己的灰沈死白,她忍不住自嘲地想:唉!可怜的葯罐子康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