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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你又在捣鼓你的剑了?”
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的朵儿一进屋,就冲着书架旁正在拭剑的凌云说道。凌云扬了扬唇角,把剑对着窗口晃了两晃。朵儿把一大盘子点心吃食等放下,凑到跟前叹了口气:“一眨眼,二少爷又走了四年了!”
凌云又是不语,将剑cha入剑鞘,挂到了书架上。低头望见桌上那些吃的,却不由疑惑起来:“来客人了么?无端端地怎么端来了这么大一盘点心。”
“是啊!”朵儿直起身,抓起辫梢,瞄了他一眼说:“少爷的丈母娘——秦候爷府的夫人来了,正在老太太那屋呢,老太太见少爷您中午都没怎么用饭,就吩咐允儿姐姐也端了些过来了。”
“什么丈母娘?!姹儿早已经不是秦家的人了,以后少胡说。”凌云拿起一块糯米糕来,脸色忽然黯了。顿了片刻接着问道:“她可是几年都没上过门来了,今儿来有事?”
“也不是。”朵儿道“说是来看看老太太身子骨呢,还拿了一大包丹参燕窝什么的,客气得很。”
凌云忽地笑了笑,拿着手指。拨弄起案上的兰叶来。朵儿好奇地道:“你笑什么?”凌云却是不语,更是微倾了身子去闻初绽的花骨朵儿。“这几日除了吴将军他们以外,谁上门来找我都说我不在。”他直起身来,迎着照进了门厅的阳光慢悠悠踱到了廊下。朵儿追出去“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你照我说的去做。”
“那皇上来了呢?”
“也不见。”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倒不用操心这个了,我估计他最近也没空上府里来,”
“为什么?”
“因为,”他顿了顿,望着廊下花丛。唇角微扬:“再过两日,姹儿就要从翠幽宫搬出来了!再加上秦子由回了京,他少不得要去应付应付皇后和秦家那一堆。”
朵儿没去管秦家不秦家地,一听到“姹儿”两个就睁。大了眼:“少夫人真的?”
凌云点点头。朵儿激动地几乎摇起他的胳膊:“那么。少爷你是不是可以把少夫人接出来了?这都四年了!就算是当初进宫时皇上说囚禁五年如今也够了!当年的小太子也不在了,现在不正好接少夫人出来么?”
凌云笑笑,转头又若无其事地看起了廊下的花。
“大少爷,”雨墨走进来“老太太问大少爷在不在,若。在的话便过去紫竹苑里喝茶,说是候爷夫人问起了的。”
凌云回头与朵。儿对视一眼,笑道:“这刚说着呢,那边就来请了!——回老太太的话,就说我歇着了,回头用了晚饭再过去罢!”
朵儿一听,忙道:“少爷怎地连老太太也扯起谎来?”
凌云叹气:“你道老太太不知么?唤人问我在与不在,便是给我留了台阶。秦夫人此来必是为了秦子由上调回京之事,来从我这里探听皇上的口风,老太太哪有不知的道理?”
朵儿撇撇嘴,说道:“那秦家如今要天得天,要地得地,京城里如今只知有秦家也不知有凌家了,加上这几年都不曾来往,原来一进门竟是又在打主意!真不明白少爷你,怎么就不治治他们!”
“急什么?自会有人治他们的。”凌云背着手悠然地到了园子里,神情一派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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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城郊外落霞山顶的秋鹿书院沐浴在一片柔和的月晖之中,流畅的音律随着微风一波波传于各处,更于这寂静月色里增添了几分惬意与畅快。
书院lou台上,点起了两炉檀香,和着花香,一道在空中缭绕。白衣如雪的男子盘腿端坐于琴案后方,轻抚着“绿绮”古琴,似已沉醉于音律当中。雨墨直等到他一曲抚罢,方才上前禀道:“大少爷,吴将军和姚大人来了,正在小花厅静候。”
“知道了。”
余音已逝,他仍将双手抚在琴弦上,神情并不如方才的琴韵那般轻快。
小花厅里,吴毅与姚珂分坐于几案两旁,见他缓步走进,俱都起身笑道:“凌相的琴律真具绕梁不绝之能,一曲春江花月夜,奏来婉转清丽,我等在此听闻都快入神了!”
凌云浅笑了笑,撩袍于上首坐下,命雨墨沏了茶来,一一递予了他们。“今夜里新月初升,见这景致不错,就约了二位上山来了。”
“凌相大约也是思念夫人了吧?”吴毅看了看姚珂,回头又望着他拖口说道“夫人入宫一关就是四年,如今好不容易传出了消息,将要搬出翠幽宫来。介时上千的侍卫一撤,咱们几十万人马冲入宫里断无人敢阻拦!”
