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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船共分五层,远远望去,便如富贵人家的重阁楼宇。最高层雕栏玉砌,凭栏临海,一览无遗。
海风吹起少年如雪的衣襟,吹起他如银的长,冰雪般的容颜,映得一双眸子如星之璨,石之曜,似有淡淡的云气,落在身周。他不动时,五官如同雕刻,刀斧神工,完美无缺;一动起来,又似行云流水,在画中行,在诗中吟,浑身闪耀着光芒万丈。
船在海上航行两天,刚开始还能陆续看到一些小岛、渔船,渐渐的烟波浩瀚,一望无际,往来船只更是一天也难得一见。听王晨彤的说法,已快进入神秘岛范围。云天赐心里,不由得热血澎湃,激情难抑。
南宫世家,南宫世家迄立数百年不倒的家族,几乎是瑞芒最神秘、最古老久远的势力,而这股势力在最近的三十年内登峰造极。如果,这一切,终结在他的手里
少年的唇边浮起笑意,眼底有火,烈烈燃烧。
有轻悄脚步声传至身后,天赐回头,唇边笑意就此绽放出来:“文姐姐。”
锦云不答,默然地凭栏而立。风掠鬓,衣角翻飞,她的容颜里有着无限寂寞。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沉默的女子,天赐从来也不会感到厌倦,或有丝毫不自在。他很清楚她不快乐,可是不知道她的忧郁从何而来,那样郁郁的伤感仿佛铭刻于深心,这沉重负担对她而言不止一天两天,也不止一年两年,象是有生以来,所有沉重的困扰就不曾远离这个女子。这只能让他由衷的怜爱,然而,他对她的怜,并不是施以弱于怜悯,他对她的爱,也与儿女私情全然无关。他只是对她,有着一种深沉的、流动在血液里的亲情。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一直都不开心,是为了小妍我放弃小妍,攻打神秘岛,你是她师姐,想必很生气?”
锦云摇了摇头:“小妍不是孩子了,我想她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天赐低声叹道:“但愿她平安无事。”
即使她已经遭遇塔楼的截杀,困难之处仍旧在于那女孩子未曾料到、或至少是未曾意识到她一俟踏上瑞芒陆地以后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危险,锦云不能安慰天赐说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只是道:“年底会武,小妍突破了十一名流影所组成的九星联阵,清云园这一代年轻弟子,谁也比不上她。她是很聪明,且很有潜质的孩子。”
天赐才要说什么,一个侍女匆匆跑上顶楼,向他一福:“夫人有请。”
天赐不觉怒气冲冲。总是如此,行船的这两天里面,他和锦云共处的机会少得可怜,偶然相遇,所说的话不会超过五句,王晨彤就会设法把他们拆开,仿佛是竭尽全力地防备着什么。锦云自然是清楚的,可是天赐无法忍耐,他咬着牙低声说:“如果没有事――”
那个侍女有点害怕,退了一步,讷讷道:“夫人说有要事相商的,不、不是我。”
反而是锦云出声圆场:“你大战在即,商议一下是应该的。”
天赐得她一言,怒气旋即消散,望住她道:“如果是为这方面的,我认为你也能够参加。”
“不必了,她讨厌我。”锦云微笑“况且,我也还没想好是否出手呀。”
虽然她借口托辞,天赐却知道她只是不想让他为难,他目中冰澈明净的神色越柔和,转身走开,留他的声音在锦云耳边:“象姐姐这样的人,独自承受太多负担,会让在你身边的人,不舍。”
锦云一震,失神地抓住了栏杆,顿时思绪紊乱。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浮上心头:“不要承担太多的事这样下去,你就会变成和你母亲一样,再也没有欢笑。你的亲人,都会因此而担心。”
偶尔,那个人的言语,会于深夜闪回,若有若无的关怀,象细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她知道那是对的,她确实应该开朗起来,欢乐起来,让她的亲人――辛咏刚也罢、宗质潜也罢,不再为她而担忧。
未曾想,天赐也有这样细细的刀子,如切肺腑。而他,才认识她两天而已。
所谓血脉相连,所谓同胞手足,不外就是这样罢。
海王船里,总控室,有着最最精巧和严密的监视系统,顶层上,临风面海的寥寥几句对话没有瞒过王晨彤的耳目。
“哼,臭小子!”她低低地咒骂,手心紧握“关心这个,关心那个,那样多的关碍,不成器的东西!”
