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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盯着我，眼珠子一动也不动的。
我叹了一口气，头向后仰着，靠在沙发上。太阳穴鼓鼓的隐隐作痛。我伸出大拇指用力压着。我说：“想哭就哭吧。”
话还没落音，你就扑在我身上，哇哇的大哭，眼泪哗啦啦地夺眶而出。唉，不知又是为了一点什么小事受委屈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要大哥来疼，要大哥来照顾。我说小妹呀。你还在哭呢，根本就不理我。我只好轻轻地在你背上拍几下，表示知道了你的委屈。我点燃一根烟，抽着。
小玲。这时李俊在门外叫。
你一下子弹起来，两手左右不停地摆动着，使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你就倏地一下钻进了我的卧室。我苦笑了一下，顺着你的意思说李俊吧，我小妹不在我这里。
李俊说大哥，小玲如果不在你这里别的地方也就不用去找了。
我能说什么。你这家伙每次都是这样，有事就往我这里跑，怎么不到你二哥家里去，你还记着他打过你呀。我朝卧室看去，你的头伸在外面，眼神充满了哀求。
我对着门撒谎，李俊呀，我小妹真不在我这，可能到她朋友小花家里去了。反正他看不到我的表情，我无所谓啦。
半晌，门外传来李俊缓缓离开的脚步声。我对你耸耸肩，表示我的无奈。你狡黠地朝我笑。你这一笑我的怒火就全消失了。我喜欢看你笑。你笑的时候会露出甜甜的酒窝，会现出两排细白的牙齿，然后把两只大大的眼睛眯成两轮新月，漂亮极了。好多次看你笑，我就会脸红起来，心跟着快速跳跃起来。偏偏又不能让你知道。
这次也不例外。我起身冲了一杯咖啡。太阳穴还在发痛，长时间的工作压力和无穷大的寂寞是这痛的来源。最近我的脑海中常常冒出“人生毫无乐趣，不如跳海自杀”的念头。它在我脑袋里不停地翻滚，似波涛汹涌。我就犹如看到了从没见过的大海，宽大凶猛波浪万丈。真想看看那蔚蓝的大海呀！
大哥，想什么呢？你不知何时又坐到了我身边，一只手里拿着一包饼干，另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塞。你的腋窝下还夹着一本相册。
没什么，突然想去看看大海。
不是吧，大哥。你是不是有病呀？还是。你装作很神秘的样子，附在我耳边说：我还以为你突然开窍想找女朋友了呢？
说完，你哈哈大笑，全忘了你刚才还在那里哭呢。你就不能成熟点懂事点吗。二十四五岁人了还是这么任性。你笑归笑，看你喷出来的屑末丝丝点点地落下来像什么样，像
我突然想起了那年冬天下雪的情景。大雪纷纷扬扬的飘下来，真如众人所描绘的那样如鹅毛般飘呀，飘呀，飘在我们衣服上，飘在常绿树上，飘在黄沙上，厚实厚实地覆盖住了整个大地。我们好久没见过如此大的雪了。当时世界全白了，到处都是洁白无瑕的，让你这个不懂得欣赏的疯丫头踩个稀巴烂，于是大地零零落落的印着你的脚印，糟蹋得够呛。你还故意晃动着树木让凝结的雪块砸在我和你二哥的头上。你二哥从小就和你吵架吵惯了，当然不会饶了你，他搓起一个大雪球就往你身上砸。你也搓雪球砸他。可看看你的雪球，小小的，松散的，一打出去就向四面八方散开，怎么能比得上你二哥的大雪球。你不服气，可又拿你二哥没办法，挨了几下还死撑着。看你冻得红通通的小手，四根手指都张不开了还在抓雪，我心疼的把你的手插在我口袋里，替你挡大雪球还替你搓了个大大的雪球。这下你笑笑的，奸得很，举起大大的雪球就用力砸过去，你二哥一躲，就砸在了李俊身上。我蛮以为你会哭的，却不料你愣在那里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注视那个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李俊
