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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湖秋水耀碧日,晚霞生就紫光阁。
万般变化江山旧,笙歌飞舞是黄昏。
寥寥层云,千里暮霭,金明池畔,凤舞龙舟,万头幢动,徽宗一行人等,书生打扮,行走在自己的江山境内。虽已不再是那风华正茂,却仍是那挥发不完的书生意气,后宫佳丽三千,难有一人深得其心,虽舞文弄墨、琴棋书画皆通者不乏其人。但其人皆毫无创意,与其想法难合一二,是已二十多年的宫廷生活,已让他不厌其烦。人生难觅一知己,贵为天子,高处不胜寒,其感触却是更深。
最近方腊突起于东南,其势甚汹,已有占据东南之势,北方契丹人在女真人的打击下早已不支,女真人却是凶猛异常,大有吞并契丹之势,如今朝廷面对内忧外患却是争论不已,一向喜欢琴棋书画的徽宗自是被弄得焦头烂额。如今才好不容易寻得一机会出来游玩,身后是自己的两名贴身侍卫,跟随自己二十多年,无论是武功还是论忠心,都是保护自己的最好人选。
京城自不比别处,管它东南盗势滔天,北方女真席卷万里层云,京城依然是我行我素,热闹非凡,金明池前,夜夜皆被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围满,今夜自也不例外。
琴声寥寥,踏晚霞万道,风声萧萧,琴声依稀在风中徘徊,如甘似露,层云万里,尽其渺看,风尘世间,不染丝毫污泥,自别有一番超凡脱俗之感。
徽宗心悸撩动,寻琴声所来之方向而去,挤过重重人群,踏过那万千青石板,琴声如洪水滔滔,直扑心田而来,徽宗越发激动,好一曲钟子期寻觅知音之曲,如此琴声却是自己孜孜以求,想不到而如今竟在此寻得。
徽宗这才仔细看清原来自己已踏到了金明池边,那琴声却是从舟中传来,那舟虽不算大,却还算高贵与典雅,一对灯笼高挂舟两侧,一席白帘将那弹琴之人与外界隔离开来,自有一番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之态,帘中之人那窈窕的身材印入帘上,若隐若现,自有一番风味与惬意。徽宗看得出神,心早已跃至九霄云外,如腾云驾雾般。
徽宗正听得出神,琴声却嘎然而止,徽宗一惊:“敢问姑娘为何突然停弦?”“知己难觅,弦断有谁听!”却是那帘中之人长叹,声音自另有一番优美与动听“这首曲乃当年钟子期所作,姑娘能弹得如此出神入化,小生佩服!”“莫非公子也是懂琴之人!”“懂琴自不敢当,只是自小学得几分,略通一二!”“哦!看公子面目,却不像寻常富家公子!”“姑娘说笑了!不知晚生能否冒昧见姑娘一面?”“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见与不见又有何异,小女子不过是红尘中人,不如不见为好!”“姑娘又何出此言,寥寥大千世界,上至当今皇上,下到平民百姓,又有谁不置身于红尘之中呢?滚滚红尘,又有谁能摆脱得了呢?”“公子果然好口才!”那帘中之人说完这句话,却是不再说话,琴声再次响起,似春江花月夜又似渔舟唱晚,自己平时虽力求创新,但自己只知道编造新的曲目,那知这女子却将两曲合二为一,同时奏出,又另有一番风味,去旧陈新,较两首曲子更优几分。
徽宗用心倾听着,第一次与曲子有如此大的共鸣,良久才毕,余音寥寥,回荡在空际、耳际,惊起徐徐微风,碧波荡漾。
“听姑娘曲声之中,仿佛夹杂着如怨如诉,莫非姑娘有何难言之隐!”“难言之隐?”那帘中之人苦笑一声“风尘女子,万般愁肠,又与谁人说!”“小生冒昧,愿听姑娘说其一二,”“公子并不识得小女子,又何苦这般”“人生在世,又能有几番心动,姑娘曲中所透之情,实让小生倾感万分,小生仿佛觉得,姑娘正是小生所求知己!”“公子能透过曲声,听得小女子心事,想必公子亦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连,既然如此,就请公子上舟小饮几杯!”“多谢姑娘!”徽宗却是高兴不已。