一个人有过多牵挂,任凭再强,再有智慧,也是个充满缺点的、可以随时利用的人。
所以这没什么不好。
而且,王晨彤唇边浮起冷笑,他受不了那个真相的。不管他对她有多少好感,有多少他潜在的慕孺之情,当他自以为得知真相时,绝对是无法承受之重。
这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必须善加珍护并使用。
她挂起两幅图,面上一幅,但是曾经展示过的丝绢海图。神秘岛,在最中央,周围密密麻麻地画着航海线路以及那里附近所有的小岛暗礁和常常出没的危险生物。
白衣少年于门口驻足。
怀疑地打量着这个第一次来到的地方。
当然是一眼就看穿这个位于楼船中央最隐秘安全之处的房间,所起的作用。立时心生着恼,有这样一个地方,王晨彤这两天居然都瞒得他死死的。
反过来讲,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最的行为,都毫无疑问落入了她眼中。
王晨彤笑吟吟的,面上一派真诚,如同她也是第一次现这个控制室,更加从来没有利用它做过亏心事,招手笑道:“世子快来,我有重大事同你商议。”
天赐冷颜未答,但已经不由自主地看向墙上悬挂的地图。
两天来这幅地图她展示过很多次了,他只是暗暗将出入神秘岛的路径牢记于心,不过目前而言,这些捷径之类对他们没什么用。他们将坐着海王船,大摇大摆登上神秘岛。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这里。”
王晨彤拿着一枝碧玉簪,点向地图以外某个方位“一旦进入地图所画的区域,也就意味着我们正式进入神秘岛,约摸还有四个时辰的水程。”
这是她以前没有提过的,天赐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距离,脸色微微改变:“神秘岛辖制范围,有这样大?照这样算,我们进入神秘岛周围,还得航行一两天!”
王晨彤笑道:“准确地说,是十八个时辰。一天半。我们接近神秘岛的时间,大概在午夜。”
天赐沉吟了好一会,冷冷道:“你当真有把握,在这十八个时辰以内瞒天过海,坐在这艘换了主人的海王船上,平安抵达神秘岛?”
“所以我才请世子来呀!”王晨彤妩媚巧笑“在真正进入神秘岛管辖范围之前,需得完成两件事情。”
“嗯?”
“我们得做一些必要的乔装。世子你是没有关系的,之前你在海王船的消息已经传达神秘岛,而你中途离开过那么一会的消息,不及送出便已被我扣下。我将扮成南宫雪筠,雪筠扮成被软禁的华妍雪。洛丝琳无足轻重,我让她以本来面目出现。但是这座船上少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人物。”
“南宫梦梅。”天赐心下一跳,猜到她的用意。
“没错。”王晨彤笑嘻嘻地说“我希望世子能说服一个人,来扮成她。”
“文姑娘并不愿意出手,我一早许诺不加勉强。”
“她武功高,能够随机应变对付各类突危机,如得她力助,事半功倍。”
天赐讶然,她们之间看似有深仇大恨,万不料王晨彤对文锦云的评价却这样高:“她?”
王晨彤微笑道:“人不可貌相啊世子,四年前,我们大离最有权势之人是哪个?”
天赐想也不想:“许瑞龙。”
“对。可他死了。”
“难道――”天赐不出声地吸了口气,那个女子看起来愁恹恹的,倒象是无所事事,花落水流红、满眼春伤的千金小姐。
“要是大公听见这个名字,早就跳起来了啊。”王晨彤叹了口气“哪象对我,欲投诚还得献上大礼。”
天赐哼了声:“她是忽然出现于海王船上,王夫人你神机妙算也并没算到这一层,如果她不出现,又有谁去扮南宫梦梅?”
“那就是我了。雪筠还是雪筠。”
“仍按这个计划岂非更妥,文锦云并非自己人。”
王晨彤漫不经心地道:“本来不错。但雪筠武功给你废了,除非你打算提前引起南宫霖怀疑,才让雪筠自己出现在她父亲面前。”
天赐一窒,随即冷冷道:“我不管你怎么说,我答应过任她选择,这时还是不会勉强。”
“即使她加入了有可能成为力助?”
