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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我这条小命差点就被你害死了!”
初冬时分,气候冷凉,太掖池畔弱柳迎风,更添几分阴森的寒意。车千秋大呼了口气,跟随在炎极天的身后,忍不住抱怨,一吐苦水。
“怎么说?”炎极天挑眉,转头笑谑着车千秋一脸怨气。
“蔺侯爷这两天突然大举清理门户,怀疑身边藏有内奸,通风报信,让人有机可乘。四爷,说句老实话,是不是你出卖我,否则怎么会突然来一场大搬风,搞得咱们鸡犬不宁?”
“是又如何?她倒是机灵,一下子就算到你头上去了!”
炎极天笑意更炽,想起蔺邪儿,深眸闪过一丝诡色。
“也不过就是被她疏离了一些,没法子近身。说实话,只要人待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脸蛋,就如沐春风,宁死也无憾了!”车千秋笑叹,不自觉地惹恼了炎极天,犯了禁忌。
“千秋,你想找死吗?”炎极天的嗓调森冷无比,鹰眸勾?
着车千秋。
顿时,车千秋发现情势不对,连忙笑呵呵地补救道:“我哪敢妄想?只不过待在她身边久了,习惯了她的作风,一时之间,很难适应一身清闲,还请四爷给点事情做,免得千秋闷得发慌。”
“哼!不是听说你与蔺侯府的侍女遥岑走得很近吗?我现在就给你一样差事,要你想办法把她娶回家去,免得她老是喜欢破坏我的好事。”炎极天的唇畔扬起冷笑,将话撂下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乍听命令,车千秋当场愕愣住了。他昨天才跟遥岑私底下见过面,怎么没听她说过这档子事情?
好事?有这档子好事,遥岑也不会教他去凑凑热闹吗?不管了!他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去,打算质问遥岑那档子好事。
嗯,四爷会挂在心上的事情,想必精采,只不过为什么自从在扶花楼过夜之后,四爷对蔺邪儿的态度就变了呢?
好事?车千秋搔了搔头,百思不得其解。他忘了男人与女人之间,一旦牵扯在一起,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爱、恨、嗔、痴!
午时一过,炎极天的书房中,几名大臣联名谨见,其中包括了宰相刘罗与协理大臣蓝道行等人,想恭请炎极天的指示。
“四爷,咱们为何迟不动手,除掉蔺邪儿那个佞臣?如此以来,也好早日卸下心头的大石呀!”
闻言,炎极天鹰眸一冷,男性的薄唇绽笑,背着手欣赏着墙上裱挂的山水画,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我个人倒是不急着想移去这块大石头,压着舒服,就先让它搁着吧!”
“四爷?”众人不解,暗自心疑。
此时,刘罗不再缄默,从同僚里挺身出来,揖首道:“那日赵锦上书黜免蔺邪儿之时,四爷并不乘胜追击,甚至?其开脱罪名,不知四爷的用意,臣等感到惶恐,还请四爷明示。”
炎极天并不回答刘罗的请示,语气淡凉道:“我问你们,这些年来,蔺邪儿在你们眼中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众大臣面面相觑,过了片刻,蓝道行才开口缓缓地说道:“他结党营私,擅于蛊惑人心,是个很擅于利用他人才能的阴狠角色。”
吏部令史孙丕扬却不以为然,他反驳道:“他的众人虽然奸巧,但是治国却有其方法,自从其主政以来,先后已经赈灾七次,减租税一次,众人民所称道,不尽然是个坏官儿!”
一丝惊艳之色闪过炎极天的眸底,心想蔺邪儿那个小坏蛋光会申斥赵锦越权误奏,她自己还不是一样夺权谋国,俨然帝王至尊。
“孙大人所言甚是,蔺邪儿这两年来对漕运之事投入了极大的心力,虽然淮扬一带仍旧是水患不断,然而在他的安抚之下,灾民并没有引起暴乱,实堪欣慰,只不过,他排斥异己,公然迫害朝中大臣,仍旧是不可抹杀的事实。”监察御史洪秉据实说道,立场鲍正。
炎极天在心里暗笑。如他所预料的一样,邪儿在他人的眼中并非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只不过她太过任性,不喜欢听别人的劝告,虽不至于刚愎自用,却已经引起很多人的仇怨,想加以报复。
刘罗的岁数不小,经验老到,他瞧出炎极天似乎刻意将紧张的气氛化开,转?对蔺邪儿有利的局面,这一点认知,教他百思不得其解。
“四爷,可否告知你对蔺邪儿的看法,让臣等亲耳见闻一番。”刘罗笑瞇了慈锐的眼眉,细心审视炎极天说话的神情。
炎极天看出刘罗想窥探自己的心思,他的鹰眸一敛,凉凉地笑道:“看法是没有,我倒是想知道京城御林军是否也在蔺邪儿的掌握之中?”
