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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楠一进屋就被厅堂璀璨的灯火晃了下眼,再看屋子里的人,其乐融融,阖家团圆,没来由就觉得恶心。
“哎呀,是楚楠来了啊!”罗静的父母见到他,脸上笑容更大,“刚才你叔叔婶婶还在念叨你呢,说怎么还不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屋里开着暖气,楚楠脱去外套,笑得敷衍:“路上有些堵。”
在场连着楚楠一共六个人,保姆早就做好一桌子菜,就等众人入席。
楚美怡扶着她姥姥起身,嘴上问楚楠:“哥,快寒假了,你回来住吗?”
楚楠父母早逝,从小便在叔叔家长大。虽说罗静与楚骏海都是事业有成的人物,家里吃穿不愁,但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楚楠性子叛逆,越大与叔叔一家越不亲。
“不回,我怕你们看我烦。”
他这句话一出,罗静和楚骏海脸色都变了一变。
楚骏海道:“说什么傻话,这个家谁敢嫌你烦!”
楚楠勾唇笑了笑没说话,帮着罗静将罗老爷子扶了起来。罗静的手揽着父亲的背,楚楠将手伸过去,两只手无意碰在了一起。罗静反应比较大,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楚楠见她如此,表情有些冷。
楚美怡恰好看到这一幕,目光闪烁了下,很快又移开。
楚骏海对此若无所觉,招呼众人坐下,还叫保姆将他泡得一坛蛇酒拿了过来。
“来来来,尝尝我泡的蛇酒,泡了大半年了,好东西!”他拿出几只小盏,给在场的一人倒了一杯。
楚美怡嫌弃不已,不想喝:“爸,你这卫不卫生啊,别喝出点事。”
楚骏海皱眉:“能有什么事,我可是用高浓度白酒泡的,还加了人参黑枸杞和鹿茸,补气益血。你不是一天到晚手脚冷嘛,多喝点有好处!”
楚楠盯着面前自己那盏蛇酒,也不是很想喝的样子。
“我今天开了车。”他推辞道。
楚骏海没有让步:“叫代驾嘛,再说就一小杯没事的,等我们吃晚饭早消化掉了!”
他十分执拗,似乎他不喝就不罢休。
楚美怡咪了一口,顿时清秀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好辣!哥,我记得你有胃病,你还是不要喝了。”
楚骏海不太高兴:“这是补酒,就是治胃病的!”
罗姥姥道:“那要不……就喝一点吧?楚楠你稍稍咪一下就好,今天你叔叔是寿星,不要扫了他的兴。”
楚楠眼里浮起一阵烦躁,不甘不愿举起小盏:“那我就喝一杯。”
一大家子饭桌上有说有笑,与一般家庭并不不同。楚美怡分享着自己在学校的诸多趣事,罗姥姥也与众人诉说着邻里亲戚间家长里短。
楚楠身在其中,仿佛融为一体,其实自己心里门儿清,他不过一个外人。
***
“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把手机放下!”韩章用筷尖虚点了下韩山的手机。
韩山瘪了瘪嘴,不敢挑战他哥淫威,将手机放下了,只是放下前还手速飞快发出去最后一条信息。
【红油面皮我们学校附近就有家好吃的,改天你来我请你啊。】
最上方的昵称栏,显示的是“夏变态”,不用说,一定是韩山自己改的备注。
“你小子是不是又谈恋爱了?”韩章仔细揣摩他肢体语言与微表情,最后得出结论。
韩山一口大白菜差点喷出来:“什么呀!哥你别瞎猜,人家男的,我就关于学业上的问题向他发起咨询,咱俩清清白白,连纯洁的友谊都不算有好吗!而且什么叫‘又’啊?”