“同样也有可能遭受其害。”
说来说去,是顾虑神秘岛上深不可测的危机,若是请文锦云帮忙,万一让她碰到危险,这小子就舍不得了。王晨彤心底里无声冷笑了一下:“那么,你试着请她帮忙行不行呢?她若真不愿意,再另想办法,只是比较困难一些罢了。”
天赐迟疑地点点头:“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
王晨彤没有回答,而是走到那幅地图之前,伸手将之取下,又一幅地图展露于眼前。亭台楼阁,遍野绿茵,黑紫二色是小道,红的是注解文字,还有一些特殊的符号,似乎是表示各处的兵力分布。
“这是神秘岛上的总地图。包括其地形、建筑,乃至机关建设,无不描绘在内了。”
天赐微微颔,盯着这张图,研究不已,心里暗暗地为之震骇。这岛上地形之奇,建筑之巧,乃至兵力的疏密分布,无不克尽其用,牵一而动全身,每一处安排均是妙到毫巅。
他忍不住喃喃道:“南宫霖,果然是个奇才。”
面容妖治的女子微微而笑,神色里也有着难得一见的慎重:“你该了解到,神秘岛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南宫霖现在出了问题,很可能是走火入魔,这对我们极其有利,但是,决不能认为此人就尸位素餐,掉以轻心了。事实上,我们一入神秘岛周界,便好比一条小木船儿驶进大海,一个大浪就打得粉身碎骨。”
天赐对前半段话深有同感,最后那句,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但没说出来,静听王晨彤续道:“所以我们有任何商议、决定行动的方案,都需在进入神秘岛管辖范围之前确定,一旦进入,就必须按着之前我们所议定扮演的人物,完全进入角色状态,不可游离于外,更不可重聚重议。每多露出一分破绽,我们行事便加大一分难度,世子纵然不惧南宫霖,但也没必要因此而引出更多波折。”
她说得委婉,天赐自忖若己方暴露身份,以神秘岛布局来看,他和王晨彤等少数高手或可全身而脱,行事成功的希望却极是渺茫,于是赞同地点点头。
“很好。”王晨彤盯着他道“那么,就请世子,把那位文姑娘去请来吧!”
天赐皱皱眉:“要是她不肯来呢?”
王晨彤倏忽冷笑:“神秘岛是什么情况,世子已经看到了,文姑娘若不肯施以援手,你也放心她成为游离于全局的一颗无关之棋子吗?”
天赐看着她,恍然:“其实你早就打好了主意,一定要她参加了吧?”
“对,所以请世子说服她加入。”
“我尽力而为。”
王晨彤掩嘴而笑:“不,世子,别说尽力不尽力的话,总之,你是可以左右她的人。只要你想,你就能说服她的。”
天赐心头突的一跳,突然之间极是恼怒,冷冷道:“总以为自己知道得比旁人多的,通常是夫人这样的下场。”
――背井离乡,众叛亲离,寄人篱下。王晨彤从他那句话里听出太多的意思,一时间呆若木鸡,冰冷的憎恨猛地穿过胸膛:是仇人,她所一心希望讨好并牢牢抓住的世子,无论他自己明白与否,她和他,都是打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仇人!
天赐在楼船顶层找到文锦云。
她不曾离开过,眺望大海,似乎有着说不出的萧索心事。
默默地听着天赐有些难以启齿的一席话,她向他展示温和的微笑:“天赐,你想我――扮成南宫梦梅么?”
“如果”
“我答应你。”
天赐道:“要是不情愿,还是算了。”
“不,我情愿的。”锦云说“不止是因为你,是为我自己。我要时时刻刻跟着她――王晨彤。”
天赐有些意外地看看她,她是说过,王晨彤是她仇人,但他始终没在心上,温颜如水的女子,似乎不会拥有这般强烈的爱憎:“你还不是她对手吧?”
“相差不多了。”锦云语气淡然的回答,却能听出其间骄傲“她不能进步,但我天天在进步。”
天赐微笑。或许骨子里,真是有着天生相通的情愫,让他们在截然不同的表面之下,罩着几乎同样的真实,锦云在忍让底下暗藏骄傲,天赐高傲的外表之下却具备着锦云式的温情。
锦云看着他,无声而迅速地在心底说了句:“还有一个原因。天赐,完成任务以后,我不会让她跟你回到大公府。我不能留这蛆虫在你身边,她会吞噬了你。”
她是这么想,然而在她看见王晨彤,就知道对方也已经想到这一层。那张罂粟般妖艳而美丽的面容,透着近乎戒备的敌意,辣的眼神直盯着她,仿佛在警告:“不要以为帮助云天赐,就会得到机会。我只不过眼前要利用你一下,成事之后,立即把你一脚踢开。”锦云也告诉她:“试试看吧,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继续潜逃。你没有方珂兰替你做挡箭牌了,谢帮主也没法子半真半假地纵容你逃走了。你不能一直得意到底。”
她们同时转移了目光,同时开始微笑。天赐自然是尽收眼底,不知何以,只觉得背心凉浸浸的。
王晨彤慢吞吞地开口:“那么,我们开始商量大计。”
她走到那幅地图之前,重新表述了一下目前的处境,介绍神秘岛周围的各种潜伏势力,以及岛上种种安排。
“海王船上,暗藏五百秘密精兵,这是我们可以不动声色带进去的最多人数,但是这点兵力对于神秘岛而言,少得可怜。我们需要一击必中的制胜法子,文大小姐,你对此有何高见呢?”