“不!”刘罗惊叹不已,呵呵地笑道:“先帝临终之前,交代老臣代?掌理御林军,等时机成熟,再移交给四爷。”
刘罗想起先帝临终的遗言,不禁喜出望外。先帝曾说,当四皇子想起宰掌御林军之时,也就是他要出手夺回江山的时候了。
他从暗袖之中取出兵符,万分恭敬地跪呈在炎极天跟前,扬声喊道:“吾皇万岁!”
众大臣起初一愣,随极反应过来,纷纷在炎极天的面前跪下,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状,炎极天只是冷凉地扬起一抹笑容,接过刘罗手上的兵符,锐眸深沉,眼前彷佛映出蔺邪儿绝美无瑕的小脸,娇嚷着恨他。
要如何教她释出兵权,放弃霸业,对他而言,着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她是如此地恨他呵!
“哥哥?”
蔺邪儿神情慵懒地坐在堂前的交椅上,高高在上的凝?着眼前身穿塞外服饰的男人,绝美的小脸漾起一抹讶异的笑容。
男子戴着一顶獾毛裘帽,身穿北国贵族的服饰,披着一件黑色的风氅,体型壮硕,有着北方人的深刻五官,只不过在蔺邪儿眼里,这男子虽然身形高大,却少了炎极天修长有力的感觉,容貌更是构不上他的十分之一。
该死!蔺邪儿在心里暗斥。她竟然说起炎极天那臭男人的好话来了!哼!他在她的心里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死了活该的臭男人而已!
“没错!蔺侯爷,你乃是奴匈王朝遗落在外的王子,二十年前,两国争战,当年兰皇妃身怀六甲,逃进中原,这些年来,呼韩单于,也就是蔺侯爷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令臣苦心寻找,终于探知了王子你的下落。”
瑰唇勾起一抹顽黠的笑意,蔺邪儿耸了耸纤肩,压低了嗓音道:“听到你这些话,真是教我受宠若惊,传说呼韩单于天性残暴,杀人如麻,不太像是一个会花心思找兄弟的人呀!”
二十年前,两国争战,主帅就是今天垂垂老矣的义父,当年义父叱咤沙场,所向披靡,教奴匈帝国俯首称臣,直到今日,趁着她与炎极天内斗,他们才又蠢蠢欲动,妄想将炎氏王朝据?己有。
今天派人来找她,无非就是要她归顺,与炎极天斗个你死我活,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这一点简单的心思,她蔺邪儿岂会猜想不到?
“蔺侯爷别听外人的讹传,呼韩单于念弟心切,是一个心肠极好的君王,今天来拜见蔺侯爷,就是想请蔺侯爷认祖归宗,一同对付炎极天!”
哈!
蔺邪儿神色一敛,绛红的唇畔泛起一丝不明显的笑痕,绝美的容颜灵气灿灿,道:“你说这话可要小心一点,隔墙有耳呀!”
申屠被她脸上漾起的灿烂笑谑迷醉了,看她似乎有合作的意思,胆子又放得更大了,他将洪亮的嗓音压低道:“蔺侯爷说得极对,小的太不注意了,还请蔺侯爷见谅。”
蔺邪儿明明就是个男人,为什么会比女人还要妩媚清丽,教人看傻了眼呢?申屠被困在迷雾之中,一团混乱。
“说什么见谅?自家人别太客气,快!你倒是说说我那个单于哥哥有什么好主意呀?”她美眸一盼,轻佻勾引。
“是!”申屠一时喜出望外,急道:“呼韩单于得知蔺侯爷握有炎朝兵权,想来个里应外合,到时候咱们两军会合,便可轻而易举攻下京师,就由蔺侯爷登基回新帝,只不过要对我奴匈王朝称臣就是了。”
闻言,蔺邪儿回给他一抹万分灿烂的笑容,又道:“好主意,但我想先写一封信函,送给我那个单于哥哥,以表达我对他的敬意,可否麻烦申屠将军派快骑送到奴匈去?”