自从那天在酒吧对着夏之君大哭一场,吐了一大堆苦水,不知是不是释放了压力,隔天起床就觉得心胸豁然开朗,心情也没那么压抑了。
夏之君这人瞧着面冷心硬,其实人还是蛮好的,只要控制住不去想他那次在cs对战馆是有多变态……
韩山咬着筷子陷入沉思,那晚夏之君把他送回学校,拿着他的手机就加了个微信号,让他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
起初他也没想和对方联系,没啥交情,梁子倒是结了不少,连个熟人都不算,联系他做什么?但没过多久,叶婧几人相继离世的消息传到了学校。韩山心里不好受,总觉得郁结于心,十分憋屈。他实在找不到人诉说忧思,父母不想说,韩章又不敢说,同学朋友也不一定能理解他,通讯录翻了几遍,终还是给夏之君发去了信息。
夏之君的安慰乏善可陈,但韩山还是感到了轻松。
从那以后他就经常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享给对方,夏之君大多时候不太理他,但只要是正经事,比如学业上的问题,对方就算隔再久也会认真回复。
一来二去,韩山小朋友与夏之君大变态间,倒生出了一种奇特的联系。
“最近学业很繁重吗?”林春舟听了他的话问道。
“期末了嘛,我最近复习可努力了,感觉跟我高考那年有得一拼。”韩山给自己夹起一块羊蝎子,嫌筷子碍事,干脆换上双手,被烫得龇牙咧嘴也照样啃得津津有味。
韩章见林春舟吃得少,往他碗里夹了不少肉:“你多吃点。”
林春舟其实不太爱吃羊肉,嫌有膻味,但话到嘴边,看到碗里末了底的小半碗羊肉,硬是把话都咽了回去,捧起碗慢条斯理一点点往嘴里塞。
韩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道:“我是不是该叫嫂子了?”
林春舟一下呛住,咳得脸都胀红了。韩章忙将桌上饮料递给他,同时不断轻拍他脊背。
“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韩章表情有些好笑,扭头对上韩山又立马换了副不耐烦的面孔,“别瞎说,八字没一撇呢!”拍着林春舟背的那只手暗地里却悄悄给韩山比了个大拇指。
谁还没有两副面孔。
韩山心里暗骂他哥奸诈,无限同情地瞅了眼他林哥,低头自顾啃起羊蝎子。
三人吃好火锅,韩山自行回校,韩章与林春舟开车离开。
回程经过大型超市,林春舟突然想起家里鸡蛋没了,于是两人停好车又一起进了超市。
林春舟直达生鲜柜台,挑选鸡蛋,韩章在日用品区域自己逛了起来。他拿了两把剃须刀,经过两性用品区的时候,原本都走过去了,想到什么又倒退回来从货架上抽出一盒杜蕾斯超薄。
两人在收银台汇合,林春舟见韩章扔了几样东西进购物篮,也没细看就结账了,待一件件把东西再拿出来,看到篮底那盒安全套整了人都愣了一愣。
韩章含着几分故意,凑上去特地解释一番:“家里的应该都过期了,我就是……有备无患,你懂吧?”