锦云暂不出声,望着那幅地图,她家学渊源,然而母亲在世时,由于年龄所囿,她对于机关阵图所知有限,还是回到清云,陈倩珠在这方面曾予指点。可是从这岛上情形来登,一旦踏入,迎接他们最大的考验便是岛上种种深不可测的机关。
王晨彤嘴角挑起一抹笑讽,手指点向某一小丘之上的高阁:“在这里,看这里。”
锦云恍然:“凌烟阁――它是岛上机关总枢?”
“没错,上岛之后,要任务即拿下凌烟阁,方能保证立于不败之地。与此同时五百精兵分散于各处,第二批五万水军,将在我们拿下凌烟阁后抵达,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岛上若干重要据点。然而,控制凌烟阁,从这里,到这里,至少有着五个障碍。希望我们的伪装,至少能够帮我们顺利穿过这五个障碍,保存实力,进行最后凌烟阁的决战。”
天赐打断她:“至少这五道障碍,你知道它是什么的,对不对?”
“那可说不定。”王晨彤微笑。
“你不是进过神秘岛吗?再南宫二小姐,难道不曾告诉你?”
王晨彤笑道:“我作为客人几次踏上神秘岛,仅是了解进入的通道及方法而已。凌烟阁是岛上最高机密,二小姐尚未成年,故也不知。”
天赐冷冷道:“我以为夫人有制胜把握。”
“五成。”王晨彤笑道“要是我们混过岛上眼线,刀枪不动登上凌烟阁,则就七分可成。”
天赐只觉怒气涌上心田,还有某种应该是叫做后悔的情绪在滋生:“这么说,夫人,提出这项计划近乎儿戏?”
“怎么能说近乎儿戏?”王晨彤尖刻地回答“世子不妨问问令尊,有五成把握,他愿意试否,还是僵持以使南宫家继续成为阻挠大业之绊石?我这个计划,第一批不过调动五百精兵,第二批大军抵达是在控制总枢以后,相形更加安全,动用如此之少的兵力,有希望完成如此大事,世子,还要怎样才算完美?”
天赐愤愤地咬住嘴唇,明知这话不对,一时却想不起以何种言辞进行回击。
锦云安静地指出:“这里有个很大的问题。控制凌烟阁以后,第二批大军才出,现在它距神秘岛有多远,真正抵达神秘岛该有多久,也就是说,必须完全保证控制凌烟阁多少时间?”
“三天。”
“你的意思,这三天之内,我们必须面对神秘岛上不知其数的敌人;这三天之内,五百精兵必须全不露破绽,又或,这三天之内,保证南宫霖确实是走火入魔无法动手?”
王晨彤冷冷道:“那当然是很困难的,文大小姐,不管你出于何种用心出手相助,但需要明白,这是一场硬仗,这次没有对于容忍退让的强大敌人。”
言下之意,文锦云拥有着独力斗倒巨蠹许瑞龙,不过仗着人情颜面,许瑞龙若非几乎是自己就想寻死,根本不可能失败。锦云固然也常自迷惑于这一点,眼下却不愿提及,转过头来,本想说什么,视线却忽然被一个景象吸引过去。
总控制间,王晨彤已刻意关掉了对船上的各种监视渠道,然而大船本身对外的监控并未取消,此时正映现出某块蓝天碧海之间,有一艘中等大小的船只,上面挂着明显的商号标识,不知受到何种攻击,一团团烈焰正自其船上冒了出来,依稀有人影晃动锦云出神地看着,冷不妨王晨彤伸出手来,把那个方向的监控关上。
“那是谁的船?”锦云皱着眉问。
“不知道。”王晨彤冷冷地说“我只知道,从现在开始,为保证绝对的秘密,凡是靠近海王船的船只,全部格杀无论!”
锦云募然一阵反感,看了看天赐对此漠然的表情,她微微叹口气,也就不语。
三人商议一阵,约定了上岛以后的行动方案,万一分开之后所应采用的联络方法及暗号,王晨彤便笑道:“我先去准备改装的应用物事,文大小姐,劳驾你等会移动玉趾,到我房中。”
她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先按铃叫来一人,问他:“事情怎么样了?”
