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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跟娘娘,还有坏人睡。”红红扁着嘴宣布,在主房的床铺上跑来跑去,最后才定下心,坐在床上。
“笑话。”
“不是坏人,要叫爹爹。”
“谁准的?”
“爹爹?不行不行,那是吃人的怪兽,会把红红给吃了,也会把娘娘给吃了,当然也把坏人给”红红停口,瞄着徐苍离上上下下。他是她看过最高最厉害的人了,那个爹爹怪兽恐怕也不是坏人的对手。“坏人,别怕爹爹,红红也会帮你打扁他。”
“哼。”“红红,谁告诉你爹爹是吃人的怪兽?爹爹就跟娘娘一样,会很喜欢红红的,陪着红红玩耍、陪着红红吃饭,红红爱做什么,爹爹总是会陪着你的。”
红红睁大眼,望着坐在床沿的娘娘。“娘娘,你跟她说的都不一样哩。”
“她?谁是她!”是谁灌输红红这种观念的?
“以前娘娘还没来陪红红时,给红红送饭的那一个啊。她说如果我爱玩,爹爹怪兽会把我一口咬死。”她显得有些害怕,扑在霍水宓的怀里。娘娘总是软绵绵的,抱起来香香软软,好舒服,坏人就不一样,好像可以在他胸前爬来爬去,硬梆梆的,可是也很舒服。她咯咯发笑起来:“娘娘,我要娘娘和坏人,以后红红就不寂寞了。”
霍水宓一笑,低头温柔的手梳着红红的头发。“红红是听娘娘的,还是听旁人的?
“当然是娘娘的。娘娘待我好,她待我不好。”
“那,娘娘跟你说,爹爹不是怪兽,他会跟娘娘一样喜欢你、待你好,你信不信?”
红红狐疑地抬首。“真的吗?”
“那当然。‘坏人’就是你爹爹,你瞧他是怪兽吗?他也没吃了你是不是?
红红想想,似懂非懂的,圆大的眼从霍水宓的怀里瞟了出来,好奇地注视坐在桌前的徐苍离。
“咯,坏人爹爹!”红红从霍水宓怀里爬起,自动自发乖乖躺在床中央,盖起小被,再拍拍左右两边的床铺。“娘娘睡这里,坏人爹爹睡那里,红红睡中间。”不论翻到哪一边都有温暖的怀抱,咯咯,她好聪明。
“好啊”“谁准她睡在这里的?”徐苍离扬起眉,冷言冷语道。
“老爷!一块睡嘛,红红才受了惊吓,咱们陪她是应当的。”星眸又闪闪发亮起来。
又是那种崇拜到十八层地狱的眼神,如何能抗拒?在她面前,自然而然升格当了英雄,如果再多做几件好事,只怕又被她封为神只。
他徐苍离向来是出奇冷僻的恶棍,看似难以应付,却拜在一个弱女子的石榴裙下。
“过来。”
“啊?!”
“为那小丫头片子脱了外衣,总不该厚此薄彼,罔顾你夫婿的权利吧?”他站起身。
霍水宓红了红脸,急步走来。“这是当然,为老爷褪衣,是我的责任。”她的指尖显得有些颤动,贴近他的宽厚身躯,拉解开他的腰带。
她还是挺容易害羞的,流转醉人的黑水银镶在水嫩粉颊上。
他叹息,她的身子是嬴弱的,也许不合时流,举手投足间,也无造作之感,她很真、很娇柔,她是一点一滴地嵌进他的心头。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徐苍离低喃,心在发热。
“咦?老爷,你说些什么?”霍水宓微抬起头,湿眼不敢完全正视着他。忽地,在猝不及防下,软绵绵的身子被环进刚毅的手臂中。
霍水宓吓了一跳,眼望着他,才启小口叫声“老爷”徐苍离的唇便霸了她的,毫不客气。
究竟,何时她才懂得爱他?
向来他不爱旁人隐瞒事情,那算是欺骗;而他也不愿欺瞒自己,事情发生了,更不愿自欺,至少愈早承认愈容易收手!这向来是他做生意的守则,不愿面对现实是失败的大敌。
然而,他收不了手了!
这么刻骨铭心地爱只为一个女人,他的全身细胞吶喊着:划不来,这笔生意划不来!这么炽热狂爱的心只奉献给一个女子,的确是赔本生意,但抽不去了!
来不及了!