他眼角飞花,嗓音低沉,还要问林春舟懂不懂。林春舟点头摇头都不是,最后顶着收银员怪异的目光结完帐匆匆就朝外面走,也不理身后韩章的叫唤。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韩章嫌不过瘾似的,还要撩拨:“你怎么脸皮这么薄,比杜蕾斯都薄了。”
林春舟扣着安全带,闻言瞥过去一眼,神色还算镇定:“没用过,不知道。等会儿开车麻烦韩警官就不要调戏我了,我怕出车祸。”
韩章心满意足倒进座椅里,满口答应,心里其实想着等会儿下了车,一定要再问问对方以前用得都是什么牌子,达成“调戏”三连。
两人没想到的是,就算韩章信守承诺车上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林春舟还是把车开进了绿化带。
刚出超市不远,他们就遇到了一个红灯,排在第一辆。
还剩最后十几秒时,对面车道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
“哪个孙子开远光?”韩章被照得睁不开眼,手臂挡了下。
林春舟也觉着晃眼,刚要说什么,猛然发现那光越来越近,伴随着刺耳的轰鸣,竟是往他们这边直直冲了过来。
“当心!”韩章同样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眼眸圆睁,瞳孔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骤然扩散。
倏忽之间,林春舟反应灵敏,猛地一脚油门方向往右。车头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过来车,车尾却在一声巨响中面目全非,整个凹了进去。
林春舟那侧的车窗被完全震碎,玻璃渣弹射到他脸上,在眼尾靠近眉毛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痕,脸上眼镜也甩了出去。
韩章胳膊因巨大的惯性撞在车门上,痛虽痛,但好在骨头没伤,他回过神立马去查看身边人的状况,见林春舟额角带血,解安全带的动作都有些不利索:“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林春舟抹了下刺痛的眼尾,沾了一指猩红。他拾起一旁眼镜重新戴回脸上,同时冲韩章道:“没事,皮外伤而已。”
一辆荧绿色的跑车横在路中间,车头一头扎进途观后座,冒着白烟,损毁严重,驾驶室里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
由于林春舟那侧车门被抵住了开不了,两人都是往副驾驶座那边下的车。
韩章踩在一地玻璃渣上,望了眼左右车道,又看了看那辆报废掉的跑车,蹙眉道:“我去疏导下交通,你看下跑车驾驶员情况,这车我有点眼熟,好像是b大哪个学生的车。”说着边掏手机打电话边往车后而去。
跑车驾驶位的车门严重变形,抵在林春舟那辆途观边上,就算开的了人也出不来。他没多想绕到跑车副驾位置,手伸进没了玻璃的车窗内,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夹在安全气囊与座椅之间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染着时髦的红头发,右耳打着一排耳钉。他歪斜地倒在座椅上,头无力地垂在一边,未见明显损伤,但人已经昏迷过去。
林春舟一眼认出这人正是之前与他和韩山发生过肢体冲突的那个红发青年,惊讶于这千里孽缘一线牵的巧合之余,忙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
一探之下脉搏微弱,不太妙。
他不敢随意挪动伤者,怕人伤上加伤,觉得也做不了更多,他从车里退了出来,迅速跑向韩章。
“怎么样?”韩章见他脸色凝重,已有了猜测。
林春舟额角的血被冷风一吹,干在脸上,形成一道刺目的红痕:“人不知道伤了哪里,呼吸脉搏都很弱,我怕他是内出血,没敢动他。”
韩章点头道:“我已经打了120和110,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还好林春舟这车的油箱在右,没漏,不然恐怕还要叫上消防。
交警和救护车的确来的很快,前后脚就到了。之后伤者送医,辅警拍照取证,交警询问事件经过,两辆车被牵引拖走,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你们真是运气好啊,这车这么撞过来还能避开,这反应没谁了!”辅警拍完照啧啧称奇,对着林春舟一个劲儿竖大拇指。
韩章也觉得林春舟厉害,但他觉得厉害的点儿是,对方竟然能在那种危急关头扭转自己的本能反应将方向盘往右打。
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做到这点,电光石火的事情,他没把握脑子能扭过身体。
“我们会调查取证,等事故责任认定后你就可以取车了。”交警说完这句话本子一合,与辅警双双离去。
韩章在夜深人静的街头裹了裹大衣,鼻头被风吹得微红:“我刚刚是不是应该拿出警官证让他送我们一程?”
林春舟似笑非笑睨他一眼,道:“晚了。”
身后没见着空车,两人便缓缓往前走去,想去大一点的路口等车。
韩章突然问:“撞我们那小兔崽子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吗?”
