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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银色的袍子配上黑色滚边吧,这样显得稳重。”
烛光下,喜儿把壁橱里的缎子抱出来,摊开在床上,又把丝线从针线蓝里一色色地清出来,不停在裁好的缎面上对比着。子姹坐在桌旁,仔细地画着花样,口里说着:“黑色就黑色吧,再做条腰带,你把上回老太太给的那方玉面拿出来,镶在上头。”
“好的。”
喜儿裁了腰带所用的缎子出来,接过子姹递来的花样,坐在床沿上细细缝着。烛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对映在墙壁上,这冬夜却因有了这番小小的忙碌,而显得不那么寒凉。
花样画好后,子姹起了身,把裁好的缎面抱起到了软榻上,拿针线细细缝将起来。喜儿怕她着凉,将火盆移近了些,又拿了张毛毡覆在她身上。
“这下子,坐一整夜都不怕了。”子姹微笑着,炉火旺旺地燃烧着,映红了她的脸。喜儿不依地说:“一整夜可不成!大少爷又不是赶着这件衣裳穿,为何一定要连夜制出来?”
子姹含笑说:“明天就是他的生辰,这礼物要是不赶着做出来,迟了就没意思了。”
喜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小姐今儿个还嘱朵儿那丫头准备明天早上的寿面来着!”
子姹笑了笑,把头低下了。她的手法难得地又快又细致,大约是心思细腻的人做起事来也专注认真得多,以前在秦府,秦子嫣每年生日都会要她缝件衣裳。
“想起从前二小姐让你缝衣裳的时候,我心里真难受。”喜儿一边勾着花边,一边低低地说。“你背着个小姐的名,实则却做着大丫头的活儿,二小姐和太太一样地过分。”
子姹叹着气,没有接话。她与秦子嫣的性格完全相反,也许这也是秦家夫妇不喜欢她的理由之一。有什么好怨的呢?各人有各人的命,出来了就好。
“自小姐成亲以后,也再没有过那边的消息。这会儿表少爷回京了,也不知二小姐与他成亲了没?”喜儿又说。只是话才说完,子姹手下一抖,却不慎扎了手指。“小姐,你近来总是这样魂不守舍的,让人好担心”喜儿慌忙扔下针线,拿着丝绢奔过去替她擦拭起来。
子姹安然地一笑,说:“没事,不过是扎了个小眼,何需这样大惊小怪?”但到底被喜儿这一说,又更加专心了些,直到袍子的整个腰身缝完,蜡烛也差不多燃尽,这才招呼也正认真挑着花的喜儿换烛。
“呀,不知不觉,都快天亮了呢!”
喜儿把烛换上,顺便开了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远方已隐约看得见暗黑的山峦。喜儿掌着灯在桌旁坐下,掩嘴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看子姹的进展“照这功夫,再有一会儿就可以制好了。”
子姹点头,手下仍不停,只是脸上已现疲色。
一个时辰后,当朝晖开始漫上了窗户时,屋里的烛光也适时地被熄灭。喜儿伸着懒腰站起,把已镶好玉的腰带摊平在也已完工的子姹面前“可还行吗?”子姹拿起来看了看,满意地点了头。于是也拿起缝好的衣裳抖开看了看,可是衣摆太长,必须站起才能看得完整。
子姹笑着撑着软榻边沿,刚要站起,没料到一阵眩晕顿时如山洪般陡地袭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已是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小姐!”喜儿抱着子姹的身子,焦急地往外狂呼:“来人啊!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怎么了怎么了?”
门外早起的小厮和丫环们一涌而入,合力将子姹抱起放到了床上。等到凌云赶了过来时,喜儿已去了找人唤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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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又断黑时,子姹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醒来。她望着帐底,仍在回味着梦里那具小小的身影扑进怀里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床头的灯忽然亮了,灯光刺得她又将双眼轻轻闭上。
“小姐,你醒了。”喜儿的声音低低地在床头响起。子姹张开眼,唇角微勾地看向她。“我睡了很久么?”“是睡了一整天。”
喜儿的脸上是奇怪的难过和无措交织的表情,子姹却没有在意,只是叹息“袍子送过去了么?我真是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晕倒。”说着就要起身,喜儿赶紧拦住她:“小姐还是快躺着吧!”子姹不依:“不,我等去给他贺寿呢!虽然晚了些,但这一天总算还没有过去”
喜儿忽然抱住她,哽咽起来:“小姐!您还是乖乖躺着吧!大少爷大少爷是不会见你的!老太太也大怒,还说,还说要休了你”子姹抬起头,一脸地不解:“为什么?莫非,他们还会因为这个而生气么?”
喜儿哭着拼命地摇头:“不是!不是!”“那是为什么?”她柔声问道,又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你为什么哭?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不可以见他?又或者,他为什么不见我?”梦里的情景太过于温馨,她还舍不得让自己从那种感觉里抽离出来。
“小姐”喜儿望着她痛哭,手掌轻抚在她的小腹“你,你有身孕了!”
“”这一句话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把刚刚醒转的秦子姹震得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身孕?!她扶住床沿,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失声痛哭的喜儿,仿似面前跪着的根本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不不可能!”她喃喃低语,推开喜儿的手,自己将手心覆在平坦的腹上,惊恐地望着窗外的黑暗:“这不可能!”
她撕心裂肺地狂叫,拼了命地要冲下地来,雕花大床的床架因她的动作而摇摇晃晃。喜儿拼尽全力抱着她,和着泪水苦苦哀求:“小姐!你不要这样子!你要保重啊!”
“不这不可能”
当身子终于疲倦,她停止了挣扎,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泪水也已经随着一点点崩溃的意志连绵不断地涌了出来。窗外寂静无声,似乎是为这足以淹没人的悲哀提供了背景,那无声的黑暗像魔鬼一样从此依附在她的身旁,让她推也推不走,赶也赶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