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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在大相国寺门口找到大舅母她们时,她们也在找她。
也不光是她走散了,那三伙人藏在傩戏和花灯的队伍里打斗,将傩戏的队伍冲散,两位表姐也走散了,被人流裹挟了很远,好歹一路是护院紧跟着,并没有出什么事。
谢昭宁因找到沈先生耽搁了许久,所以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只见大相国寺门口,两个原本随着她的护院被大舅母正骂着,两个表姐站在一旁也是惊魂稳定的模样,大舅舅和另外四个护院却不在,想必是仍在找她。
她看到这个场景,心里一阵愧疚。虽当时自己也是为了躲避那些刺客,但毕竟也是耽搁了。
她连忙几步上前,唤一声大舅母。
盛氏才转过头来,只见她的眼睛已经哭得肿肿的,发髻微松。看到昭昭全须全尾地站在她面前,她嗷地一嗓子哭了出来,扑上来将她抱住,大哭道“我的昭昭啊,大舅母还以为把你弄丢了,还以为你被人牙子拐去了大舅母领你出来的,回去怎么和你母亲和祖母交代”
大舅母身材丰腴,怀抱很是柔软,并带着甜甜的香膏味道,她这样的大哭,立刻让昭宁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心里对自己的责怪又深了几分。连忙道“舅母不哭不哭,我没有事的也不关两个护院的事,我们遇到了刺客他们也是被人群冲散了”
她知道自己若不解释,这两个家生的护院想必回去就要被狠狠责罚。依照舅舅舅母治军时严格的性子,打半死也有可能。但舅舅舅母也通情达理,若知道与他们无关,也自不会罚。
盛氏还是没有止住哭,兀自搂住她不放,摸她的头发,摸她的脸,似乎还在确认她是不是完好的。
这时候姜远望满头大汗地从不远处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护院,他还没走近就道“阿敏,不好了,我还是没有找到人。这是京畿重地,咱们又不能派人来找。我看我们顾不得别的了,得赶紧报了提点公事司,便说丢了个女使,叫他们派人帮忙寻找”
他走近了些才看到被盛氏抱着的昭宁,眼眸一亮,大喜过望“昭昭,你回来了”
他几步走近,看到昭昭果然还是完好的,一个驻守边关的汉子,竟也眼眶一红噗嗤噗嗤往下掉眼泪,忍不住抓住谢昭宁的肩,哭嚎道“可把大舅舅给担心坏了,快让大舅舅好生看看怎么和护院分开了,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昭宁看到大舅舅一个粗犷男子竟哭成这般模样,却觉得有些好笑。旁人是不知的,外表粗犷的大舅舅实则多愁善感,很容易哭,以前在西平府,他就是看皮影戏都会哭。
她像儿时那般拍拍舅舅的手臂安慰他“舅舅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盛氏这时候却已经止住了哭,伸手打了大舅舅的背一下,叱道“哭什么哭,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里怎么了”浑然忘了自己刚才也几乎哭成了泪人。
两个表姐在旁看,窃窃地笑。
姜远望却知道,盛氏这一巴掌才
是原谅了自己,这才放开了昭宁,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我着急昭昭嘛还是阿敏你最镇定,你最好”
盛氏见他这样说,哪怕生着气也绷不住露出笑容,夫妻此前的吵架便算是过去了。
一行人先上了马车,幸而舅舅赶来的马车极宽敞,仍能坐得下。她们要先把昭宁送回去。