他已从林春舟处得知那辆骚包跑车的车主是谁。
林春舟想了想:“好像姓楚。”
“之前他在大学城里飙车,我还给他家长打过电话,我说那照片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有过一面之缘。早知道那会儿就该狠一点把他抓起来关个几天,今天他那车速快的,老子一条小命差点葬送在他手里。”韩章怀疑对方不是酒驾就是嗑药了。
林春舟漆黑的发被晚风吹过,摇曳间衬得他肌肤愈白,也衬得额角的那抹红越发显眼。
韩章心头微动,停下脚步。
“怎么?”林春舟疑惑地也跟着停下。
路灯照映下,韩章不等他反应,伸手摘下他脸上的眼镜,语气轻柔道:“我给你擦擦脸。”说着用拇指轻轻擦拭起那处血渍。
林春舟那里刚受了伤,本就敏感,被他实在不怎么细嫩的指腹一搓,顿时感觉火辣一片,靠近伤处的那只眼微微眯窄了,不自觉就要避。
“好了,没了。”韩章把眼镜还回去,见好就收,占便宜也占的理直气壮。
林春舟抓不到他错处,垂眼戴回眼镜,还要跟他说声:“谢谢。”
两人继续走着,没走几步,韩章忽地又“啊”了声,脚步一顿。
这回林春舟离他远了点,问:“又怎么了?”
“超市买的东西放在后座,估计都报废了。”他哀叹,“可怜了我那超薄杜蕾斯,没见识过战场就英勇就义了。”
林春舟:“……”
林春舟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春舟在家等了两天,没等来提车的通知,倒等来了梁平的一通电话。
接到这通电话时,林春舟正与夏之君在咖啡馆会面。
梁平开口第一句就是:“兄弟,最近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林春舟一愣,抱歉地冲夏之君示意一番,起身去外面讲话了。
“梁队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平恢复正经语气:“林先生,这里是江市水杉区刑侦分队,我是负责白玉大学城辖区的梁平,现在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你明天能不能过来做下笔录?”
林春舟想了想,这两天他没车,活动基本不离小区范围,没事就在家里逗猫做饭,实在不知道自己会和什么案子扯上关系。
“什么案子方便说吗?”
梁平提醒他:“前天晚上八点四十六分,你是不是在大学路上和人撞车了?”
林春舟心念一转,如果这件事惊动了梁平,那必定不是一件普通的交通事故那么简单,加上那日肇事司机被救护车带走时已是气息奄奄……
林春舟做出猜测:“这案子是不是另有隐情?那孩子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
“没救回来。”梁平声音有些沉,“死因不是车祸。”
林春舟闻言眉心渐渐蹙起,说话间唇间冒出雪白的雾气:“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刑队报道。”
挂了电话回到室内,林春舟重新在夏之君面前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张张报告仔细阅读起来。
“这就是你这些年查到的?”他一目十行,快速将上面的信息刻进脑海。
夏之君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淡淡道:“这些都是绝密档案,要拿到不容易。桌上的资料不过是整个案子的冰山一角,更多的我也没有能力深挖了。”
他已经将这些内容看过千百遍,林春舟随便拿起一张,他扫一眼就能知道其上内容。
他指了指对方现在手上正拿的这张纸道:“陆子任是江市木业领军人物,家产雄厚,公司产品遍布全国。他膝下有两女一子,最小的女儿叫陆茜茜,曾就读于b大,三年前外出就餐时被人绑架。陆子任很快报了警,但警方救援失败,陆茜茜被无情撕票,陆子任一家也结束国内生意远居海外。”他缓缓说着,“他们家已经没人在国内,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当年案件的细节,我还是多方打听,从他们家的保姆、司机、职员嘴里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林春舟放下手中资料,看向夏之君:“你怀疑这就是东瑞去执行的秘密任务,解救陆茜茜?”
“同期案件中,只有这个案子虎头蛇尾,匆忙结案,结案后甚至不许随意调阅。”夏之君身体前倾,直视对方,“我通过各种办法想要获取调阅权限,结果非但没有得到批复,还被以各种理由调离了江市。这难道还不值得怀疑吗?”
