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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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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素从清晨开始,就拿着那把匕首在伊彦阳面前晃来晃去,口中喃喃念念有词,只是让人一句也听不懂。

    “你先把刀子放下,咱们有话慢慢商量。”伊彦阳已逐渐失去耐性,倘使她再屡劝不听,就休怪他使用蛮力。

    “不行。我非在脸上画几刀,才有办法证明你所言是否句句由衷。”第一百零八次。她足足下了一百零八次的决心自戕,但每到重要关头,就颓然放弃,重新酝酿气氛,扰得伊彦阳心神不宁。

    “凭你的聪明才智,应该很容易想到别的方法来证明,何必伤害自己。”伊彦阳实在不了解,他倾心于她美丽、迷人的丰采有何不对?

    “少来这一套!你是担心我毁容之后,变成丑八怪,倒尽你的胃口,害你悔不当初。哼!没想到你也只是个贪美色,以貌取人,既幼稚且肤浅的家伙。”尽管他们已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她依然无法释怀伊彦阳喜欢的是子玲,而不是她。

    “我不是家伙,我是你的夫婿。”伊彦阳再也受不了她的疯言疯语,一个大回旋,扣住她的腰杆,取走她手中的匕首,将她推倒于床榻之上,紧紧压住。“咱们错过新婚之夜,这会儿更应耳鬓厮磨,轻声细语说些体己话才对。”

    他原先打算留在“宛若山庄”住几天,一方面让樊素四处游山玩水,当做是补偿她这一、二个月来的委屈。岂料,易寒那唯一的么妹易妤,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成天找樊素的麻烦,还四处散布谣言,说她被耿仲远污了身子,甚至向他嚼舌根,说些不堪入耳的话羞辱樊素,气得他一天也待不下去。

    易好暗恋伊彦阳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种事本勉强不得。

    伊彦阳原想他成了亲之后,易妤应该会主动打消对他的非分念头,哪晓得她竟变本加厉,缠得他受不了。

    樊素尤其火大易妤像麦牙糖似的粘在伊彦阳身边,令本来不是很情愿被让骗当上伊夫人的她,卯起劲来宣誓护卫丈夫到底。

    她即使口头上不愿承认,心里却精明得很,伊彦阳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郎君,特别是对她,殷勤体贴之外,更是深情绸缪。

    毫无疑问的,她比易妤更适合当留绡园的女主人,她不仅已住进府数十天,充分获得三位长老的信赖,而且,她最近肚子老是怪怪的

    她以为是吃坏肚子,或某种不知名疾病的警讯。

    但秦大娘和怡柔却坚称,那是喜讯,还不容置疑的要求她,得为肚子不舒服保持绝佳的心情。有毛病!

    樊素哪懂得那许多,仍努力逃婚,没命地与耿仲远那群奸邪之辈斗智,最后在山崖上直坠而下若非伊彦阳接得好,她怕早已回去向阎王爷负荆请罪了。

    此刻她的肚腹更不舒服了,闷胀得叫人难受。

    “嗳!我腹部微微发疼,你先起来。”

    “也许吃了不洁的食物。”他伸手搭向她的脉搏,觉脉象混乱之极。“糟了,你是中了‘七扬石’之毒,快坐起来!”

    “不要,我好累,我想躺着。”七扬石是什么玩意儿,中了它的毒又会如何?樊素完全没概念。

    “不行。这七扬石的毒若不及时逼出,你将极可能双目失明。”伊彦阳慌忙拉她起身,坐立软垫上,以掌运气推向她的脊背,登时一股强大的阻力将他的内力给反弹回来。“怎么会这样。”

    “毒素逼不出来呀?”樊素讶然问道:“没关系啦!反正也不是很疼。待会儿叫怡柔到葯铺抓些草葯回来,煎了喝一喝就没事了。”她伸伸懒腰,干脆赖在伊彦阳身上休息。

    “七扬石是武林三大奇毒之一,不是一般草葯可以医治得好的。”伊彦阳浓眉紧蹙,忧心忡忡。

    她除了中七扬石之毒,恐怕还遭受另一种奇毒。另一种连他也察觉不出的毒性。

    “你乖乖在床上躺着休息,千万不可随意走动,我回宛若山庄,请易老前辈过来,他也许有办法救你。”

    三年前,易寒中了星河老妖的毒箭险些送命之后,易原正便潜心苦学医术,虽短短三年,却巳然有成,享誉武林。

    伊彦阳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让樊索服下三颗“小佛莲心丸”祈望能暂时抑制毒素蔓延开来。

    “呕!好难吃喔。”樊素险险将葯丸吐出来,幸好伊彦阳眼明手快,用茶水硬将它给灌回去。

    这“小佛莲心丸”原是解毒的圣品,然她体内的毒素甚是怪异,伊彦阳行走江湖多年,犹见所未见,恐怕其结果并不乐观。

    “啊!”伴随樊素的惨叫声之后,是纷如泉涌的暗红血液倾口而出,将床榻。地面、被褥染成一片血海,令人怵目惊心。

    “素儿,素儿!”伊彦阳的呼喊声直传十余里外,把红绡园内百多口人全引了过来。

    “少爷、少奶奶。”秦大娘抚着心口,勉力不让自己教眼前的景况给吓昏过去。

    “看着她,我马上回来!”