那是名男子,天赐若在此,准会大吃一惊,这人便是大公派为作他副手的靳离尚,王晨彤将黑木令交给了他,却只字未提船上还有大公派遣而来的其他人。
靳离尚向她禀报:“那是艘商船,南宫郡主确实就在上面,幸而现得早,它没来得及向岛上传信,就被皇家水军围剿。只是”
王晨彤显得毫不意外:“她又逃了?”
那人点头道:“郡主夺船而逃,同时逃走的还有那位华姑娘。”
王晨彤冷笑:“水军都是怎么混饭吃的?你派过去三千,三千人拿不下两个小姑娘?”
靳离尚脸微微一红:“据那边传来的消息,郡主已受重伤,本来无足为惧,可是那位华姑娘着实太过厉害,他们没有准备,所以就――”
王晨彤出了一会神,缓缓道:“这是我的失策。本该猜到,第一次变故没能置南宫梦梅死地,华妍雪当然也还与她在一起。我该派两名高手过去,只怕延误时机,这船更加接近海王船,或送出消息,但这么一来,还是徒劳无功,原有的担心仍然一个没少。”
靳离尚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南宫郡主和华姑娘虽逃走,但是她们坐的船只太小,唯一的生路,是逃上东去三十里的一座荒岛,属下已经抢先部署兵力,她们一上岛,便是如入瓮中。”
王晨彤道:“你也别太轻敌了,这两个小姑娘可不简单,华妍雪,更非易与之辈。”
靳离尚笑道:“是,属下并无小觑之心,已派高歌前往。”
“那个杀手?”王晨彤哼了一声,不愿深谈,转而道“有关这两个人的情况,总控室即使可监测到,也不必显现出来。你日夜关注酌情禀告,也就是了。”
“遵命。”靳离尚道“夫人既有戒防之心,今日何必带世子去那边?”
“决战在即,这条船上的隐秘,怎么还能够隐瞒下去?万一生出事端,势必缚手碍脚,不能随机应变,成大事,在这些小节方面,可是不能够有所保留。”
靳离尚笑嘻嘻地道:“夫人。”
他氤氲的眼神里含着太多其他的味道,王晨彤还觉得有很多未曾予以交代,接触到他的眼神,忽然一阵厌恶,敷衍般地一握他的手:“你还是先走吧。他们不久还要过来,你在这里,不方便。”
靳离尚有些失望:“这几天夫人都很忙。”
“攻克神秘岛之前,当然会越来越忙,往后,再无片时空闲。”王晨彤语气一变,柔声道“大功告成,后事复有何忧?你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了吗?”
靳离尚颤声道:“我等你已将廿年。你逃亡过来,宁肯甘冒奇险去见世子,也不愿意先来见我。”
王晨彤微微一笑,低低地道:“只因有危险,所以不来见你。我所做每一件事都为你考虑周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眼波欲流,欲嗔还娇,靳离尚瞧得欲火填膺,怔怔地忘却身在何方,争执何事。王晨彤三言两语把他打出去,闷闷地坐了一会,突然间怒从心起,横袖一拂,将梳妆台上的镜子、梳子、脂儿粉儿的花粉盒子,统统扫落在地。
一抬身,见文锦云倚在门边,嘴角向上一挑,露出几许淡淡的笑意:“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吧?”
王晨彤怒目而视:“你几时来的?”
锦云不答,只悠然道:“为谁辛苦为谁忙,空为他人做嫁裳。王夫人,如果我是你,情愿接受那一份与世与扰的感情,从此埋没于草莽之间,苟且偷生平庸渡日,总比你将来又成一笑话,明智得多。”
王晨彤激怒得浑身抖:“臭丫头,你在说什么?”
锦云冷冷道:“我笑你天生不是成大事之人,空为棋子,却谈全局。从前为谢帮主所困,到得瑞芒,这样短促的时间,这样浅薄的根基,倒想在瑞芒大公眼皮底下打出一番天地,呵呵真是可笑啊。”
王晨彤死死地咬住嘴唇,恨怒如狂,恨不得扑上去手撕了这个看似文质彬彬却出口就伤人的女子,心下隐隐明白她说得未尝无理,然而然而“与其平庸的生,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她哑声道“你根本是个异类,清云园里,一百个人,都不会同你一般想法。你有什么资格笑我?”
文锦云在妆台之前坐了下来,取簪钗,松云鬓,一绺乌丝衬在她如玉的掌心,微微叹道:“不错,我没有资格笑你,甚至我也只是营营役役中一员。所以人在这里,成为你这一时的马前之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