林春舟眉头紧锁:“一起绑架案,为什么会造成那么大的伤亡?”
他在问夏之君,也在自问。
封锁档案,轻易不许调阅,这些动作无一不在暗示着这个案子的不简单。到底是怎样敏感的内容,才会让上面如此谨慎?
夏之君靠向椅背,双手交叉环胸道:“我还查到一件事。”
他明显地顿停让林春舟起了疑:“和我有关?”
夏之君眼里没有惊异,只是笑了笑道:“你还真是敏锐到吓人,不过也可以说是和你有关吧。”他逐渐敛起笑,俊美的脸庞顷刻间变得有几分阴沉,“当年去执行秘密任务的特警都死了,这个你我都知道,可同去的刑警却还有存活的。只要找到他们,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林春舟右眼眼角突然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下,同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很聪明,很敏锐,经过专业训练,在思维逻辑和观察力上,不敢和专家比,但也可以算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
说上句猜下句夸张了些,但通过对夏之君这番话的缜密分析,他心里还是有了一个十分荒诞的猜测。
这样性质恶劣的案件,必定归江市刑侦总队侦查,而三年前,韩章正是从市局总队调离的,而且他身上的PTSD……不正是他身为幸存者的证据吗?
这想法太离奇也太戏剧性,让他瞬间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然而他并没有主动开口接茬,而是静静坐在椅子里,神情淡漠,等着夏之君继续说下去。
他甚至心里对夏之君有了些微的防备。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将事实告诉你。”夏之君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变化,无视他的排斥,自顾说下去,“三年前,就在陆茜茜绑架案发生之后,韩章自愿从市局刑侦总队调往地方派出所工作,他患了严重的PTSD,连在一线工作都不能胜任。他走后,可能市局领导也终于重视起了办案人员心理健康这一块,特地聘请了a大的心理治疗师作为总队顾问。以韩章的在校成绩,进入重案组轻而易举,我有理由相信他参加了当年的秘密行动,并且存活了下来。林春舟,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真相……”
“他不会说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青年冷冷打断他。
“那就想想办法,你身为西南第一师最优秀的武装侦察兵,难道这点能力都没有吗?”他的嗓音压得很低,眼眸犹如枯井,深不见底。
“够了!”林春舟霍地站起,双手撑住桌面,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咖啡馆里其他客人听到动静纷纷往两人这边看来,见到林春舟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又见夏之君西装革履面无表情地坐在位子上,两方僵持,视线交织,很有点谁也不让谁的味道,不禁都静静屏息,等着看戏。
夏之君微微仰起头看着对方道:“今天的话,你可以当自己从来没听过,我只是给了你一种可能,并没有要你一定去做什么,用不着这么激动。”
在他说了那样的话后,林春舟怎么可能还当什么都没听过。
他在暗示他,暗示他从韩章那里套话,暗示他利用韩章和他的关系探听陆茜茜绑架案的细节,暗示他可以为了真相不择手段!
“很抱歉,我不是克格勃,夏先生。”林春舟点到为止,维持着最后的客气,“我先走了,你有事可以再联系我。”
身为朋友,他当然会对李东瑞的真正死因有探知的欲望,相信夏之君也是如此。但夏之君又好像和他不太一样,对这件事有些太投入,也陷得太深了,简直到了偏执的程度。
林春舟离开咖啡馆,接触到室外寒冷的空气,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独自走向公交站台。
他走得很慢,脚步很沉,当一辆厢式货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时,他忽地停住脚步,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僵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带着莎翁式悲剧色彩的可能性。
如果夏之君并不只是拿李东瑞当朋友呢?如果……就如当年李东瑞暗恋对方那样,对方也同样暗自喜欢着李东瑞呢?
他竟然从没想过这种可能……
***
韩章接到梁平电话时正在例行巡逻,就在b大附近,梁平一听让他赶紧的,与他一起b大汇合。
“你去b大干吗?”韩章奇道,“家长会?”
