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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韩梦琪赶到韩梦秋公寓时,正看到楚冰从里面疯了似地跑出来。没有人知道她和韩梦秋发生了什么。她冲过马路,一声长长的刹车声,刹那间,她被卡车撞出了几米之外。那头漂亮的长发下一点一点溢出暗红的颜料。
韩梦琪跳下出租车冲了过去,跪倒在她身边,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用手捂住头颅……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痛哭流涕……
“没事……你不会有事……”也许,他这辈子最恨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是一名优秀的医生,他比谁都清楚她要离开他了,真的要离开他了。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嗯?我后悔当年不该陪你去打胎……这次一定不会了……你和孩子我来守护……我爱你……”
她唇际泛起凄楚微笑……天上的云真白……他的怀抱软软舒舒……
周围像死一般寂静,车辆的鸣笛声没有了,行人的脚步声也没有了,房屋没有了,树草没有了,只留下韩梦琪悲痛欲绝的哭喊。
我和韩梦秋定在道路的两端,看着这出独角戏从开头走到结局……天空的一只候鸟飞过,它明白……我和他早已融在了这生死场里……
(十)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将它走完。
楚家和韩家彻底决裂了,连楚冰入殓都没让韩家任何一个人去吊唁。韩梦琪已经在楚家门口站了有一会了,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有进去,也没让他回去。其实我是不敢,不敢再站到他的身边了,也不敢在他面前走进去。韩梦秋从里面被打了出来,可能从小打架受伤惯了,看着伤的挺重的,却看不出他任何疼痛。韩梦琪看到韩梦秋时,终于掉头走了。他不想见到他大哥吧,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而我,他也会恨之入骨的。不需要我自己说出理由,眼前的这个人会帮我说的。
韩梦秋拦住了我的去路,哑着嗓子,却带着狠劲:“你没资格进去!”我沉静冷淡:“我早就说过,有没有资格,都轮不到你来说。”我摆开他拦住的手,往里走去。他恼怒了!抓住我一只胳膊,奋力地就要将我整个人往外甩,这时,一只花瓶重重砸在他头上,他一滞,松了手。我并未回头,走了进去。我看见楚建国提着花瓶冲过来的,然后伴着他对韩梦秋的辱骂站在了楚冰的灵堂外。
殿堂中央那大大‘奠’字,像斩妖辟邪的灵符闪着耀眼金光,刺的我眼睛忍不住疼痛流泪。楚夫人一定会什么咒语吧,不然她那无形无影的哭声,为什么都能幻化成一圈紧箍咒,缩在我的心口上,越咒越紧,勒的我疼痛难忍,勒的我难以喘息。我终未走进去,跪在了门外,对着灵桌上那黑边大幅遗像里恬静淡雅的笑容磕了三个响头。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一定会偿还,等我把未完成的事做完,一定当面跟你道歉。
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了。
我起了身,转身那刻,突然想起了肖江。还好,他不在;还好,他过的很好;还好,了无牵挂。
刚出楚家大门,就被韩梦秋拽进了车里。这次我并未反抗,我知道,他这一局,我必须得过。
车停在了我熟悉的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他将我拽下了车,指着那条父母惨死的十字路口:“这里你应该不会忘吧。”我怔怔地看着前方,终于还是来到了这样的开端,早有心理准备的我,眼底深处,还是藏不住一片寂静的悲伤。
“不记得了?那我提醒你一下。十四年前,你的父母就死在这条街上,不过并不是简单的酒驾车祸,而是被人活活撞死的!----被我父亲撞死的!!”他发出骇人惊笑,“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我亲眼所见!就在这里,就你现在站的地方!你不是一直在找目击证人吗?我,我就是啊!”
我豁然看向他!心口突然感觉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我想过他会查出父母死因的真相,却从未想过他是亲眼所见!
“不相信吗?要我说具体点?你妈的自行车和我爸的轿车在这里撞上了,两人吵了起来,我爸先给你妈狠狠一巴掌……”
“够了!!”我毅然打断他,这样的伤痛我不愿从他口中再来给我叙演一遍!他不配!
看我恼怒,他挑起一抹寒至极处的冷笑:“想死的人没死,又一个无辜的人眼睁睁在你面前被撞死,你什么心情?”他拽住我的胳膊,脸色突变,“你还有脸去给她吊丧?!”
一瞬,我潜藏心底清透的伤,将冰冷,残酷,噬杀的目光投向他:“别说死一个楚冰,我恨不得韩梦雯、韩梦琪还有你都去死!当然我一定会留着韩民涛一条贱命!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远辉如何毁于一旦!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被我怎么一步步逼死的!那时候我也好想问问他是什么心情!”
他气的拽住我的头发,我抬头迎上他灼灼的眸子:“想杀我吗?但我得提醒你,这里可不是十四年前,可是装了路况探头的!”