马车吱吱呀呀地跑起来,谢昭宁说了自己的经历,自然略去了救沈先生那一段。
姜远望才说起自己了解的事aheiahei听说这次夏州大捷,君上应是要来大相国寺上香告慰祖先的,不过却没有来,倒是禁军抓了几个谋逆之人,只是还不知幕后主使。”
盛氏愤然说“君上虽登基了,这朝野却是不太平的。当年高祖皇帝是越过太上皇,直接定了君上的太子之位,高祖皇帝驾鹤西归了,君上才逼太上皇退位的,可我看朝野之中不服他的人还多得很,那些此前一心效忠太上皇的世家,恐怕不会全然服了君上。还有一些暗中骂君上的,说他狠毒无情不择手段不知怎么才骂得出来”
盛氏与姜远望一样,她们都常年在西平府,常年上阵杀敌,对君上极是崇拜。
谢昭宁自幼听着庆熙大帝的事迹长大,又蒙大帝领兵收服西平府,对大帝自然也很是敬仰崇拜。哪怕知道赵瑾其实是大帝的亲侄儿,也未曾因赵瑾改变过对君上的看法。西平府诸人皆是如此,毕竟若非大帝,西平府还在战乱中。她记得十岁时,就看到西平府普通百姓家供奉了君上的神像,说是可以驱邪镇宅,而此时君上才不过弱冠之年。那时候甚至连大舅舅都喜滋滋地在堂屋里供奉了君上神像,她还经常去拜,希望大帝保佑她逃学不挨打。自然了,大帝又是如此传奇的人物,别说是她了,就是大舅舅和大舅母也从没见过真人的。
不过感叹完了这个,盛氏和姜远望也不再说君上之事了,而是谈论起在汴京找房子之事。
外祖父年纪大了,眷念故土,倒是不想搬。可姜远望回来后,却要到金吾卫任职了,自然是住在汴京来得方便,大舅舅说本想与谢家住得近些,到时候来看昭宁和姜氏也方便,不过谢家周围甜水巷、榆林巷、东秀巷都靠近御街,寸土寸金,早便让各个官宦家占据了。姜家便是不缺银钱,也租不到此处来。
只能退而求其次,租住在御街对面偏远一些的崇明门内大街,租了座三进的宅子。二舅舅虽不来,但两个表哥表姐也都来住。谢昭宁听了已极是高兴,虽住得略远一些,但比原来在顺昌府是近了极多。她若是想,坐个马车小半个时辰便能去找舅舅、舅母和表姐们了。眼下舅舅和舅母还要回去收拾,一个多月后便正式搬来住。昭宁听了便已经开始期待了。
待到了谢家,大舅母亲自下了马车,将谢昭宁送回了谢家之内。大舅舅本是想下来看看母亲,得知姜氏有孕之后,他便甚是激动。大舅母却说姜氏如今怀得艰难,恐怕此时已是睡下了,何以吵了她休息,等搬好了家再来叨扰也是不迟的,大舅舅才作罢了。两人与昭宁告别后便先让车夫赶着马车,
带两位表姐回去了。
昭宁这次出行并未带女使,等回了锦绣堂,青坞已经备下了沐浴热汤等着她,另有一份她惯常爱吃的小甑糕,还热腾腾的,放在蒸笼里端上来,青坞笑着说“是夫人亲自去小厨房做的,说您在街市上逛,肯定会连吃饭也忘了,您又不爱吃外头的吃食,定是会饿的。奴婢们拦着她,夫人还说若是怀孕了便左也不能动右也不能动,才是怪事把奴婢们都赶出了厨房。”
昭宁接过那只冰裂纹的浅口盏中盛放的小甑糕,她对甜食向来一般,可小甑糕却是她喜欢的,绵软的甑糕,浓郁的红枣香气。可是母亲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的且还知道她在外面逛,定是不会吃东西的。
大舅舅和大舅母对她虽好,但两人都是性子直爽之人,是没有这样细腻的心思的。可姜氏看起来又哪里像是这般细腻的人,或许是母亲还是不一样的,昭宁不由笑了笑,她突然想起前世,她每每犯错被责罚,或是因旁的事伤心欲绝了,回到院中便有一盏小甑糕等着她,也是用这样冰裂纹的瓷盏盛放着,热腾腾的,甜蜜蜜的,她知道院中的女使婆子是不会做的,却从未问过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原来一直都是母亲送来的。
送她去药行之事也是,母亲曾一点点、一滴滴的在爱她。昭宁心里暖融融的,原来这便是有母亲的感觉,她出门在外,是有人会惦记她的。