他爱上这个含羞带怯的弱女子了。
“啊,老爷”她面河邡赤的,焰焰星光荡漾着水样的雾气,下意识地舔了舔红肿的朱唇。“老爷,你愈来愈奇怪了”双手抵着他的胸前,在他怀里,如无骨躯壳融化其中。
“奇怪?我哪儿奇怪了?”他温暖的声音沙哑,缩紧他的臂。如没有那小猪仔作怪,今晚他会推倒她。
“老爷以往老爷总是夜晚熄了蜡烛,才才可是近来,老爷”啊,她该怎么说,老爷才会懂。
“你不喜欢?”
“不水宓没有,只是只是啊!”终于想起屋内还有第三者,她的脸蛋如火烧,侧脸转过,瞧见红红正目不转睛的,她低叫一声,埋在老爷的怀里。“老爷,咱们忘了红红”她小声说道。
“那又如何?她本不该在此过夜。我可提醒你,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下回一过初更,不准任何人进房,懂吗?”
咦?那语气好像有点酸溜溜的耶。霍水宓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上回红红和她睡,老爷也曾出现过这种浸醋的声音,她本来以为错听,没想到
老爷也会吃醋吗?
她的嘴角悄悄扬起。老爷让她感受到重视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经验。
“老爷你在乎我吗?”她的软语含在嘴里,如蚂蚁说话般。如果老爷在乎她,那么老爷便是这世上唯一在乎她的人了。
他又使力搂了搂她。“你要我在乎,我便在乎。”
他奇迹地听见了她的自语。
“要,我要,我要老爷在乎水宓!”她实在太渴望老爷的在乎了,所以不由自主地大胆要求。
徐苍离的脸庞柔和了。“那么,我就在乎你。就算你烦了、厌了,我也不准你摆脱我!”
“那怎么可能?”霍水宓抬起脸,急促地说:“水宓怎会烦、怎会厌呢?老爷怜我疼我?我都来不及感激了,水宓一生怎会烦呢?”
靶激?!原来,在她心底,他尚属恩人之列。不急,沮丧是有,但她已是迎过门的妻子,谁还能从他身边带走她?他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耗在她身上。瞧,现下就是一例,为了取悦他的娘子,不惜同那小肥猪仔分享她。
“娘娘!快点啦!红红要睡睡了啦!”红红撑着疲惫的眼皮,叫道。
“来了,来了,老爷上床吧。”
“这倒也是你头一遭主动催我上床。”站在那儿凝视霍水宓像半煮热的虾子扭捏不安,附在她耳边低语:“每回接近你,你老脸红,这习惯何时能改?我还真怕哪日你真成了红脸关公。”
啊霍水宓迅速抬眼瞧他,又垂下。老爷又在调笑她了,可是她很喜欢老爷的亲近,如果她是红红,便可大胆地窝在他的怀里,一生一世也不想离开。
“娘娘快上床。”红红抬起肥胖的小腿,让霍水宓爬到床的内侧,然后闭上眼,嘟起肥小嘴。“娘娘先亲亲,要亲嘴哟。就像坏人爹爹亲娘娘那样。
霍水宓脸红了红,含笑对着她的小猪嘴一亲。
“换坏人爹爹亲了,也要亲嘴嘴哟。”
“无聊。”他翻身上床。
红红扁起脸,撑起眼皮,开始攀爬上徐苍离的胸膛。
徐苍离脸色一沉,才要斥责,霍水宓忙拉着他的衣袖,哀求的眼神让他咬牙,而后叹息。他总是拿她没辙。
“你当我是树爬吗?”他问,语气不是太凶。
红红趴在他的胸前,勉强将小猪嘴触到他的嘴角,就当是亲完他了。她的眼一闭,呼噜噜地就睡着了。
“莫说十年,她再长个五岁,肯定会压死人。”她的重量不可小觑。他的眉头皱起,见她当真睡得跟死猪似的,双臂锢起她的身体就要往旁边扔。
“别,老爷!”霍水宓小声叫道,悄悄挪到老爷的身边。“她好不容易睡了,你一动她,会吵醒她的。”
“好不容易?!”是不是在说笑话?!还不到一眨眼的工夫,这丫头就熟睡地打起小呼噜来,这叫好不容易?!
“咯。”霍水宓以为他没注意,悄然地将脸颊靠在他的肩上,满足地闭上眼。过了半晌,徐苍离以为她也入眠了,忽地,她开口:“老爷?”
