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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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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致谦当晚便回香港,行程仓促让人始料不及,仿佛上海的短短停留不过为了看我一眼。

    我送他去机场,遥遥望着那架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加速,仿佛一只巨大的鹰,片刻击碎苍穹,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这幅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深情。”身后突然出声,嘲讽意味十足。

    我一怔,随即弯唇回头:“这种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暗恋我。”

    原本要同荣致谦一起离开,因我坚持送机,荣致谦便遣他送我回校。这种情况并非首次,想必他心中早已将我千刀万剐。

    “暗恋你?我暗恋头母猪都不会暗恋你!”一脸嫌弃。

    我惊讶:“Pig!”

    “你……真是粗俗无礼!”他一脸被侮辱的恼怒。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指了指机场书店的麦兜海报:“我刚看完《春田花花中华博物馆》的动画,正想买书珍藏。”

    的脸色瞬间数变,让人不忍直视。

    我恍然大悟,继而做出伤心状:“,你如此对号入座,让我情何以堪呐?”

    他似乎被我气坏,一路上黑着脸不说话。

    我意兴阑珊,轻叹:“这么不高兴,你大可不必送我。”

    将上司的话奉为圭臬,偶尔也可以变通一下:“或者,你叫别人过来,Alva呢?我很久没见她。”

    “荣先生担心你,亲自交待的事我不会让人代劳。至于Alva……”我似乎看见后视镜里冷冷一笑,“她离职,你不该更清楚么?”

    我和Alva虽有过数面,但并不亲密,因此有些莫名:“什么意思?”

    他语气讥讽:“广州谈判结束后Alva自动离职,荣先生没有为难她,不过因为她的小动作实在无伤大雅。”

    他语气一顿,说出的话让人寻味:“有些事,不说破不代表不知道。纵容,还不是因为太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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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后紧接着是慕炜的婚礼。作为伴娘,我必将提前到达现场。

    此刻,李家那森路的老宅已是喜意洋洋。

    和长辈打过招呼,我上楼找慕炜,却意外听到里面有新郎的声音。

    不欲打扰,我正想离开,慕炜不悦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在外面的女人处理干净没有?”

    “差不多。”淡淡的语气。

    “总到我眼前晃的那个呢?我不信她甘心离开你。”慕炜似乎不以为然。

    “我已经把她安顿好,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哈,你果然把她留下来了。”许是以为二楼无人,她的声音未加收敛,我可以听到她话里满满的嘲弄,“这么舍不得?”

    “偶然遇到,对了胃口,何必赶走。况且养她很方便,没有后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人生厌。

    我听不下去,转身悄悄离开。

    楼下李家长辈招呼先至的亲朋,其中不乏勋贵名流。客厅一角笑语声声,贵妇千金们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老太太年纪大容易疲乏已经离开,剩下舅妈和慕斓慕语姐妹招待。

    我过去的时候慕语正将一颗巧克力往嘴里送,玩心一起,我在她入口之前一把截住。

    看着慕语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表情,我觉得心情立马好了起来,于是一边咀嚼一边笑嘻嘻道:“谢谢啊,真好吃。”

    “那是我要吃的!”她又气又怒,似乎恨不得将我嘴里的东西抠出来。

    醇香丝滑的巧克力完全融化,我回味着:“看你最近似乎胖了不少,为了你可以在十一月份的克利翁舞会大放光彩,我有义务帮助你消灭高热食物。”

    “现在才九月!”她一脸控诉。

    我摊手:“九月不减肥,十一月徒伤悲。”

    她气得牙痒痒,正要开口,慕斓已经看过来:“这么久不见,怎么又为这种小事争吵。”

    她招来家中工人,片刻,几个盛满同款巧克力的骨瓷盘放在我们眼前。

    La,每磅售价2600美元,此刻如同小山一样满满堆着。

    慕斓笑容温婉:“家中还有许多,念念慢慢吃。”

    又看向慕语:“是谁从五月份就嚷着要减肥,昨天抱怨长了两磅,还不知节制?”

    慕语一瞬间哑口无言。

    这里动静不小,许多年轻女孩好奇地看过来,我在她们好笑的目光中渐觉脸热。

    本意不过是逗逗慕语,没想到却给人留下贪吃的印象。

    我朝慕语悄悄做了个鬼脸,她瞪着我,在别人不看她的时候冲我挥了挥拳。我撇撇嘴,端起茶杯吃点心,却再也不碰面前令人垂涎的巧克力。

    又有客至,舅妈和表姐们上前招呼,我百无聊赖听身旁女孩八卦。无非是哪个牌子当季又出什么新款,哪个明星又爆绯闻。我听了一会儿便离开。

    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见慕炜,刚要出声唤她,便见舅妈走近她:“炜炜,不要任性。”

    我这才注意到慕炜眼睛微红,似是哭过。想起在二楼所见所闻,心被悄然拎起。

    “妈妈,我以为我可以,可是我高估自己,我真的受不了。”往日高傲自信如黑天鹅一般的人此刻语声哽咽,这居然是我头一次见她如此软弱的样子。

    “他并不喜欢我,他有那么多情人,即使结婚也不知收敛。我为什么要故作大度容忍他?我不爱他,我有喜欢的人啊妈妈,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不要和他结婚,不要!”

    她强忍着眼泪,手一直颤抖着,眼神挣扎,带着乞求。

    我鼻子一酸,捂住嘴。

    我原以为舅妈会安慰一番,谁料到她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斥责:“你已经不小,还需我日日耳提面命?身为李氏女,口含银匙而生,饱食终日,尽享尊贵,难道无须为这个高贵的身分付出代价?你今日向我哭诉,是否已经忘记你的本分与责任?”