    易原正双手微颤,细细摸准樊素的穴道,战战兢兢地将一枚金针从她“开元穴,”中刺了下去。“开元穴”位处小肮,乃人身要害,待他将金针拔出之后,登时鲜血狂涌,一时半刻似乎没有止住的迹象。

    伊彦阳焦虑如焚,额上的汗水斗大、斗大地滴落两颊。

    他不要她死,倘若她先行驾鹤西归,这世间当真已无他留恋之处。

    他会随她去的!

    此时此刻他再明白不过,他是爱她的,非但倾心狂恋,甚且以性命相许。

    他愕于自己居然还能爱,并且爱得比上一次更痴迷、更加义无反顾。

    记不清楚有多久了,他不再想起红绡,那曾经因她而起的欣喜与怨恨,一并在无形之中随风消逝。

    多么匪夷所思?他甚至不再怨她,在那样绝望无情的背叛之后,他始终没想过有一天会原谅她,即使她已过世近六年之久,她依悉彷佛可以在迷蒙的梦境中,令他痛楚得肝肠欲裂。

    他曾经多么害怕,害怕见到耿仲远,害怕他那嘲讽、可鄙的嘴脸,害怕在他身上嗅出一丝丝原该属于红绡的幽香。因而他忍着满腔怒火,借酒色麻醉自己,却一直提不起勇气到滴翠崖上找耿仲远一决生死。

    然,这些均已成过去,都不重要了。

    除了樊紊能牵引他每一丝喜怒哀乐,她的嗔怒、娇笑、颦眉、天真与慧黠能令他魂牵梦绕,其余的,他已无力萦怀。

    忽听得身旁一阵哈哈大笑,伊彦阳猛回首,只见易原正从容镇定,连续往樊素的“中庭”、“肉元”、“天池”三处穴道再各扎一针。

    奇迹似的,奔流的血液由暗黑转为鲜红之后,便不再外流。

    “易前辈。”伊彦阳急于知道她是否无碍。

    “不急不急,你先叫人照这葯方去抓葯,煎成七分后,让她服下,我再慢慢跟你解释。”葯方交给伊彦阳后,他便半眯着眼,充满好奇和不解地盯着樊素瞧。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咬着手指头沉思,一会儿又敲敲脑袋瓜子,样子像在研究一样奥妙难懂的事物。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怡柔端着煎得热腾腾的葯,喂樊素服下。

    “易老前辈,素儿能痊愈吗?”伊彦阳于床榻前守候了三天三夜,形容十分憔悴,似乎数夜之间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没问题。”易原正道:“她体内的毒京已除干净,再休养个把月,即可完全复原。事实上,她之前巳中了星河老妖的‘子午归魂散’,之后,又误服“七扬石粉’,两毒交加。互相抵抗,竟意外的都没能毒死她,命大,命大!幸亏老夫视诹‘王叔和脉经’、‘华陀内昭图’等医学经典,方能救她于九死一生。”

    “‘子午归魂散’是星河派的独门毒葯,据能迷乱人的心智,受害者于七天之内,若不服下解葯,即会变得痴痴呆果。紊儿深居简出,从未与星河派弟子有过瓜葛,怎么会遭此暗算呢。”伊彦阳一时间委实想不出有谁非置她死地不可。

    “贤侄有所不知,这‘子午归魂散’还另有一项作用,就是阻绝妇女怀孕生子,倘若此毒不解,素儿将一辈子无法受孕。想想看,有谁不希望伊家后继有人?”

    “这”第一个浮现的竟是季月理。竟会是她?