“嘎?”
“咱们好像一家人呢!”
“你是我的女人,当属一家人。”他故意扭曲她的意思。他爱上她,可不代表必须爱乌及乌,他很吝啬,所有的爱只能献给一个女人,至于其它人,还不配得到他的“残羹饭肴”
“老爷我想学。”
“学?”
“学很多东西。水宓忙刺绣、懂烧饭、懂砍柴,甚至也懂男人下田的事,从小娘亲要我恪守三从四德,只要是女人该会的,我都学了,可是那并没有用,甚至连红河诩救不了。”
“你是该学游水,我来教。”
“不不,老爷生意繁忙,我找向阳、月玺都可以的”
“你以为我会让其它人看见你的身子?”
啊,老爷真的在乎她。霍水宓唇畔含笑。身子放松起来。
“老爷,我能再学其它的东西吗?”朦胧的睡意席卷上来,更蜷缩在他身边。“我想追上你,老爷,我不再想当一个生产工具,我喜欢当你的女人,却也想成为宅子里名符其实的夫人”含糊不清地说完,她迷迷糊糊地丧失意识,梦周公去也。
良久,几经翻转
徐苍离的身躯被迫压上两个沉睡的女人。
奇怪的是,那个当事者还以为没事地冒出一句见解:“我娶回家的毛毛虫终于懂得破茧而出了。”
啊,他期待她蜕变成一只美丽无双的蝴蝶。
“他奶奶的!她以为她是谁啊?!”
“喔喔,账房兄,小心隔墙有耳。”
“呸!老子敢说,就不怕有人敢告密!我早不想做了,要不是念在老爷待我不薄,我赵大山早换家主子做了。女人!哼,充其量她只是个‘徐氏’,没有名字的女人能懂什么?敢跟我抢账本!”
“是是是。”长工阿福望望窗外天色,站起身来:“账房兄,天色不早,我还有活没做,下回有机会,改请你喝酒去。”拿了只鸡腿,赶紧离开七分醉的赵大山。
赵大山不要这份工作,他阿福还要哩。
“要怪,就怪你账房兄识人不清!明明知道徐府里的下人个个只为自己盘算,你还当真把我当知己看。”马不停蹄地一路钻进王总管的房,告密去了。
“赵账房是这样说的?
“是是。他还说‘哪日要不爽起来,准到老爷跟前告状,女人嘛,生完孩子混吃等死就可以了,闲来吃撑了想拉下男人头上的天吗?’。账房兄是这样说的。”
王莫离微笑颔首,从腰际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
“你做得好,下回再有什么闲言闲语,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阿福嘿嘿傻笑,领命离去。
王莫离扬起眉,就拿起毛笔在竹册上写几个大字。
“夫人,你不进来吗?”
霍水宓这才从门后走进,怀里捧着账本,身边黏着小护卫红红。
“王总管,他”
“他叫阿福,是宅里长工,签了两回约,也有七年的时间待在宅里,为人不算太坏,只能说为了自谋其利,他可以出卖很多人。”
“既然如此,为何用他?”
王莫离站起身,轻笑:“因为他能利用。换句话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宅里需要这种人,有他,消息才能四面八方传来。”
“不。”她又见到了一个霍二娘。为何,在这世上总有这么多的霍二娘,又有那么多无能的亲爹呢?!
“那是夫人太心软,不懂这世间的常态。长工阿福自甘当条哈巴狗,我没道理不去利用。”王莫离咧嘴笑着,此刻他像食人不吐骨头的大恶棍。
“娘娘,别理他!陪红红玩!”她扯扯娘娘的裙衫。讨厌,这几天娘娘不是跟坏人爹爹学游水,不准她跟去,就是跟王叔叔学打算盘,没时间理会她!哼,坏人爹爹她喜欢,但是讨厌王叔叔,都是他霸了娘娘的时间。
霍水宓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王总管你这也是在教我吗?”