轻舟静静地拂过水面,如诗如画,抵住岸边,徽宗跨步上得小舟,早有一侍女撩开那白帘,徽宗有些激动的进入帘中,灯光下,只见一女子抚琴而坐,一脸的忧思,素装淡抹,自有万千妩媚、千般醉人,撩动的发髻,在风中展示着那娇人的魅力。“公子请坐”那女子淡淡一笑,却有倾国倾城之态,徽宗看得出神,虽然后宫佳丽中如此美人自有不少,但那有眼前这女子如此超凡脱俗之美,简直如仙女下凡般,那女子又是嫣然一笑,徽宗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忙道:“敢问姑娘芳姓大名!”“小女子姓李名师师,自幼在京师长大。”眼神中似有一些迷惘与徘徊,李师师为徽宗斟得一杯酒:“公子,小女子敬你一杯”李师师说完,一饮而尽,徽宗自也是一滴不剩“酒入愁肠愁更愁,姑娘有何心事,不妨直说,说不定小生可以帮你!”李师师怔怔地看着徽宗“当今世界只有一人可以帮我”“是谁?”“皇上”“哦?为什么?”“你知道京城花满楼是谁开的吗?”顿了顿又道:“是蔡丞相!除非是皇上谕旨,否则这一辈子我都别想赎身!”“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刚才公子说对琴略有研究,不知能否为小女子弹奏一曲?”“求之不得!”徽宗抚琴而坐,淡淡琴声响起,似流水,似淡月,轻轻拂过湖面,又随风飘散,却在风中久久回荡,分不出是风声还是琴声,风声琴声早已融为一体,李师师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人,目光中仿佛丝丝含情,如此良久,一切仿佛凝固般。
众人皆醉我独醒,只不过如今只有他二人醉了,醉得那样深、那样浓,是李师师让徽宗陶醉,陶醉于一见钟情,陶醉得不能自拔,陶醉得忘我何为。徽宗的那种潇洒,更有他那琴艺,李师师似乎亦有几分痴迷。
弦月高上清风淡影月如钩
碧水流淌熙熙人攘水如镜
醉人醉己青灯浊酒醉意浓
萧萧风声寥寥琴音琴断弦
此情浓浓终有离别时“启禀公子,子时已过”却是徽宗的侍卫前来相告“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看公子还是先回吧!”“李姑娘,明天我去花满楼找你!”徽宗却是依依不舍“多谢公子抬爱,小女子感激不尽!”
通往皇宫的青石板上,徽宗走得那样的满足与心安,心中又有了一个依靠与期盼。
京城花满楼与往日一样,依然是灯火通明,晃如白昼,胭脂水粉扑面而来,才子佳人、书生意气在此挥发与弥漫,徽宗依然是那幅装扮,却显得更加精神焕发,见知己心切,自然是阔绰无比,一万两的银票让老鸨喜笑颜开,亲自为徽宗带路,李师师的门一打开,徽宗就觉得有一股抵不住的诱惑迎面扑来,作为花满楼头牌的李师师,房间却并不象徽宗想的那样豪华,若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雅”青风朴素的古琴高放台矶,屋子四周是那历代的字画,其中不乏世间罕有之作,徽宗不禁暗暗称奇,笑道:“李姑娘果然不凡,想不到世间罕有的王羲之真迹,姑娘竟有收藏!”“公子见笑,这些只不过是朋友暂寄于此罢了,哪能说得上收藏!”
“公子请坐!”李师师边为徽宗斟酒边道,徽宗这才定睛注视李师师,较昨日多了几分浓妆,却依然是那般醉人,徽宗接过李师师递过来的酒杯,闻了闻,是那样的芳香,茶如其人,徽宗从兜中拿出一盒打开,立时光芒四射,李师师大惊不已,徽宗淡淡笑道:“这颗夜明珠是小生此生至爱,现在将他送给李姑娘!”“如此厚礼,小女子且敢收!”“这颗夜明珠较之王羲之真迹,却是微不足道,姑娘还是收下吧!”李师师见此,立时从墙上取下那王羲之的字画,递给徽宗道:“公子若是喜欢,这幅字画就送给公子了”“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徽宗对字画却是情有独钟,如今见李师师如此说,自也不再推辞,欣喜地接过字画,慢慢地展开,却是喜形于色。
如此良久,正当徽宗合上字帖之时,突觉一阵头晕目眩,体内有如翻江倒海“我这是怎么了!”徽宗并不怀疑眼前这个高贵典雅而又超凡脱俗的女人。李师师轻轻地端起酒杯,将酒送入口中,突然从那屏风后出来一人,徽宗识得正是方腊,方腊大笑着搂住李师师那纤纤玉腰“美人,办得好!”方腊走过来从徽宗兜中摸出玉玺,大笑道:“徽宗老儿,你大宋江山已经走到尽头了!”徽宗怔怔地看着李师师,依然还是那样的含情脉脉,他实在不敢相信,曾经让自己认为是知己的女人,竟然会在认识的第二天置自己于死地“怪只怪你荒淫无道,弄得民不聊生,如今方天王应势而起,只是顺天意取你而代之,我李师师只不过是应天命而已!”说得那样的冷漠与淡然。
“你就安心的去吧!我方腊会给你留个全尸的!”方腊得意的大笑“为了你我连江山都可以不要,为什么你”徽宗悲愤地有些说不出口“我只是顺天命而已”李师师仍只有那句话。