你要吃东西，只好用手肘撞我，说，大哥，你又在发什么呆？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呀，就是你是不是想找个女朋友呀？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我说没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是什么样子，武大一个。
你生气了，说又来了，每次都这样。你不停地往嘴里塞饼子，咀嚼得吱吱的响。这个习惯是我帮你养成，每次你一生气我就会拿好多好吃的给你吃，而你也乐意把这些东西当成是你二哥，狠狠地咬。过了二分钟，你又笑着把一张我和一个“女人”（那是你二哥的男扮女装照，就是照像倌里那种把个脸伸进来摆在上面而下身全是名人或是伟人的所照出来的那种照片，话又就回来了，你这么粗心的女子还真是少见呀）的照片摆在我眼前。你说，从实招来。
我用力呼出一口气，抄起咖啡杯，啜了一口，没理会你。你不死心的把我推过来推过去的，脸上堆满了笑。你说，说吗，快说快说
我翻开相册，指着一个女子问你这个是谁？
你说我。
我又指了一张照片上的女子问你这个是谁？
你狐疑地看了看我说，我。
我又连着指了几张，你终于忍不住了问我什么意思？怎么全是我的照片？
我合上相册，说我的相册里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楞了一下，抢过相册，打开，看一张笑一张，嘴里不停地说还真是我也这是我小学六年级春游时照的这是我初中毕业时照的这是我们上次打雪战时照的也
你惊奇地叫着大哥，你收集了我这么多照片呀，真是谢谢你了。
我又呷了一口咖啡，想：要不要对你说呢？
喂，大哥。这是我们去湘江游泳的照片吧。看不出来二哥那时就有这么壮了，难怪我总打不过他。呵呵，大哥你怎么又黑又瘦的，哈哈！
我跟着傻笑。太阳穴像是跟我作对似的，痛个没完。我看着你，看你一手乱抓饼干一手乱翻我的相册。你笑个没完，记住以后也要多笑笑，我说过你笑的时候最好看了：甜甜的酒窝细白的牙齿弯月般的眼睛。但是你在你二哥面前可要克制一点，他可会打你的，到那时你就不可能再躲到我背后来了，记住了吗？
你说，大哥，这个女人真是二哥吗？你把它送给我吧。
因为你知道我从来没拒绝过你的要求，而我也从来都不会拒绝你的要求。所以你毫不犹豫地又抽出来几张你喜欢的照片。
我就说不用抽了，这本相册送给你了。
你跳起来欢呼，大哥最好了，我最喜欢大哥了。有了这张照片我就可以糗二哥了。
我心里的苦涌上心头，在我脸上绽开笑容。我很想告诉你，你知道不，我和你二哥是你爸妈收养的，这件事你不知道，你二哥也不知道，现在爸妈死了就更没有人知道了。因为爸妈临死前嘱咐过我千万不能对你们俩说。但是你们又像是知道这回事一样天天吵架，有时还动手打架。老爸老妈似我们为亲生子女从来就没亏待过我们，虽然我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但我又怎么能拒绝他们老人家的遗愿呢？想到这些我就会伤感。我好怀念我们小时候的事呀。我们小时候在田野里采花编花环戴在头上跳舞；我们还在小树林子里玩捉迷藏追飞鸟。饿了，采野果子吃。渴了，喝山上的清泉，有时也到农田里偷摘西瓜尝鲜；累了，我们就会伸开双臂，躺在山岗树荫底下柔柔软软的草地里，放眼望去，是片片白的云，是块块蓝的天。我们就这样躺着，等到夕阳迸发出最后一缕霞光的时候也就是我们该回家的时候了。其实在那个时候，我看蓝天的时候，我就在想书上所说的海是不是也是这般天蓝天蓝的呢？现在长大了，在远离乡村的城市中参加工作了，铁头还是这样冲动，你也好像长不大一样。我照顾你们有几年了吧，恐怕以后不能再这样做，你还好有李俊照顾，你二哥就不同了，你可要多对你二哥好一点。