他扬起眉,大笑:“夫人明理。莫离只想夫人知道,天下没有单纯的黑与白,也没有完全的好人,只要是人总有自私自利的时候,人并没有错,错的是环境。”他别有所指的。
王莫离说话向来极具深意通常此深意只有他自己懂。但霍水宓聚起柳眉,小声地反驳:“他自愿当条哈巴狗,但咱们可不必也把他当哈巴狗。人,谁愿意天生就教人利用,总有方法可以两全其美的。”
“夫人心太软,不过敢为他们出头也算好事,只是将来把声量放大些,不然挺容易从左耳出右耳进的啊,红小姐,你在玩什么?”他低头,礼貌地询问咬在他腿上的红红。
霍水宓抽口气,忙搁下账簿,跑上前抱起红红。
“他欺负娘娘,我讨厌!”红红指责,扁起鼓颊。
“欺负夫人?!冤枉啊!红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王莫离想了想,微笑地从腰际的小包囊里掏出一块小甜饼喂到她嘴前。“想不想吃啊?
红红睁眼盯着它好一会儿,又嗅了嗅,张口用力咬了一块进嘴里。
“瞧,夫人,这就是贿赂。人总有私欲,一旦捏准了弱点,别说是普通百姓,就连皇帝老爷也不得不屈服在私欲之下,何况是不满六岁的小娃儿啊,红小姐,想再吃,我这还有,不必连我的手指也一块啃。”他面不改色的。
红红“哼”了一声,埋在霍水宓的怀里。“我讨厌你!”
“哟,红小姐小小年纪,倒也懂得白吃食,这点倒跟老爷小时相似”
“啊,王总管,你在府里长大?”
“正是。”
“那”她的眼发亮。“你同老爷青梅竹马?”她放下红红,任她在屋子里乱搞,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显有长聊之意。
“青梅竹马是不敢当,不过老爷在书楼读书写字,小的在庭院打扫,也勉强可以说是看着老爷长大。”他扬眉,罔顾红红爬上他的椅子,拿起沾墨的毛笔在桌上挥洒。
“夫人有事尽管问,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老爷他小时候也同现在一样吗?”她渴求问。
心底暗笑,王莫离表面却摇头叹息:“其实,老爷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自幼在已故老爷的教诲下,读书习武不说,若是缓了缓进度,准吃皮鞭,下回你仔细瞧瞧,是不是他的背后有鞭痕,那是已故老爷留下来的;加上老夫人早逝,从小老爷面对的只有严父、严师,哪里懂得柔情呢?也难怪如今他对三个孩子冷冰冰的,八成只知循着已故老爷的路走,不明白这世上还有软调子的亲情。”语毕,长吁一声,颇为惋惜。他的头垂下,黑眼睁得大大地瞪着地面,彷佛怕随时眼角弯起来。
啊,她在心疼!霍水宓惊诧地发现这个事实,不不,不算惊讶。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只要是对上老爷的事,她的心总会微微发疼的。
原来,老爷幼时也过得不好,她该如何做才能让老爷忘掉那段年幼的过去?在徐府,是老爷一点一滴地教她近忘了过去心灵上的拘束,甚至,她开始以为她有价值了,因为老爷放手让她去做让她跟着王总管学账、让她跟着向阳习字,老爷教她游水,甚至有闲余时间,他会说些生意上的趣闻让她分享;只要是她要求的,老爷没有不允的。
他建立起她的小小自信,原来,一个女人也能有自信的。在娘家,她被教导成一个无能的女人,不但无能而且无用,女子生存的目的就是生下夫家子嗣,然而在这里
她开始认为她不再是以往的霍水宓了。
她是有价值的“徐霍水宓”虽然,在外人的眼里、在后代的子孙里,充其量她只能是个没有名字的“徐氏”但她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在老爷的眼中,她是有价值的妻子。
她该如何才能“报答”老爷这份恩情不,不能算是报答,这牵于她的心,她不再想让自个儿的心发疼,她必须让老爷得到最好的
对于老爷,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
王莫离言尽于此。再说这话题下去,只怕非得笑场不可。瞧,他的眼角都流下泪来了,不是因红小姐攀着桌角,在他衣上画起图来,而是太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
他咳了咳,拭去眼泪,勉强导回正题,道:“夫人,你拿着账本,是出了甚么问题吗?”
“阿福!”