“不麻烦、不麻烦!小的拿到蔺侯爷的书信之后,一定立刻回营遣快骑,兼程赶路,务必以最快的时间抵达奴匈都城。”申屠眉开眼笑,没想到他的任务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奴匈一统天下的日子,眼看就?期不远了!
“那就先请申屠将军在此稍候,我一会儿就回来!”蔺邪儿巧笑嫣然,灵细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通往内室的花拱之后。
申屠揖手恭送,笑得乐不可支,心想此行回奴匈,一定会受到君王的大加赞赏,说不定会加封他的官位,犒赏他几名美人呢!
“主子!”花拱之后,遥岑听见了蔺邪儿与申屠的所有对话,一见蔺邪儿走进来,遥岑便慌忙地迎上前去,低声唤道:“主子,你真的要背叛中原吗?”
“你说呢?”蔺邪儿往书房步去,她柳眉一挑,笑睨着忧心如焚、紧跟而来的遥岑。
“主子明知道遥岑不像寸碧一样聪明伶利,能捉摸主子的心思”她低着头,闷声说道。
“那就什么都别说,我心里自有主张!”蔺邪儿拐弯儿走进书房,掩上房门之际,忽然又探出头朝遥岑警告道:“你不准去跟车千秋说这件事情,要是让我再被炎极天逮到小辫子,看我饶不饶你!”
遥岑闻言心惊,愣愣地直点头。
蔺邪儿满意地勾起微笑,双手掩上书房的门,过了片刻,才开门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封密函,走到大厅里亲手交给申屠。
“申屠将军,可千万要小心,此际边关兵荒马乱,要是这封信被炎极天派人截住了,咱们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是!小的这就告辞了!”申屠拿着密函,有如吃了一颗定心丹似的,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蔺侯府。
“不送了!”蔺邪儿凉凉地摇着纤纤玉手,语气娇媚。
如果申屠肯多留点时间,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蔺邪儿目送他的神情太过柔顺,泛在瑰唇畔的笑容过份灿烂,仿似毒药。
御书房中,触目所及是一片零乱散落的衣物,一件月白色的外袍披挂在龙椅上,旁边斜挂着更宽大的玄黑色男袍,一路行去,只见鞋袜被脱得七零八落,其中一双是黑色的,显而易见是男人的尺寸,另外一双则是月白色的,款式是男靴,只不过大小看起来却比较像女娃儿的。
接着,就是更贴身的衣物了,宝袍单衣乱七八糟地丢了一地,直直地指向西边的小厢房,此时,男女的交谈窃窃,彷佛正做着什么坏事,怕人听见一样。
“快点!被人瞧见就不好了!”蔺邪儿娇细的嗓音催促着,伸手拍去身后男人不安分的魔掌。
炎极天笑得挺贼,双手灵活地替她缠上胸布,状甚可惜。
“你今天倒是挺乖的!有什么值得你开心的事情吗?”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喔!”蔺邪儿笑哼了声,雪白的双颊浮上红晕,想起方才与他的翻云覆雨,心头竟是有些欢喜。
糟了!她似乎越来越不讨厌他了!她在心里虽暗叫不妙,然而当他一亲近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要他。
“邪儿。”炎极天从身后揽住她的纤腰,俯首在她的耳畔柔语道:“昨天,你见过一个奴匈将军,是不?”“我是见过,那又怎样?”她侧首昂起小脸,水亮的瞳眸瞟了他一眼,笑道:“我没有过问你的事情,你也不要想插手管我的!”
看炎极天的样子,她知道遥岑是守紧了口风,没说出她送密函给奴匈单于之事,至于他会知道她见过申屠,应该是他在京城里的眼线多,那个申屠又笨得可以,忘了?装,才教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行踪。
不过,依她看,炎极天迟早都会发现密函的事情,只不过,到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不,我不想过问这件事,但是有一点要让你知道,那就是咱们的前怨未了,你可不要傻得再加上新仇,到时候,我不会饶过你的!”说着,炎极天有力的长臂蛮横地搂紧她的纤腰,沉声警告。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蔺邪儿昂起小巧的下颔,扬起长睫,微瞇起妖野的眸光,横睨着他的脸庞。
“别这样看我,你又教我情不自禁了!”炎极天扳过她的小脸,狠狠地攫吻住她的绛唇。
“唔”蔺邪儿闷吭出声。
炎极天总是用这一招来避不回答,偏偏蔺邪儿就是被他狡猾的招数搞得七荤八素。
讨厌!他才帮她缠上的胸布,怎么一下子就又从她身上消失了。蔺邪儿美眸圆睁,发现炎极天硬实的热火抵在她的背后,蠢蠢欲动
二十年前的烽烟,今日再起!
