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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金白利和坎特比女士呆在一起。离结婚议式只有十几个小时了。这时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找金白利。
金白利当时正在试穿一套婚礼裙装。这套裙装早就设计出来了,只是为了能更适合婚礼庄重而喜庆的场合,坎特比女士又作了一些改进,增添了一点新装饰。它花了坎特比女士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无论是式样、做工,金白利都觉得无可挑剔。它不仅洋气、大方,而且非常雅致。金白利现在只是想穿上再最后感觉一下。
来人是管理楼上杂事的女佣,说要和金白利单独说几句话。
她们来到了大厅,女佣轻声说:“夫人,我平时负责清扫你父亲的房间,好几次去他都不在。可是今天他呆在房里,我敲门也不让我进去。我敢肯定他在里面,因为隔着门,我能听到他在哭。”
“在哭?”
“是的,夫人。”
“他在哭?”
“没错,夫人,”女佣重复着,把头昂了起来,仿佛想以此来增加她语气的可信度,好让金白利不再怀疑她。
他在哭?不会的!金白利说什么也不能相信塞梭会哭!简直是胡扯!恐怕是一只叫春的猫误入了屋里,一个劲地想出来吧?她父亲可能根本就不在屋里。这个愚蠢的女佣居然会分不清猫叫和人哭!
金白利叹了一口气,说:“那好,我换好衣服马上就去。谢谢你来告诉我。”
金白利不紧不慢地比试完衣服。她暗地里觉得好笑:她父亲怎么会哭呢?!简直是荒唐之极!走出坎特比夫人的房间时,她本来决定不去理会这件事,因为她父亲的房间在府邸的另外一侧,离她的住处不算近,得走上好一阵子,要真去的话,岂不太浪费时间了?可是,要是那儿真的有猫可怎么办?它一定会拼命想钻出来。
想到这儿,金白利朝塞梭的房间走去。在门口,她没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她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没声音。她把门推开了一条缝,希望会有一只猫从她脚旁逃走。可连猫的影子也没有。于是她把门又推开了一点,只见塞梭正一只手蒙住双眼,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身上还穿着睡袍,似乎早晨起床后还没换过衣服。
金白利大吃一惊。一种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他刚才难道真的在哭?不可能,但是
“你没事吧?”她犹豫地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吓了塞梭一跳,他把手挪了挪,露出了红肿而充满血丝的双眼。那眼里没有泪花,也看不到泪痕。他刚刚可能是哭过,只是他把泪痕给擦掉了。
“能有什么事?”他气势汹汹地说“当然没事。我他妈的怎么会有什么事?”
金白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塞梭说话明显地有点含混不清。
她注意到了桌子上空空如也的酒瓶。
他喝醉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塞梭理查德是从来不贪杯的。晚饭时他要是想喝酒,从来只喝一杯,不会多喝。就算是在宴会上,他也是这个水平。
金白利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她想恐怕没任何人见过他会这样,这可是太让人出乎预料了,金白利觉得非常好奇。
“这么说,你下午去喝酒了?为什么?”她不解地问。
“我吗?是我喝酒了吗?”
金白利皱起了眉头。“我想是的。”
“那么我就是喝了,”塞梭不满地嘟哝着“我为什么就不能去喝酒?你要嫁的那个该死的混蛋,到现在还没决定他到底要怎么办。”
原来如此。这么说塞梭所受的煎熬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然而,在金白利记忆中,父亲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似乎只有发火才是他一贯的风格。
“他让我想起了伊安。”塞梭继续咕哝着。
“什么?”金白利以为他是在诅咒拉克伦的举棋不定。
“伊安也喜欢喝酒。他从来就管不住自己,是个酒鬼。”
“谁是伊安?”