“夫人!”阿福大老远地就看见夫人走过来,原本在偷懒,赶紧装作辛勤地清扫落叶。嘿,他够聪明吧!下午,佣人能躲在屋里偷懒就偷懒,但他偏偏站在园中央努力工作,以为他良心发现吗?哼,现下夫人是老爷跟前的红人,多巴结巴结是没错,在宅子里只有他有远见,先摸清夫人每日路线图;他知道夫人从王总管哪儿学账出来后,必到徐向阳那儿习字,偶尔老爷有空,便陪着她走上一段路,今儿个老爷虽然没来,但给夫人留下个好印象总没错。
“哎哟,还有红小姐吶,不午睡吗?瞧,这儿有只鸡腿,红小姐要不要吃?”从账房兄那里拿来的鸡腿虽然凉了,但顺水人情不花钱,值得。
红红瞄了他一眼,昏昏欲睡地埋在霍水宓怀里。在王莫离那里玩累了,有点困了。
“你自个儿吃吧!阿福,怎么园里只有你一人?
“咳,我向来尽忠职守嘛,佣人就要有佣人的本分,旁人我是不知道,不过我阿福一向秉持着吃人一粒米,当泉涌以报,何况老爷给我这份差事,让阿福足以养家糊口红小姐当真不吃?”
“你留下吧。红红才刚在王总管那儿吃了甜饼。”
阿福闻言,小心翼翼地拿油纸包住鸡腿,再塞进衣服里。
霍水宓瞧了,真看不出他像是会打小报告的卧底间谍。
对男人,她向来识得不多,不过单就外貌上来讲,他有些神似爹爹的老实敦厚,只是年轻了几十岁。
“热天鸡腿放久了会坏,阿福你先搁下工作,吃完再做吧。”
“咦?夫人真好心,不过既然红小姐不吃,我就留给小女儿吃了。”阿福难得腼腆地笑着:“我那小丫头向来体弱,所以如果有好东西,能留给她就留给她。”
“啊,你有女儿!”
“这是当然。无论是男是女,在我心里都是一样重要。
霍水宓深深瞧了他一眼,抱着红红先行离去了。
阿福恭敬地弯着身子目送她离去,直到目睹她进了少爷的烟云楼,他的嘴角才浮起诡异的笑容。
“我阿福人称‘见风转舵的阿福’,别名‘狡猾福’,连王总管我都敢骗,何况是心思单纯的夫人?”阿福好生得意地扔了油纸,啃着鸡腿。“谁人不知夫人就是教亲爹娘给卖过来的,我只消多说几句疼疼女儿的话,还怕下回不多关照我一些?嘿嘿,说不得哪日成了夫人眼前的红人”
“向阳!”霍水宓进了烟云楼,书房门是敞开的,所以不经同意,就走进里头。
徐向阳就坐在书桌后,抬眼冷瞅着她。
“同你说过多少回了,要习字去找夫子教,别找我!我可没空闲陪你这笨女人玩认字游戏!女人学什么四书五经,乖乖回去绣花就好!”徐向阳快被烦死了。
“向阳,你这可是真心话?”霍水宓眨眨眼,转身欲回:“那我还是走了好,回头我把你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老爷听,就让他另请老师过来吧!”
“等等!”她在威胁他?!她竟然懂得威胁他?!这世间是不是开始颠倒了?他咬牙。
她明知他在乎爹的,比在乎任何人都要来得深刻!
可恶,该死!他一直后悔那日乞巧节救了她!
她是唯一听清那姓尹所说的话。原本,抱着一线希望,没想到在慌乱之中,她还是听见了,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助她沉到河底去了!
“向阳,前几日,我不是给你件衫子,怎么不穿呢?”
“哼!想讨好我?你是作梦!”他跳起来。
“为啥我要讨好你?”她又眨着眼,问道。
徐向阳一时辞穷。她的确没有理由讨好他!这该死的蠢女人,什么时候懂得反驳人了?
尤其见她眼底有抹狡猾?
狡猾?!
他是不是瞧错了?!
这几日勉为其难地教她读书,总觉得她开始变了。该怎么说?她开始变得大胆起来,好似有人在撑腰。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子,用在她身上当不为过,她原是畏畏缩缩的一个小女人,如今竟然懂得威胁人?
“向阳,我是感激你那日救了红红跟老爷,才为你缝了件衫子,你若不要,那就还我吧!”
“还你?!求之不得!你那种缝工也敢拿出来见人?可别教人笑话了。”
“你真要还我?啊,我差点忘了,向来我对老爷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从没想过要隐瞒老爷呢!”
徐向阳半启着嘴,熊熊的两道炙火射向她。
“你究竟想如何?!”
“你还愿教我读书吗?”她巧笑倩兮的。原来,跟向阳斗嘴也是一种乐趣呢!