梁平操了声,笑骂:“娘子都不知道在哪里,开什么家长会?办案呢!大学城又死了个学生,你还不知道呢?我说最近你们大学城怎么老出事啊,是不是犯太岁了?”
韩章稍稍坐直了身子,眉峰拧起:“谁死了?”
“就前天和你那房客撞车那小子,死在医院里,没抢救过来。本来是要验血看他有没有酒驾的,结果你猜怎么着?酒精验出来了,别的东西也验出来了。”
韩章一惊:“那小子死了?”
梁平忍不住吐槽:“你说你那房客大兄弟是不是柯南附体?短短半年时间都多少起谋杀案了啊!”
“撞车那晚我也在……”
梁平一下卡壳:“操,当我没说。”
韩章拿开手机,小声对驾车的小张说了声去b大,然后继续与梁平讲电话:“你还没说验出了什么别的东西,难道是酒驾加毒驾?”
“不是!更玄乎的东西——毒!但不是毒品的毒,是毒药的毒。”
“又是毒?”听到这儿连韩章都有些震惊了。
“我第一反应也是这个,真是邪门了,难道是唐晶儿那案子给了某些人启发吗?”梁平道,“还好医院够仔细,发现不对就报警了,不然就当突发急症不明不白给办了,人到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说话间,警车已停在b大学校门口,韩章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等他的梁平等人。
他干脆挂断电话,下车向他们走去。
“你怀疑投毒?”他迈开长腿几步到梁平面前,两人一同进了学校。
“我希望是他自己吃错了东西,大学城三个月内出两起投毒案,我真怕教育部承受不住压力集体辞职。”
两人向校方表明来意,很顺利地进入到了楚楠的寝室进行勘察。
“对了,江白鹭呢?”往常梁平办案都带着这位话少能干的女法医,今天没看到,韩章还怪不习惯的。
梁平那头分配完任务,转头回他话道:“白鹭啊,在给死者做解剖检验呢。说到解剖才有气呢我跟你说,一开始死者家属死活不同意解剖,是既想要警方给他们交代,又不允许我们解剖死者,简直是我最讨厌遇到的那类家属。”
韩章没想到还有这茬:“那后来怎么又肯解剖了?”
“我申请强制解剖了,懒得跟他们废话。”梁平冷笑。
韩章对罗静还有印象,记忆里是个挺圆滑挺讲道理的女人,就问梁平:“家属里有没有一个叫罗静的女人?”梁平摸着下巴想了许久,韩章又补上一句,“长得挺漂亮。”
“有!有有!”梁平击掌,总算想起来了,“死者好像除了叔叔婶婶就没别的长辈了,你说的那个罗静,是他婶婶。就她最反对解剖,跳得比谁都高,要不是医院里人来人往,我怀疑她都要指着鼻子骂我警界败类了。”
这种家属与警方间的小摩擦小误解时有发生,韩章在市局总队做刑警那会儿也不是没被人指着鼻子骂“浪费纳税人的钱”过,习惯了也就一笑置之。
韩章道:“当晚死者是从外面回来还是正打算离开大学城,你查到了吗?”
梁平点点头:“查到了,是从外面回来。当晚是死者叔叔的生日,他在叔叔家吃好晚饭回学校,在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出了车祸,后面的事不说你也知道了。”
现场勘查期间,法医室那头来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了梁平。
江白鹭:“毒物检验出来了,是蛇毒,眼镜蛇毒。”
“蛇毒?”梁平没控制住音量,引得在场勘查的办案人员都朝他看过去,韩章也看向了他。
而一心关注案情的梁平毫无所觉:“他被蛇咬了?”
“没有,他浑身上下除了撞车撞出来的皮下出血,一点咬伤的痕迹都没有。”江白鹭的声音很平静,可以用波澜不惊形容。
梁平闻言有些懵逼:“那这毒是怎么到他身体里去的?”
“他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