铁令如山,三十万大军从各方营地开拔,浩浩荡荡地开进京师,顿时,人心浮动,惶惶不安,坊间谣传着蔺邪儿叛国的流言。
“不可能!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炎极天神情冷怒,一掌击在案上,顿时在紫檀木上印下一个鲜明的掌痕。
“四爷请息怒!”刘罗拱手,老迈的嗓音平静,他还是唤炎极天?四爷,只因炎极天坚持继位之前,不愿听人唤他万岁爷。
就算此时,朝中已经有超过半数的大臣禀明心志,愿臣服于炎极天,誓死效忠。
再加上蔺邪儿下令起兵,更教群臣唯炎极天是从,不料炎极天却是护着蔺邪儿,不肯相信她会叛变。
“她虽然是个任性妄?的人,却是个是非分明、懂得自律之人,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做!”炎极天平缓怒意,扬起一抹自信的冷笑。
“但是我们依照四爷的吩咐,跟踪申屠一直到燕州,在他的身上,我们偷到了一封书信,是那天蔺侯爷亲手交给他的密函,信在这里,请四爷过目!”刘罗隐约猜出炎极天与蔺邪儿的关系匪浅,只不过,这一回证据确凿,不容得炎极天再护私藏短,是该做了断的时候了。
炎极天接过密函,鹰眸一敛,扬起长臂,冷声道:“你先退下吧!”
“是!”刘罗退守门外,并没有离去,等待炎极天随时召唤。
炎极天握紧了信函,脸色沉凝,纵是四下无人,他仍旧不透露出一丝情绪,纵使此刻他的心里充塞着激荡的情感。
他森牙一咬,微瞇起湛黑的眼眸,打开蜡封,抽出信纸。
难道他与她这辈子就真的只能够当敌人吗?他神情冷淡地摊开信纸,忽地,他勾起一抹笑容,狂浪的笑声夺喉而出。
这时,门外的刘罗听见炎极天突如其来的笑声,不禁一愣,打从背脊泛起寒意,机伶伶地战栗了下。
只因炎极天的笑声,笑得狂、笑得诡异、笑得教人毛骨悚然。
“什么?她起兵要叛变?”
躺卧在床榻上气息虚弱的董卓,此时猛然惊醒,看见几名曾经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友,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似乎希望他给众人一个交代。
“没错!镑师军队同时开拔,现在各地烽火四起,烧村抢掠。董大人,你怎么能够再任蔺侯爷如此胡作非?下去,总要想个办法呀,”曾经也是威风一时的耿犀,令日虽然已经告老还乡,然而对于朝廷之事,还是非常关心。
“此事当真?”董卓的老眸闪过一丝精色,语气沧桑。
“假不了!四爷这次也决定要狠心治蔺侯爷叛国之罪了!”
另一名仍旧在朝?官的老人摇头轻叹地说道。
原本他们以为董卓就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至于会叛变,联合外敌攻打自己的国家,此时他们已经不敢这么奢望了。
经过蔺邪儿三年来的苦心经营,如今大批军队已然是他手中的傀儡,军令一下,无人能敌。
“四皇爷终于要办她了呀?”说着,董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挪动了下老迈的身躯,似乎不怎么担心“我也累了,这娃儿”
“董大人,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的样子?我们今天来此,就是想请董夫人出面,好劝一劝蔺侯爷不要冲动,收回军令呀!”比起董车的老神在在,耿犀等人显得过份紧张。
“蔺姬?”董卓呵呵一笑,倦懒地打了个呵欠,摇头道:“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府了,你们想找人当说客?没用的,她什么都不会听,要是她肯听话,老夫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言下之意,似乎是董卓管妻无方,只不过,怕眼前这些大人想破了头,也没料到董卓嘴里的“她”就是蔺邪儿,天下之大,没有一个叫蔺姬的专权女子,从来只有一个蔺邪儿欲谋霸业。
“董大人──”
众人没辙地看着董卓又沉沉睡去,彷佛混乱的一切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