大哥，你今天怎么啦？怎么老是发呆，怪怪的，是不是嫌我烦呀？你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问道，小妹，你明天不是就要结婚了吗，赶快回去吧。
你忿忿不平地说，还不是因为二哥要争
“嘭，嘭，嘭”
敲门声很大，打断了你要说的话。一个粗犷的嗓音在叫着大哥，开门。
铁头你这家伙就不能礼貌一下吗！
大哥，我有看到小妹到你这里来了，你怎么还要骗我们未来的小舅子呀？
大哥。不等你开口我就把门打开了。你二哥和李俊并排站在门口，我真想不到你二哥粗壮的块头与李俊斯文形象刚好成一对“反义词”也能成为最要好的朋友。李俊快步跑进来，拥抱着你。
痛！痛！痛！我的头剧痛起来。我又点燃一根烟，猛力一吸，浓云在口腔里回旋。痛苦令我闭上了眼睛。铁头还在我耳边吵个不停：大哥，你知不知道明天小妹结婚呀，你还骗李俊
我转过身来，刚好能看到李俊用手拭去你脸上的泪痕，嚅动的嘴正在向你道歉。你靠在李俊的胸膛上，幸福地抽泣着。
铁头说大哥，明天的伴郎由我
二哥，你叫住了铁头，是我要大哥骗李俊的，你就不要怪大哥了。明天的伴郎还是由大哥来当，李俊已经同意了。
李俊跟着说二哥，不好意思。
铁头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是兄弟吗，况且铁头看着我说我可没大哥这么好哦。
我这时才察觉铁头似乎是知道了。我低下头点燃了另一根烟。我用手不停地转动打火机。我想：还是不要说了吧，不久他们就会知道的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于是，我慢吞吞地说，我不能当。
为什么？你说。
为什么？铁头和李俊同时问道。
为什么？因为我痛恨李俊。从那年下雪的那一天起，我就痛恨起李俊来。我恨他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在一瞬间抢走我的小妹。而我那么多年的守候竟成为一场空。小妹，你说你喜欢吃桑仔，我爬到树尖为你摘结果掉下来摔断了胳膊。有一次你哭着回来说你男同桌打你，我和你二哥就跑过去狠狠地打了你男同桌。你每每说起这些事来都说大哥好好，我最喜欢大哥了。我就好舒心。我还记得你和二哥吵架了受委屈了，就会躲到我被子里哭，我搂着你说不要哭了，以后你就不要嫁给二哥这样的人一定要嫁给大哥这样的人。我还记得有一次在山上玩累了，我背你回来时，你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大哥，长大了我要嫁给你。我好高兴。我等呀等，等你长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如清水芙蓉，如含苞待放的山茶花。在山间有一种蝴蝶全身黑亮黑亮，只有翅膀上有两颗如红玉般的红斑，非常漂亮！你就是那只珍奇的蝴蝶。是我心中的蝴蝶。可是，你这只蝴蝶竟落入了别人的网中，还是你心甘情愿的，我能做什么？我能说什么？我能有什么权力不要你喜欢别人而只喜欢我？就因为我是你大哥，是你名义上的“亲生大哥”呀！从那一天起，我学会了抽烟，我以前可是闻都不能闻香烟的味道。我看着像李俊皮肤一样白的烟身就嫉妒地要死，恨不得一口一口地吞掉它。我活在郁闷里太久了。
我颓丧地坐了下来，深情地看你乌黑的头发细细的眉毛不再弯曲的眼睛。我说你笑一个吧，可是你没笑。
我说好了，你们走吧。
出去！我突然大吼。
深夜，万籁俱静。
我安详的躺在浴缸里，用剃须刀仔细地深深地割开我手腕，让腥红地血汩汩地冒出。血在浴缸里扩散开来，像是一只红蝴蝶。我最后点燃一根烟，吸，吐。白雾在我眼前环绕，我就看到了大海——鲜红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