塞梭伸手企图去拿酒瓶,没拿到。为了回答她的问话,也就很快忘了酒瓶的事儿;“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丫头,你是不认识他的,他也不值得你去认识。”
最好的朋友?就金白利所知,除了摩里斯的父亲汤姆斯之外,塞梭就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而且他们之间还主要是由于有生意往来。塞梭粗暴的性情很容易疏远人,因此这个叫伊安的人也许是很久以前,当塞梭脾气还稍微好些时的朋友。也许塞梭是心上人死后才变得这么愤世嫉俗、尖酸刻薄的?可惜当塞梭性情比现在好时,金白利还没有来到人世。
现在金白利明白了塞梭为什么会喝醉酒了。不过,她对他的过去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一门心思想着怎样才能让他上床去休息。扔下他一个人不管,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
于是,金白利故意问:“那么当伊安喝多了,他通常喜欢做什么?是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塞梭没能领会她的暗示。而且,她这么问简直是捅了马蜂窝。塞梭一下子面河邡赤,青筋暴跳起来,金白利完全想象得到他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金白利赶紧后退了一步。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塞梭咆哮起来:“他做什么?他会做什么?他偷了我的埃莉!他杀了她!他不得好死!让他在地狱里永世不得翻身!”
上帝呀,金白利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情!她只听塞梭说是一个苏格兰人杀死了他的心上人,因此他痛恨所有的苏格兰人。
“这么说伊安是个苏格兰人?你是说你曾经有个苏格兰朋友?”
塞梭怒目圆睁地瞪着她:“那是他妈的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那时真是愚蠢啊,竟会犯下那么个大错!我一辈子都追悔莫及!从此我再也不相信苏格兰人了。”
“可我不明白,既然你们是朋友,为什么他还会把她偷走呢?”
“因为他也在爱着她!那该死的家伙一直保守着秘密,直到她死了才告诉我!我想杀了他!我真想砍了他!我那时真该要了那个畜牲的狗命!哦,我真后悔,当时我竟没下手!”
金白利从来没有完整地听到过整个故事。她只是在父亲冲母亲发火时,从他那咆哮声中支离破碎地听到一点情节,知道母亲并非是父亲的挚爱,而只是第二选择。金白利吃不准塞梭今天会不会把所有情况都告诉她。
“那她是怎么死的?”她试探地问了一句。
“因为伊安喝醉了!就那么回事!要是他脑子还清醒,是不会让她从马上摔下来的!深夜里他霸占了她,然后快马加鞭企图带她越过边境。她从马上摔了下来,当时就断了气。直到今天我都认为一定是她故意从马上跳下来的,因为她无法忍受那个恶棍的污辱!可那个无赖却说这是一次事故,是她的马遇上了坑洼地,马腿断了才把她给甩了出去。”塞梭哼了一声“该杀的骗子!他还想推卸责任!”
“如果伊安也爱她,那他对她的死有什么反应?是不是也和你一样痛不欲生?”
“不,埃莉不爱他,他就反过来把气撒在我身上,一心只想报复我。”
“报复?”
“是的,我当时需要再娶个妻子。我没必要再等下去,因为对我来说,跟谁结婚都一样,我已经不会再去爱别的女人了。我选择了你母亲,但伊安早有预谋,他等我们订婚后,便开始勾引梅莉莎,让她爱上他。他要让我也尝尝爱一个心中另有所爱的女人的滋味。埃莉爱我,她并不爱伊安,伊安就想也以同样的方式来报复我。他成功了,因为梅莉莎至死都在爱着他。”
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在金白利看来,她父母之间根本就没什么爱情可言,更没有什么温馨与和谐。他们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自履行着自己角色该尽的职责。那么多年了,他们就这样过着,彼此几乎都很少说话。这些难道都是因为她母亲在爱着另一个男人?
这时,塞梭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面带得意地说:“但真正可笑的是他!因为我一点也不爱你母亲!我之所以娶她,是因为我需要有个妻子,至于是谁,我一点也不在乎。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伊安这个混蛋他是在白费心机,他就滚回他妈的苏格兰去了。
最后胜利的还是我!哈哈,他这个蠢驴,居然还不知道他留下了你。”
金白利一下子僵住了,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他留下了我?你这话什么意思?”