“不妥。”凌云摇摇头“当年秦子嫣害死小太子之事,姹儿又被禁于宫中四年之久,如此一来,心中仇恨倘若不报必然不能了结,我若强行将她劫出,她只怕会更加恨我所以,要逼宫也得等她报完仇之后。而馆陶宫当然那场大火必然与皇后有关,宵儿死于火灾,然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仅凭皇后一人要操纵如此大的一场变故尚不可能,所以在后面一定还有帮手。如果姹儿要找皇后寻仇,那么我们也得同时把后面的同伙一道撬出来才行。”
吴毅凝神:“那么凌相已经查到眉目了么?”
凌云起了身,背手在屋里踱开了步。“我只知道秦夫人刘氏与此案有关,但是我却想不明白,当日在火场里后来的那一声巨响究竟是谁在里面扔下了火药,导致整座屋宇坍埸?我暗中派人调查过,当年宰相刘央的门下弟子并无擅长武功之人,而秦府近年来的慕僚里也多为文官,即便是有武官,他们也不可能会冒如此大的险替秦家卖命,要知道此案真相若一揭lou,必定会诛连九族。”
“或是他们在外头请来的江湖人也说不定!”吴毅说道。
“是有这个可能。”凌云点头,却又道:“可是,江湖人一般如何能进得了守卫森严的皇宫?要知道,便是连我要潜入宫里,那也是必定会惊动不少侍卫。——除非他们有意放行。”
“凌相的意思是他们买通了侍卫?”姚珂略一沉吟,当即大吃一惊。“宫中禁尉乃御驾亲兵,怎么敢作下这大逆不道的勾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什么不可能?”凌云勾起手指蹭了蹭鼻尖“如果不是皇后收买了禁尉军里的人,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二人同声相问。
凌云抬起头,背手望着厅前月色:“那就是,龙煜亲自下的令。”
“什么?!”吴毅腾地站起,一双眼瞪得老大:“这怎么可能?他虽然阴狠,但对于夫人却还是一片真心,断不至于会杀她的!”
“我也相信这不可能。”凌云扬唇,思忖了一阵才回首望着他们“所以皇后必定是买通了宫中某个侍卫,命他作下了此案。而一般的侍卫估计还没这个胆子。假若当年事发后去查一查近三个月的人员调职或财物收支状况,或许还能查到些线索,只可惜等到我想到这一步的时候,李资早已被调离了有近两个月之久。”
“那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吴毅沉吟了片刻,问道。
“尽我的力量,去助姹儿报仇吧!”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知道她是不断不肯来找我的,但是无论如何,我也要为她做一些事了”
说这话时,他脸上很明显黯了下去,像是记忆里一些难言的痛楚,又一次被翻了出来。
那一夜他与龙煜从太庙赶到馆陶宫时,正好听见了那声巨响,整座大殿就在他们眼前“轰”地一声塌了下去,而子姹却带着一声凄厉的呼唤从屋顶处被一股极大的力量送了出来。
“姹儿!”
龙煜与他立即抢身上去将她接住,可是那时候她已经陷入昏迷,只有上眉心中间潺潺地流着血。“姹儿!你醒醒!”他撕下衣袖替她止血,龙煜则忙不迭地唤人召来了太医。等到她醒来时,她却再也没有心思听他们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质问凌宵在哪里,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他们。
“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难道他不是你们的兄弟!不是你们的手足!他为你夺下了龙位,为什么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她哭喊着揪着他们的衣襟,可是,他们谁又能说出一个字呢?他们接住她以后,身后的大殿就完全陷入了一片火海天知道,那一刻他又多么希望火海里的那一个是他自己!在对待她这一方面来说,他的确是远远不如凌宵,三个人当中,也只有宵儿才是为她做的最多的那一个呵!他哪里还有资格为自己辩解?为自己开拖?
当他再一次接住她昏倒下去的身子时,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起,就在那一刻,他坚定了自己要夺回她的决心!他用他的余生来比宵儿更用心的保护她,来爱她!侍卫们上前来阻拦,他也毫不含糊将他们打退,直到龙煜提着剑直指向了他的心口:
“要么将她放下,要么你们一起死!”
除了百余名包围着他和她的精兵侍卫,没有人见证到这一刻的残酷。
鲜血已经透过他的衣襟往外流了出来,沾湿了他的紫色官袍,也濡湿了她的雪白中衣,而他的剑还定定指在他的胸口
他带不走她,于是,只好踉跄着将她放下。然后看着龙煜将她伸手接过,送入了翠幽宫,并且命令了上千的侍卫牢牢包围了起来那一刻,他比生死更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