    “我……”

    舅妈面无表情地打断:“何况当初让你见的并非纪诤一个,是你选择他,既然做出选择就不要后悔,我李氏丢不起这个人。”

    慕炜哭着离开,我看见舅妈独自站着,没有移动一步。

    半晌,她低头,似是喃喃:“炜炜,以后,你总会明白。”

    舅妈许久才离开,我凝视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片寥落。

    再次见到慕炜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往日的神采,拉着我直往旁边的房间去:“找你好久,现在才出现。礼服我已经帮你挑好,过来试试,不合身的话我找人改。”

    慕炜的眼光自是毒辣,蜜色裸肩鱼尾裙,精致的剪裁独树一帜的设计让我看到镜中的自己都忍不住吃惊。

    “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惊艳。”慕炜洋洋自得。

    我眨眼:“不怕我夺走新娘风采?”

    “主角是我,我怕什么?”她挑眉,“新娘永远是最美,何况我本身就是鲜花一朵。换上婚纱,无人可及。”

    我为她的自负折腰。

    “明天我要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他眼前。”慕炜微笑着,笑容有一丝飘忽,“最后一次。”

    婚礼当天,我在新娘休息室收到荣致谦的短信。

    一抬头,看到镜中慕炜揶揄的眼神:“荣少到了?”满满的肯定。

    我吐了吐舌:“明知故问。”

    “心上人来了还不出去迎接?当初为了追求人家连小保姆都敢做,到手了就不知道珍惜么?你居然如此薄情么?”她瞥我一眼,语气幽幽的。

    我举手投降状:“这不是陪你嘛,我马上去。”

    怕她继续唠叨,我跳起来就往外跑。

    宴客厅一角,我终于找到荣致谦。

    他与卓先生和舅舅在一处谈话,我驻足,不欲打扰。

    “我听闻昨日的听证会上,荣生控股公司首席合规官帕特尔已宣布引咎辞职,更有参议员指出应撤销荣生美国的牌照。”舅舅皱眉,“致谦,非洲的项目已经深入,我不希望因此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

    荣致谦背靠沙发,身上是出自的深色手工西服,浅色格子领花,衬得他喉颈线条格外悠扬性感。

    他神色矜淡,语调不疾不徐,一派英伦绅士风范:“帕特尔尸位素餐,慵懒怠懈,既无担任此职责的能力,自然要退位让贤。至于撤销荣生美国牌照的传言,李总放心,此次荣生虽有损失,但尚在控制范围内,不会影响我们双方的合作。”

    舅舅眉间有些许放松,但语义有所试探:“前不久我于欧亚经济研讨会遇到荣罗兆禾女士,近来荣生高层频繁变动,似乎令她颇为烦忧。”

    荣致谦唇边泛起一丝温雅笑意:“母亲念旧,碍于往日情份不愿撕破脸面。然而此次荣生遭遇参议院调查,大半归功于这批旧臣。附骨之虫,若不除去,任凭荣生百年基业也无法经受住摧残。荣生注入新鲜血液,如此,与李总的合作岂不是更有裨益?”言辞之间颇显锋芒,然而笃定的神色又让人感到分寸和谨慎。

    舅舅将目光移向卓先生,卓先生从开始便保持沉默,此刻终于笑着开口:“如今世家子弟大多蒙祖上荫庇,不曾尝农桑之苦,以至于固步自封、不思进取。致谦能够如此,必大有作为。”

    荣致谦欠身,笑容谦逊,不卑不亢:“还要多靠各位长辈提携。”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投到我所在的方向,我眼皮一跳,转身离开。

    纪李两大豪族联姻,自是衣香鬓影、冠盖云集。

    慕炜身披嫁纱,挽着舅舅的手从鲜花筑起的拱门下缓缓走来。在青碧的草坪中央,她的笑容隔着轻缈如雾的白纱若隐若现,却吸引住所有人眼球。

    当纪诤牵过慕炜的手,一同站在牧师面前进行宣誓,那圣洁的姿态如画一般美妙动人。

    周围人低低称羡,赞叹男才女貌,一对璧人。

    我心中发寒,无意识地拨弄腕上的粉钻铂金手链。

    忽然手腕一空,有人将手链解了下来。

    我抬头,正看到荣致谦凝视我的眼。

    “疼吗?”他低低开口,带着几许无奈和温柔,“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这才发现方才玩手链的时候扯了几下,雪白的手腕此刻有一圈鲜明的红痕,眼看就要渗出血来。

    明明不是很疼,我却感到眼中难以抑制的酸涩。

    一闭眼,泪水滑落。

    “这么疼?别哭。”他有些措手不及,想要帮我揉揉,似乎又怕无法控制力道揉出血来。他轻轻抹去我的眼泪,搂着我进休息室,吩咐人帮我处理伤口。

    等到处理完,外面的宴会已经开始。

    纪李两家请来著名乐团演奏,华美的乐章传入我的耳,是ss的《南国玫瑰圆舞曲》。轻快的节奏和优美的旋律,明明该纵情欢笑,我的胸口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荣致谦陪在我身畔,在此之间他的手机铃声不断,他接了电话,不知是哪国语言,我听不明白。

    电话收线,门又被敲响,路周捧着一叠文件进来,颇为抱歉地看我一眼,对荣致谦道:“荣先生,还有几分急件需要你签署。”

    荣致谦皱眉,松开我接过文件。

    我正打算离开,他抬眉叫住我:“去哪里?外面吵,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我摇头:“不打扰你工作。”

    他笑了,如夏夜的月光一般清雅润凉:“这么懂事?”

    我沉默,在他的手要碰到我之前躲开。

    室内一刹那压抑。

    我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低着头不知所谓道:“我是,他们会找我,我先出去。”

    我转身,逃一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