塞梭眨眨眼,似乎一时也被她的这个问题给弄糊涂了。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耸耸肩说“你这个愚蠢的东西,一意孤行,非要嫁给那个苏格兰人。好吧,现在再把真相瞒着你,也没多少意思了。”
“什么真相”?
“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长得完全像他,眼睛,头发,甚至嘴巴处处都像。这一切都会让我想起他来!你母亲也承认了这事,而且是趾高气扬地承认了。哦,上帝呀!我把你说成是我自己的女儿也是出于无奈。不过我也不在乎。我从来也不指望你母亲能给我生一个继承人,因为我从来都不碰她。知道伊安在爱她,我说什么也不会同她离婚。况且离了婚我还得面对流言蜚语,何苦呢?因此我决不会放了她还有你。”
金白利目瞪口呆地站着,无奈地慢慢摇着头,不敢相信似地说:“不,不,这不是真的。妈妈可从来没对我提起这事。”
塞梭轻蔑地哼了一声:“傻瓜,是我让她发誓保守秘密的!她照办了,我才没把你们一脚踢出去,才没让众人耻笑她!”
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不是她爸爸。他不是这句话在金白利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来回闪现着。她极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一线亮光照亮了她浑沌的思维,她只觉心中一亮:这个冷酷无情的暴君原来跟自己没一点儿血缘关系!她过去一直为自己不爱他,相反却痛恨他而感到内疚,现在这种愧疚感一下子没了,一种拨开云雾、重见天日的感觉涌上心头。金白利一下子感觉畅快极了,她差点笑出声来,她简直想高呼万岁了。
塞梭原来不是她的父亲!他跟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金白利对此感到非常兴奋。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对人说起过这事。但是金白利太了解他了,她不相信是她母亲的誓言让他保持沉默的。他只是不愿意让公众都知道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罢了。金白利有点挖苦地这么想看。
“那么他还活着?”
“谁?”
塞梭把头往后仰着,人靠在了椅背上,双目紧闭。他酒劲上来了。但金白利不想半途而废。
“伊安,他还活着吗?”
塞梭挣扎着睁开眼睛,然后眯着眼瞟了她一眼:“但愿他已经死了,正在地狱里受着煎熬!”
“这么说你也不脑葡定,是吗?”
“你想去找他?”塞梭嘲讽地问。“他不会感谢你告诉他有一个私生女儿的。他不爱你母亲,你这个笨蛋。他勾引她只是想借此来伤害我。他怎么会想跟你有什么爪葛呢?”
哦,是的,也许塞梭说得不错。但如果那人还活着,还住在地球上的某个地方,那见上他一面也不是不可以。当然金白利不一定非要与他相认。她可以把它作为一个秘密深藏在心底。起码她可以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如果他是一个在形象、气质、风度各方面都比塞梭强的人,那她也可以幸灾乐祸一番。难道不是吗?说不定她还可以体味一下生平从未品尝过的父爱的甜蜜呢。
金白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也许还是不知道的好。到此为止吧,只要知道塞梭不是她父亲,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金白利转身朝房门走去。到门口时她回头望了塞梭一眼,摇着头说“你应该上床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你可能就会有主意了”她这时又想起了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便问:“你究竟为什么哭?”
“哭?”塞梭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满脸通红,嘴里不住地嘟哝着:“哭?天大的笑话!我干嘛要哭?我笑都来不及呢!想想你的那个苏格兰无赖结婚后才知道自己娶的居然是个私生子,会是副啥模样?”