“哼,反正我闲来无事,就当施舍一件好事算了。”他气极了。这种女人也配当他娘吗?!
“来不来?不来,我可要吐实的哟。”
“什么?”又在威胁他!这个王八女人,真以为他不敢动她吗?!
“我以为你会想同老爷一块用晚饭的。”
“啊?你说什么?”他怔了怔。“跟爹一起用膳?”
她以为她是谁?从小别说是用饭,就算是爹对他们开口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连那日从湖里救红红跟爹,也不曾听爹亲口说过一句
霍水宓热切地点首。
“如今,我算是你们的娘了,理当要为这个家盘算,这是我该做的。”虽然胆子练大了,也忙得斗嘴,但一想起当人娘亲,总觉有几分腼腆。
徐向阳瞧了她一眼,莫名的,俊秀的脸颊微微赤红着。
当初,这小后娘嫁进门时,面黄肌瘦不说,全身上下只见皮包骨,大圆的眼睛像要掉出来似的,干瘪的手如鸡爪,走起路来像在飘,教人瞧了也不免退避三舍。如今,数月过去了,原本干瘦的身子总算长出点肉来,始终湿漉漉的黑眸像蒙了一层雾气,搭上白皙水嫩的粉颊,不能算是国色天香,但相当入眼,甚至瞧着她,就不由自主地移不开视线,他能理会爹买下她的原因。
她原就是一块璞玉,只是蒙了尘,短视之人看不见她的光,只有爹一眼瞧出她内蕴光华。爹应该很喜欢她的,否则这些时日也不会逼她每日喝补汤,每餐必有鱼肉这是从宝丫头那里听来的;虽然他心知肚明那是养胖她好生徐家真正的子息,然而近来他开始怀疑爹是真的喜欢上她了,不然那日她落水,爹不会守着她一天一夜,直到她醒了还没出房,不然爹一向多疑,依性子是绝不会让宅子里有任何同龄男性存在,但如今爹却把当初调往京城的长工全召回来,还让王总管现身,亲自教这小后娘习账。
看来,爹是真的很喜欢她,那他岂不也要视这小后娘为娘亲了?
那怎行?!她才大他几岁,就得喊声娘亲,打死他也不喊的!
忽地,他的眼里映着霍水宓期盼的脸,不知何时她竟站在面前,原本怀里熟睡的红红被放在椅上,他吓了一跳,面河邡赤地想要退后几步,却发现双手给她紧紧握住。
她的手好软,软绵绵的像摸不到骨头似的。
他的脸更红了。“你你这蠢女人想做什么?”恼羞成怒道。
“向阳,你老分心,压根没听我说话,是不?”之所以敢握男子的手,并不是克服男人碰触她的恶心感,而是他是老爷之子,自然也算她儿子,既为人娘亲,就没有畏惧儿女的道理。在她眼里,徐向阳是无性别的孩子。
他略嫌狼狈地:“哼,蠢女人说出来的话有何建树性?听了是白听!”
“这可是很重要的。我再问你一次好了。你可爱老爷?”
“他是我爹,不爱他难道爱你?”
当作没感觉到他的排斥,霍水宓继续问道:“既然爱老爷,就该为老爷做些什么,是不是?”发现厚着脸皮愈来愈容易了。真奇怪,那个向来不敢又撒赖又同人理争的霍水宓好像已经是属于很久远的年代,如今她叫徐霍水宓,是重新的开始,是新生的水宓。
现下,她的心头好轻松,如同拋开束缚,这全是老爷赐给她的。
“你到底在胡扯什么?”
“咱们一家人一块用饭。”
打她嫁入徐门,三餐皆是在主房自个儿享用,并不觉有何不妥,因为在娘家,也只有她一人待在厨房里喝白粥,全家用餐的回忆很模糊,都是七岁以前的事,因为太久,所以视为理所当然。
老爷定也是如此吧!自幼在严师、严父的教导下,恐怕柔情早已遗忘,莫怪他对这三个孩子总是冷冰冰的,原来是循着过去的路子走。
这样的日子,该改变了。
“喂!”徐向阳叫住她,迟疑道:“你可是当真?”
霍水宓抱起红红快步走到门口,回过首,笑道:“我可不懂说玩笑话。你若不到,小心我的嘴不由自主地净说些‘违心论’。”她飘袂离去。
原来,威胁人也是一件满快乐的事呢!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