“哈哈,成者王,败者寇,我要让天下所有人知道,我方腊才是天命所归。”话还没有说完,却嘎然而止,仿佛喉咙被甚物堵住般,方腊扭过头,怔怔地看着李师师,却是李师师身旁早已站定一人,看情形却不是中原人,方腊用那极其沙哑的声音逼出一句话:“你是什么人?”“朕乃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你方腊只不过是我手中的一粒棋子罢了,”“你”方腊却是已说不出话来“恩!你以为师师是你的人,你以为你可以得到赵家天下,错了,难道你不明白螳螂捕蚕,黄雀在后吗?虽然你不是螳螂,我也不是黄雀,但最后你还是输了,以后赵家的天下,就会变成我完颜家的了,”完颜阿骨打说着从桌上拾起那玉玺,大笑道:“现如今大宋朝玉玺在我手中,那我大金国铁骑南下就会势如破竹了!”方腊早已气绝身亡,倒地而毙。
完颜阿骨打将玉玺塞入怀中,高兴地走到李师师身旁“师师,待朕做大宋皇帝的那一天,朕一定封你为皇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呵呵!一个皇妃就想让师师跟你,你也太天真了吧!”却是徽宗从桌上醒了过来,完颜阿骨打却是惊骇不已“你不是已经、已经”“我已经死了,对吧!”完颜阿骨打不自禁地点了下头,李师师跑到徽宗身边“皇上!”徽宗抚摸着李师师的额头“师师你辛苦了,朕一定迎娶你为大宋皇后!”“多谢皇上!”李师师却是高兴不已。
“朕的玉玺是不是很漂亮!”徽宗却是说得异常诡异“玉玺上有毒!”完颜阿骨打猛然惊醒,同时身体开始抽搐起来“方腊已经够蠢的了!没想到你比方腊更笨!要夺我赵宋天下,简直是妄想!”“想不到我完颜阿骨打戎马一生,最后竟栽在你们手中!”“你把别人都当棋子,只可惜你没有想到你早就是朕的一颗棋子了!”完颜阿骨打轰然倒地,双目大睁,却是有些死不瞑目。
“皇上,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李师师一脸幸福地抱住徽宗的腰,仿佛有几分陶醉“对啊!我们终于可以长厢厮守了,”眼神中突现几分杀意“啊!”一声惊呼打破了本有的宁静与幸福。李师师的腹中已多出了一柄寒刀,深不见底的刀,血从那透白的衣中涌出,流下,滴落,破碎,如她那颗心,李师师双手握住那刀柄,不敢相信地道:“皇上!”“别怪朕,你根本就不是师师!”一滴泪从李师师眼中滴落,破碎,散落于地上的鲜血之中。
似情似水亦是梦
是梦是幻亦是空
情也空梦也空一切都成空
寥寥世间事化作轻烟却向东
命运亦空
徽宗从完颜阿骨打手中拿过那玉玺,脸色突大变,惊道:“这不是朕的玉玺!”
夕阳下,长亭外,暮蔼层层,楚天阔阔,一白衣女子端坐于石亭之中,却是李师师,旁边却有一男子,李师师拿出一物,安放于石桌之上,慢慢地展开,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身边这男子,道:“康王,玉玺我已经拿到了!”康王赵构目光中跳着那欢快的火焰,将玉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喃喃自语:“真是玉玺,真的是玉玺,”“快告诉本王,你是怎么得到玉玺的,父皇难道没有怀疑你吗?父皇这么爱你,又怎么会让你走呢?”“放心吧,皇上不会知道我们俩之间的事的,想此时,花满楼定然有一番争斗,想必方腊与大金国主都离不开花满楼了!到时金国定然会兴师问罪,到时只要王爷想法离开京城,陛下定然会继承大宋皇位!”“好,本王终于可以得到我大宋天下了!”眼睛还是那样怔怔地看着玉玺,欣喜得甚至有些不能自控。
李师师略带失望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可在他的眼中只有那玉玺,只有江山,根本就没有她,也根本就容不下她,她想到过这样的结局,甚至想过要和眼前这个男人同归于尽,但是她做不到,因为她深爱着他。
“我知道该怎么做!”李师师淡淡地道,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柄小刀,划向自己的双眼,还有那舌头,鲜血淋漓,在风中似水飘零。
赵构从兜中拿出一袋银子,扔于石桌之上,淡淡地道:“有空本王会来看你的!”转身离去。
如血的残阳与晚霞,在天空尽处飘散,满地落叶随风起舞,夹杂着那破碎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