他在撒谎。他决不会承认自己哭过的。他惧怕真实情感的自然流露。金白利想这次算是例外,可能是酒劲让他感伤起自己失去的爱吧。
她笑着说“哦,这就用不着你担心了。我想拉克伦要是知道我身上流着苏格兰人的血,说不定会有多高兴呢。”
“喏,她又来了一封信,”雷纳德把信封扔在拉克伦面前的桌子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内容?”拉克伦问。
“没错。”
拉克伦无奈地叹了口气。尼莎对他结婚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她曾经哭喊着求他不要到英格兰去找妻子。拉克伦曾试着跟她解释,说他们结合是不可能的,他要是娶了她,就好比是娶了自己的妹妹一样。可尼莎不吃这一套,她说她能弄到拉克伦需要的钱,她一定要让拉克伦改变主意。
拉克伦来谢灵克罗斯才两个星期,尼莎的信就追来了。以后又接连不断地收到了十来封,每封信都大同小异。信里尼莎诉说了对拉克伦的思念,恳求他回家,说她已经弄到他们所需的所有钱财。但对钱的来源,她只字不提。
不用说,她肯定是在撒谎!拉克伦想。她怎么可能弄到那么多钱呢!她是以为只有自己才最爱拉克伦,不想让另外的女人把他抢走!而且,即便她真能弄到那些钱,拉克伦也不会娶她。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太爱她了。即便那心上人一无所有,他也一定要娶她。
拉克伦只看了尼莎寄来的第一封信。他当时只觉得心烦意乱,因为尼莎太不切实际,太想入非非了,这简直有些让他
肉麻。后来的信件他就让两个堂兄弟全权处理了。当然,对他俩来说,这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因为信太多了。
“这封信你也不准备回是吗?”看着拉克伦连瞥都懒得瞥一眼那信的样子,雷纳德好奇地问。
“有这个必要吗?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但愿她看到我的新婚妻子就会死了这条心。”拉克伦无奈地嘀咕着。
“她肯定不会高兴的。”雷纳德提醒他。
“那我就管不着了。不过慢慢她会习惯的。”
“你可别太乐观了,尼莎可不是盏省油的灯。”雷纳德笑着警告他。
“不,她会接受金白的,她会希望我们过得好的否则的话,她只好去西部的赤布里底群岛,同她叔叔住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金白利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拉克伦不知道这是尼莎的信给她带来的不快,还是她想到明天就要嫁到苏格兰高地去,而感到有些紧张和不安。拉克伦摇摇头,不禁笑着感慨起女人的多愁善感来。他看着金白利,忍不住温柔地问了-句:“怎么了,亲爱的?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要是那样,我先把你带回克瑞格勒,让你想清楚了再说?”
金白利抱歉地淡淡一笑:“不,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没直接回答他,只是反问道:“你知道一个叫伊安麦克菲尔森的人吗?”
拉克伦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瞪大了:“天哪,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么说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
“怎么回事儿?”
“金白,我不认识他,但听说过有关他的事情,其实,在苏格兰高地没人会不知道伊安麦克菲尔德的大名,有人甚至怀疑他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因为那实在太离奇了。”
“怎么个离奇法?”
“据说他是苏格兰最黑心、最狠毒的恶棍之一,他只要一不高兴,就会拔出短剑给你放点血。还有人说他其实是个看破红尘的隐士,二十年前他回到家乡后就再没离开过那儿。他们说他没结过婚,可是却有不少私生子,这些私生子单用手指还数不过来,得再加上脚趾。他们一个个和他一样都是黑心肠的恶棍,他们经常相互残杀用以取乐,而他们的老子还在一旁给儿子们加油打气!”
“你在说笑话吧?”金白利怀疑地望着他。
“没有。当然这只是传闻。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人们添油加醋来的。但是女人们喜欢用他的名字来吓唬孩子,说要是孩子们不听话,伊安麦克菲尔森就会来把他们带去,喂他那些靠吸血为生的私生子们。哈哈,我记得我十五岁那年,还和两个堂兄弟去探过险,想弄清伊安到底住在哪儿,想亲眼看看他到底是真有其人,还是空有传闻呢。”
“那你们去了吗?”
“去了,我们没见到他,但我们找到了一幢房子,很可能就是他的。它在北边的悬崖荒山上,周围有一些枯树环绕着,乌云笼罩着它,整个房子看上去阴森而又邪恶,跟传说倒很相符。”
“这么说传说是真的喽?”金白利满怀希望地问着。
“也许吧,不过我反正不关心它们是真是假。唉,对了,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个名字的呢?”
