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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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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婉似乎是中国人独特的交际手段。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凡事都讲情面,大家把脸面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于是轻易不会撕破面皮。委婉在中国人的交际场合随处可见,招待亲友的时候明明是七荤八素,他偏说“没什么菜”明明是鞍前马后左右相随呵护有加,偏偏说“照顾不周到”;即使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出一点成绩,也不忘台上台下对大家委婉一番:“在谁谁谁的英明领导下,在大家的热心帮助下”生怕功高盖主或枪打出头鸟,大家都撕破脸面。曾有一个不谙中国人委婉和规矩的老外便出了笑语。老外是一个德国工程师,在中国出色完成了一项引进设备的安装调试工作,在庆功会上他以为人们会争相向他道贺,车间主任致辞时却说:“在市领导的亲切关怀下,在公司领导的的亲自指挥下”老外只有耸耸肩,说车间主任说谎,指挥调试的是他,公司领导只来过一次,市领导甚至没来过,车间主任说这是中国人的规矩,你不懂。后来机器“吃”掉了工人的手指,车间主任想听老外看法,老外不假思索便朗诵般地说:“在公司领导的亲切关怀下,在主任先生的的亲自指挥下”

    幽默大师林语堂先生对中国人的委婉含蓄也是知之甚深,为此曾总结出了中国人的“求人八股经”:第一段是寒暄评气候,今天天气哈哈哈,他称为“气象学”;第二段是叙往事追旧谊,戏之为“历史学”;第三段是谈时事发感慨,称之为“政治学”;第四段才直奔主题,奉托小事请多帮忙终身铭记,叫“经济学”于是时机暗合功德完满求人办事立成。兜兜转转雾里探花只为了一件小事,也直服了中国人委婉含蓄的修行了。中国某著名作家在外访时曾被老外问到“性”的问题,我们的作家回答得委婉而又睿智:“每当收到礼物时,你们总是当面拆了;而我们正好相反,总是在无人的时候才拆。”

    有一则小故事,倒也道出了委婉的动人之处。某人出差,委托邻居照顾他的小猫和母亲,不幸遭遇意外他的小猫和母亲都死了。邻居给他报了死讯,他却埋怨邻居说白了。“那该怎么说呢?”邻居问。

    “你可以先告诉我,小猫爬上树下不来,不过不要担心,我们请消防队架起了云梯,很有希望救下小猫,但是事出意外,小猫受伤了,正在抢救,估计不会有生命危险,然后你在第三天再打电话告诉我不幸的消息。好了,小猫死了,我母亲现在怎样?”此人谆谆善诱。

    “不要担心,她爬到树上去了”邻居无奈地说。

    中国人在交通事故、工伤死亡等向死者家属报告死讯时也总喜欢采取“小猫上树”的委婉手法,这应该是对的,充分考虑了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但峰回路转真真假假的有时会使人更增添愁绪和急躁,或许还因为不祥的联想产生更大的恐惧呢。

    笔者曾到广州某航道局求职,面试时和局长云山雾罩愉快地长谈了四十分钟,很是投契的样子,最后局长叫我回去等消息,我也以为这份工作已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回家后却等了很久也等不来好消息,情急之中拨通局长家的电话,他又叫我等他的电话,他们正在研究,又等了很久没回音,我于是决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逼局长表态,最终局长又委婉地说:“广州的户口难办呀,其实我叫你等电话等消息就是礼貌地拒绝了你,你还是点极都不明,即使我批准你调来,你还是吃不消,会成为别人的靶子。”我顿时哑口无言,好象真的做错事一样。

    委婉,中国古已有之,那著名的婉约诗派就是明证。连豪放诗鼻祖苏东坡都会一派婉约地吟道:“十年生死两茫茫”多少柔情多少泪,更不用说舒婷们那令人迷茫又迷恋的的朦胧诗了。委婉原本也没有什么好坏对错,只是被人们加上一点点虚饰一点点邪念后,便走向了反面,比如中国人求人办事总爱七姑八姨地托人走后门兜圈子“曲线救国”而被求者也总爱委婉地“研究研究(烟酒烟酒)”便委婉出一些很重的“诡”味,一不留神,便滑到了“法”的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