昭宁吃了糕再沐浴了,依靠着罗汉床上的小几上,长发未干,她将之拢在肩头一侧,准备立刻给葛掌柜写一封信,让他好生照顾先生。先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必是什么营生也不会的。虽沈先生不是阿七,甚至她现在都在怀疑,阿七是否真的存在过,亦或许只不过是她那时困顿不已,所以臆想出来的罢了。但是沈先生她也是必须要帮的,决不能让他如此才华再度耽误了。
前世昭宁曾让人看过先生的文章,都说是字字珠玑,文采斐然,若是应试了,定是能高中的。
一盏烛台柔和地亮着,她栖在烛火之下,给葛掌柜写信,又叮嘱青坞“买了四季被褥,笔墨纸砚送去大相国寺旁的谢氏药行,另备下每月十贯钱,交给一位进京赶考的沈先生,他便住在药行旁侧。”待写完了信,她又想了想,先生前世似乎并不在意吃穿,每次她去看先生,他都在那里喝茶、练字或是打棋谱,他的书童也不爱说话,他那个院子总是很孤寂的。又想起先生说过,他家道中落,父母早早地逝了,所以也习惯那般寂静了。但是现在她却觉得,人还是要活份些的好,又道,“再买只小凤头鹦鹉送过去”
小鹦鹉叽叽喳喳的,想必先生就觉得热闹了吧
青坞知道昭宁前段时日便在找教书先生,只觉得她是找到了罢了,因此笑着应下。
随即红螺从外面走进来了,她进来先解开了斗篷,才拿了给谢昭宁通头发。一边道“娘子,今儿下午,二娘子从平阳郡主那里回来了,是特地派了马车送回来的。听说高家大夫人带她去见了淑太妃,给太妃献了字,太妃得知其救治高家娘子之事,
很是赞赏,特赐了asquo妙心娘子arsquo的称号,现如今已经传开了。堂祖父听说了很是高兴,让郎君好生嘉赏二娘子。郎君便把二娘子的婢女等都还了回去。”
谢昭宁听到此眼神微动,她并不信平阳郡主能如此轻易带谢宛宁去见太妃,更不信太妃能轻易地给谢宛宁这样的称号,这称号虽并非品秩,但却是对谢宛宁极其有利,便如前一世的慈济夫人一般,从此她的地位便不同于她们这些普通的世家女了,谢宛宁日后若是想要高嫁,也更容易了。
高大夫人那是蒋姨娘的人脉,蒋姨娘只是被禁了足,可她那些人还在外面行走。她甚是怀疑这当中是蒋姨娘替谢宛宁牵线搭桥,替她塑造这般的声势。为了哪怕姜氏极不待见谢宛宁,想要折磨她,但在如此称号之下,堂祖父为了家族荣誉也要护着谢宛宁,父亲向来就唯堂祖父的话是瞻,谢宛宁在他眼里又没有大错,自然也会护着谢宛宁。
可是蒋姨娘为什么辛苦为谢宛宁谋划这般多甚至连她的亲生女儿谢芷宁都没有这般好。
谢昭宁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突然想起此前,母亲冲出去打谢宛宁的时候,蒋姨娘却立刻冲出去护谢宛宁,若只是纯粹的合作,蒋姨娘有必要这般相护吗且前世蒋姨娘得了谢氏药行,也是一人一半分给了两人,甚至给谢宛宁那份更是珍贵,因为有治疗时疫的方子。
蒋姨娘和谢宛宁究竟有什么关系
不知为何,谢昭宁又想起白姑说“家里有一个秘密,夫人知道了,所以蒋姨娘才留不得夫人”
究竟是什么秘密,为什么母亲知道了就难逃一劫了如果所有的推测都是真的,那就是说,蒋姨娘是非常怕这个秘密曝光的。如果她知道了这个秘密,能不能趁蒋姨娘还没被放出来,蒋家还没有真正地起复前,用手段彻底扳倒蒋姨娘呢
谢昭宁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却又是这时候,青团有些慌张地进门了,向她简单地福了个声道“大娘子,您快去荣芙院看看吧夫人、夫人有些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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