“从我父亲从塞梭那儿。现在麦克菲尔森又多了一个私生子,”金白利说着,做了一个鬼脸:“那就是我。”
拉克伦哈哈大笑起来,但看着金白利那满脸的严肃,他不由得止住了笑:“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你不太高兴,是吗?”金白利有点不自然地说“我是一个私生子,你感到丢脸了,是吗?”
拉克伦抓住她的手递到唇边,一面吻着一面说:“哪儿啊哪儿啊,我怎么会感到丢脸呢?如果你真是伊安麦克菲尔森的女儿我想我们慢慢都会习惯的。”
金白利多少得到了一点安慰。她又低声说:“可我一时还真难以习惯。”
“你是说塞梭今天才告诉你这事的?在你新婚的头一天?这个可恶的”
“他是喝醉了。我想他本来是不愿意告诉我的:他只是说漏了嘴。不过实际上我很高兴。他从来就不像个父亲,至少今天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哦,你也一定很开心吧?我有苏格兰血统。”
“亲爱的,有苏格兰血统固然很好,但你血管里流着什么血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不过塞梭不是你父亲,这倒是件好事。哈哈,现在我也用不着再瞒你了,说实在的,我原来一直还有点担心,生怕你有一天会变得像他那样不可理喻。”
金白利抿嘴笑了“没那么严重吧?”
拉克伦也笑了“当然没有。不过,你脑葡定你是麦克菲尔森唯一的女儿吗?”
“唯一的?噢,你不是说他有很多私生子吗?”
“传闻说他只有私生儿子,而且这些私生儿子的母亲各不相同。”
金白利的脸红了。“我想我应该是他的女儿,我有理由这么认为。塞梭一开始并没打算告诉我这件事,他说我长得像那个苏格兰人,连笑容都那么相像。”
“一个狼心狗肺的恶棍会有你这种天使般的笑容?”拉克伦疑惑地问。
“我不相信他就是一个无赖,现在只有麦克菲尔森才能证实我到底是不是他女儿很久以前他和塞梭好像是最好的朋友。
当然,要是他根本不认识我母亲和塞梭,那么这一切就是谎言了,是吗?”
“不错。”
“这件事塞梭本来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我说成是他的女儿。你知道,这事一旦败露对他的自负是个致命的打击。今天要不是他喝醉了,他是不会说漏嘴的。不过,”金白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谎言。
他也许根本就没喝醉,只是想编出这么个故事,让你别娶我。”
拉克伦摇着头笑了。“哦,不,像他那样喜怒无常的人,是没有心思设计这种骗局的。”
“但愿这是真的吧。起初我还不敢相信,因为这实在太突然了。但是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这也解开了我心中的一个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他对我们母女俩态度这么恶劣了。说实话,我倒希望这一切是真的。至于那位麦克菲尔森是善是恶,我就不在乎了,只要塞梭不是我亲生父亲就行了。”
“我基本同意你的看法。”
“只是基本?”
“如果你生父真像传说中那样面目狰狞,你你还想见他吗?”