    回府到现在,他都还没见过她,明天再找她来问个清楚。

    “少爷。”怡柔怯生生地,连咽了数口唾沫,才支支吾吾道:“少奶奶前几日曾经告诉奴婢,觉得身子骨怪怪的,特别是腹部常胀疼得紧,奴婢以为以为少奶奶是是害喜了,所以没及时请大夫诊治。奴婢该死!”怡柔自责得把嘴唇咬出一排齿印。

    “是吗,腹部胀疼正是‘子午归魂散’的病征之一。”易原正好奇的是,为什么樊素没接连出现其他症状,例如生发秃落、脸出麻子、四肢痉挛等。

    实则樊素体内尚有三成功力,加之道行未即全褪,故能将毒性抑制到最小的程度。只可惜,她祸不单行,到了宛若山庄遭受第二次的荼毒,害她不胜败荷,才会猛吐血,自此一病不起。

    “少奶奶这阵子可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伊彦阳火焰已燃至眉宇,随时可能爆发。

    “没有啊,除了表小姐熬了一盅鸡汤。”

    “哪位表小姐?”他虎目圆瞠,沉声问道。

    “季月理。”

    “把她给我找来。”伊彦阳全身散发冷酷危险的表情。

    “她失踪了,前几天少爷出门后,她和二位小姐及表少爷等人,随后也跟着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怡柔颤声道。

    要是一般人,早被伊彦阳那森冷炯炯的眸光吓得魂飞魄散,还好怡柔训练有素,易原正功力高强,否则恐怕不夺门而出,也要退避三舍。

    “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当心吃坏肚子。”樊素病愈之后,简直快成了大吃客,烤鸡、薰鸭、甜糕什么都好,才端上来,立即以秋风扫落叶的惊人速度,吞个精光。

    伊彦阳拗不过她的苦苦哀求,又害怕她吃撑了,肠胃负荷不了,只得在一旁猛劝。

    “今天到此为止。”抹净唇畔的油渍,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特大号的饱嗝。“拿把刀过来吧!”

    “做什么?”伊彦阳被她吓怕了,一听见任何利器,都会自动提高警觉。

    “不要紧张啦!”樊素绕到他身后,环臂圈住他的颈项.在额问印上深情的一吻。“我只是想帮你剃剃胡子,你这样子好老,我不喜欢。”

    “你初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不就是这副德行?”这阵子他累坏了,累得废寝忘食,哪有时间修整仪容。

    “嗯,那时候你好凶,一生气就对我大吼大叫。彦郎,你曾经很讨厌我,对不对?”她将脸庞枕在他肩窝上,偷偷嗅闻他阳刚的体味。奇怪,这种味道怎么让她觉得好兴奋?

    伊彦阳摇摇头,苦涩地一笑。

    “遇上你之前,我见了任何女子都厌透顶。”

    “那你还天天上酒楼。”语调中有明显的醋酸味。

    “醉生梦死嘛!不那样日子如何过下去。”

    他黯然神伤的表情很令樊索吃味。

    “你还爱着她。”她紧盯着他的黑眸,不容他有丝毫隐瞒。

    “你介意?”

    “当然喽!我是你的妻子,怎能忍受你心里还想着别人。”这场病让她变得更女人,连是不是暂借子玲的躯体也不在乎了,只要伊彦阳能一生一世待她好,她便于愿已足。

    怡柔告诉她,这些天伊彦阳为了她食不知味、寝不解带,成天失魂落魄的,形容得令她好生感动。

    “只是这样?”他要的答案不该只是这么简单。伊彦阳将她揽进怀里,谨慎其事地问:“你爱我吗?”

    樊素蓦然胀红了小脸。

    “我爱你,素儿。”他平静但真切地说。

    “我也爱你,可是”

    “没有可是。”他低回着,脸面紫紧贴着樊索的耳鬓。“答应我,给我机会,让我弥补以前亏欠你的我发誓”

    “嘘!”樊素深深埋入他的心窝“我听这里就知道了。嗯!果然爱得很痴狂,难怪易好处心积虑想害死我。”

    “你知道是她下的毒。”

    易原正回宛若山庄后的第五天,易寒就押着易妤登门谢罪,据说连耿仲远都是她故意启开后门,让他得以来去自如。真料想不到,她的心胸会如此狠戾。

    “还有季月理,怡柔都告诉我了。”樊素舔了舔小嘴,道:“你不必再费心找他们了,他们”伊彦阳不会怪她擅作主张,将念萍一行人锁禁在滴翠崖上吧?到底他们是手足同胞,尽管伊念萍不仁,然而他却是有情有义。

    “他们在滴翠崖上过得很好,有野兔可以烤,有野果可以吃,一时半刻饿不死的,不必为此自责。”他莫测高深地笑了笑。

    “你怎么会知道?”樊素很震惊于他所知道的。

    “我连你都能娶到手,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一不小心他又回复狂妄的本性。

    “哼!”她对他的样子极不以为然“那你猜猜看我是谁?”

    “你是妖精。”不然怎能将他迷得心醉神驰?

    “吓!你?”一定是南极仙翁泄的密,那糟老头“喂!你干什么?”猛抬头,望进他那双晶亮带着坏坏又深情的眼眸里。

    他的唇攫获她凝脂般的酥胸,霸道又专制。

    她的心鼓动得厉害,但觉浑身燥热,如沾了蜜的彩蝶这一次她该可以体会到身为女人的绝妙滋味了吧?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