拉克伦狡猾的样子把金白利给逗笑了“哦,你刚才把他说得那么可怕,我想我已经死了这条心了。”
拉克伦舒了口气说:“我也不是说不让你见那个人。要是你想见他,那尽管去见好了。我只是建议你,把这事看淡点,别太刻意去弄个明白。有些事情还是糊涂些的好。”
“也许吧,”金白利点了点头。“噢,对了,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怀疑我父亲我怀疑塞梭可能不会参加明天早晨的结婚仪式。不过公爵真是个大好人,他答应到时候由他来把我交给你。”
拉克伦扬了扬眉“他会吗?”但很快他又笑了“嗨,我不稀罕他送我什么东西,不过我倒乐意接受你我亲爱的。”
金白利现在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是的,她快要结婚了,这应该是件愉快的事情虽说她要嫁的那个男人也许还在爱着别人,可她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会这么快乐按理说她该为自己不是他的最爱而感到有点失落才是。
此时,她正站在圣坛上,几分钟后将成为她丈夫的拉克伦在她身旁,两人肩并肩面对着神父。拉克伦今天穿着黑色的礼服。
脸上带着荡人心魄的微笑,愈发显得帅气逼人。
表面上看,他似乎是真的爱她,而不是出于平息事态的心情而被迫娶她,但金白利私下也曾仔细想过,要是她希望他们婚后的生活不起波澜,那就得睁只眼闭只眼,把他还在爱着别人的事置之脑后,权且只把他看作一个魅力十足的性感男人来接受。
金白利今天也显得特别光彩照人。乳白色的婚妙裙配着一件白色的紧身马甲,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苗条的身材。她的发型今天也为她增色不少,那是她的新女佣,一个名叫简的年轻女孩为她精心梳理的。
自从得知玛丽被解雇的消息后,梅根便亲自为金白利物色了这个简。那是一个年轻,而且性情也很随和的女孩,最重要的是她还愿意跟着金白利一起到苏格兰高地去。“新到一个地方,一切都不熟悉,你最好能带个自己的贴身仆人去。”梅根当时是这么对金白利说的。“简会对你忠心不二的,你尽管放心好啦。”
现在已被幸福溢满的金白利强迫自己听着神父的主持,跟着神父复诵誓词:“我愿嫁给拉克伦麦格列高为妻,并以法律的名义宣誓,不论富贵还是贫穷,不论健康还是病患,都永不跟他分离。”
这是一个庄严的盟誓,与金白利心中那涌动的幸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怎么也无法让自己严肃起来,她嘴边总是难以抑制地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神父宣布交换戒指时,拉克伦拉起她的手,把一只结婚戒指戴到了她的手上。他还拿着另外一只华贵的钻石订婚戒指,戒指中间镶着一颗金白利从没见过的巨大钻石,四周还嵌着一颗颗粉红色的名贵珍珠。这是麦格列高家的一件家传首饰,是昨天才从马斯特那儿拿回来的。金白利被这件宝物惊呆了,她见拉克伦想从她手上取下原先那个翡翠石的戒指,戴上这只大钻戒,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赶忙阻止了他。拉克伦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她。金白利低着头柔声说:“我喜欢你给我的第一个戒指。我想一直戴着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拉克伦的表情变得有点痴醉了。按婚礼仪式他还不到吻她的时候,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站在一旁的神父一个劲地清着嗓子,想让新郎恢复理智。等神父总算念完誓约,这对新人早就抱在了一起,深情地吻着了。
他们结婚了,真正地成了合法夫妻了。金白利太兴奋了,甚至连亲朋好友的祝贺都几乎没听到。他们准备婚礼一完就马上驱车离开谢灵克罗斯。
德夫林为他们准备了一辆专用的马车他家里有好几辆这种公爵专用马车,甚至连赶车人和骑马侍从都为他们准备好了。
拉克伦临行前,德夫林对他说:“谢灵克罗斯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着。欢迎你们再来做客。”这一举动让所有在场的人,包括梅根在内都大吃一惊。接着,德夫林又开玩笑似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别他妈的来得太频繁了。”
分别的场面真是感人,金白利跟梅根告别时,差点儿流泪了。在谢灵克罗斯的这些日子里,她有过痛苦,也有过欢欣,而梅根却一直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暖人心怀。事实上,梅根已成为她生平结交的最亲密的朋友,她们已经结下了不解之缘。今后的日子里,金白利会一直思念梅根,梅根也答应有机会一定要到苏格兰高地去看望他们。
因为他们婚礼一结束就要启程,所以那天一大早金白利就来到塞梭的房间她想最后再看他一眼。这时的塞梭神智已经清醒了,但是还睡眼朦胧,一副乖戾老头的模样。金白利本来就没指望老头会说什么好话,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觉感叹那次“拜访”居然没有破坏她一天的心情,也算是一种奇迹。也可能是想到以后可以不再看他那副乖戾样子吧,金白利当时简直有点心花怒放。
“我想我是没那个福气,指望你去参加婚礼了,”金白利平静地说“否则就太难为你了。况且你也不会去的。”
塞梭“哼”了一声“当然,我是不会去的。我没那么蠢。
只有像你这种天底下头号蠢货,才想得着要去嫁给”
“我们别谈论这件事,好吗?我嫁不嫁给他与你无关。对不起,我来这儿不是和你争论的。”
“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塞梭愤愤不平地咕哝着。
“你错了,我可不会忘恩负义。我今天就是来感谢你的,感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让我住在你的家里,给我饭吃,给我衣穿,如果你能再给我一点关爱,那就更好了。遗憾的是你虽然养着我,却又那么讨厌我。不过现在我对你的无奈深表理解。”
塞梭被她说中了要害,不由得面河邡赤起来:“我本来并不讨厌你,我只是厌恶你父亲。而你却随时让我想起他。”
“好了,关于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从今以后,你就不用再受罪见到我了。我们就此道别。我衷心希望你和温尼弗雷德幸福。”
“这么说,你那个苏格兰人不准备告她啦?他想私了?”
“他已经拿回了珠宝首饰及房子的地契。如果你能在今早我们离开前把支票开给他,那所有的事都一笔勾销。”
“那真谢谢他了。”
金白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不到这样的话居然会从塞梭的嘴中说出。她真是惊讶极了。她本来已转身想离开,却又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来默默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足足有一分多钟。二十一年来,她一直以为他就是自己的父亲。但是他对“女儿”却没付出一点关爱,对妻子也没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她想知道,为什么母亲会默默地忍受这一切。
金白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为什么我母亲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呢?她完全可以离开,为什么她要留下来,过这种郁郁寡欢的日子?”
塞梭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受过的教育告诉她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她不像你,她说什么也不会违抗父母之命。她父母要她嫁给我,她就嫁给我,而且她也能够随遇而安。这样也才合乎体统嘛。”
“随遇而安?”金白利感到大惑不解。“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那么痛苦,这还叫随遇而安?”
塞梭又一次胀红了脸。他实在不想再多说了可忍不住还是又补充了一句:“她留下来大概还是为了你。她不想让你从小就蒙上‘私生子’的阴影。要知道,一旦她离开我,我就会毫不客气地把这秘密捅出去的。”
金白利痛苦地摇着头:“你在捉弄她,是吗?”
“你他妈的在说些什么?!”塞梭恼羞成怒地瞪着眼睛。
“你自己痛苦,也不让别人好过,是吗?”
“我”
“就像现在,你不会对任何人说我不是你女儿一样,这事你也只能在心里挣扎。你知道这类事情一旦张扬出去,人们通常会嘲笑谁?他们是会嘲笑一个已死去的妻子呢,还是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愚蠢的丈夫?你从来就不愿承认自己是个笨蛋。这一点你我心里都明白。哦,上帝!我倒希望你刚发现这事就把她赶出门去,那样她也会比跟着你快乐得多。不过,我跟她可不一样。我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儿,我会过得很快乐的。”
“臭丫头,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可是蠢透了,”塞梭嘲讽地说。“一个独身女人,带着一个私生子,那会被人们的唾沫淹死!你母亲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是不愿走到这一步的。流言蜚语会彻底毁了她。跟我在一起,她至少可以在别人面前抬着头,享有她在上层社会应有的地位。告诉你吧,她其实是很感激我的。上帝可以作证,她跟着我并没有痛苦不堪。哦,可是又有谁关心过我呢?这么些年来我得到了什么呢?到头来,我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
“你本来完全可以赢得我的心!你如果稍微对我好点,我会爱你,亲近你的,哦,不过我忘了,我的存在似乎总让你想起他?”
“你以为我就没有遗憾了吗?”塞梭忽然有些伤感地说“不,我有。”
“那么,现在我只有深表遗憾了。为我们三个人,尤其为我母亲感到遗憾。她永远不可能再找到幸福了,而你我却还有机会。”
“如果你坚持嫁给那个苏格兰人,就不可能幸福。”塞梭刻毒地说。
“那我倒要证明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