他忽地一笑,放开了我:“真欣赏你这破罐子破摔的样!我上过你一次当了,不会蠢的被骗第二次。你知道我不会要你命,至少现在不会。你以为我想要你手上还没曝光出去的我爸行贿的视频、还有远辉偷税漏税的财务资料吗?你以为靠华恒给你开新闻发布会,你就能带着刚出狱的陈志国将我爸从十二年前到现在的所有罪状都公之于众了?
你为什么不好奇陈志国当年宁愿坐牢也要替我父亲顶罪,现在为什么又那么容易被你说服愿意给你作证了?你怎么不好奇那么大的华恒集团会为了你手上那点股份这么饥不择食地帮你?你怎么不好奇肖江明知道你和我父亲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愿意来远辉?你真以为你闹出这么多事,计划完美的让我父亲就查不出一点线索?你真以为没人替你背黑锅,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
我惘然失神!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疑惑,可却怎么也找不到最终答案,好像有人故意给我编制了一段美丽的童话故事,将现实的大门藏的严严实实。
他引诱成功了!我冷汗涔涔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求我啊。”他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笑,得意地向后一退,给我留一个空,好让我给他跪下。是啊,在这种地方给他下跪多讽刺的报复啊,“你越诚恳地求我,也许我会让你死的更明……”
我突地将他往我这边一拉,一辆跑车从他身后飞驰而过,而自己的腰也重重地磕到他的车门镜上,我疼地咬住牙,坚持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弯下腰去。他眼神一凛,眸色松动,眼里有我解读不出的韵意。也是,我连自己都搞不清,怎么能看穿他。前一秒说让他死的是我,现在救他的也是我,不禁暗自嘲笑自己这出戏演的真富有戏剧性!
“上车。”他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拳击馆外。表面上它是一间正常开支都不知道能否维系的拳击馆,但它的地下一层才是真正的暗潮涌动。里面正进行一场激烈的拳击比赛。场内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尖叫沸腾的呐喊声,惊心动魄。
只是当我看到台上博弈双方的那一刻,我悚然一惊。
肖江!应该站在严肃庄严的法院义正言辞的肖江,竟然是这场比赛的主角。
我没办法和别人一样,兴奋地欢呼他如何完美地一招又一招地攻击他人,我眼里能看到的,我唯一能看到的,是他吃了一拳又一拳,眼角肿了,鼻梁破了,嘴里的血从牙套中溢了出来……
我的心被狠狠抽痛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
韩梦秋看了眼全身发抖的我,微触着眉,却宁静地笑着:“想不明白吗?给你几个提示:第一,我爸没什么爱好,唯一的兴趣就是赌黑拳。第二,肖江以前待的中天律师事务所是华恒旗下的财产。第三,陈玉可是陈志国的女儿。”
我震惊!这些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查出来!是啊,他有意瞒我,又怎么能那么容易让我看出破绽!
望着台上鲜血淋漓的肖江,我的眼泪忍不住像抛沙似的落了下来。这就是他这五年来的生活吗?他要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肖江,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清脆的结束铃一响,似乎也将多年沉睡的我实实敲醒。
韩梦秋拽住要奔向休息区的我,冷声道:“我要他手上所有远辉和我父亲的犯罪证据,还有华恒集团的内部资料。”
后台的更衣间,肖江低头正坐在长椅上,熟练地包扎自己破裂的伤口。他的腮骨被打肿的很高,眼睛也是肿的,撕裂的眉峰虽然贴上了胶布,但还在不断往外渗透着血。
我的心丝丝咧痛!为了进远辉法律团,为了引起韩民涛注意,为了得到他的信任和开心。多少次被打成这样,多少次自己又在这里默默包扎伤口?!
“辛瑶……你怎么……”他抬头望见我时,惊诧又慌张。
我强忍泪水,语气寒意煞人:“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给我老实回答。”肖江放下手上的纱布,站了起来,像一个完全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孩子,正在等待我的责问。我眼睛一热,别过脸,抹掉一行泪,又凝聚目光看向他:“你早就知道我骗你了?”
……
“说话!”我怒吼。
“是。”
“是你给徐俊豪关于韩民涛的行踪,他才拍到那些视频的?”
“是。”
“远辉挪用地皮的事,并不是我利用韩梦雯得知的线索然后请私家侦探查出来的,而是你故意给我的。”
“是。”
我悲戚地望着他,性情恶劣地吼道:“我让徐俊豪关注你,你却让他反监视我!我请私家侦探查韩民涛,你反而让他成了你想传递什么给我就传递什么的一个信笺!徐俊豪是你的人!私家侦探是你的人!你让我跟个傻子一样在美国安稳地过了五年!为了让我放松警惕,让我有信心,我还为你时不时给我那点‘安慰奖’沾沾自喜,而你自己却一直在水深火热中!要不是我突然提早回了国,是不是你就不声不响地做了华恒的无间道,死于不死、成功不成功都看命运对吧?!而我却破坏了你所有计划,又提早将你陷入危险里。长白山开幕式始终不见你人,你又去收买谁了?我后来匿名在网上曝出的那些视频,你又做了什么让他们查不出是我爆的?”
我以为布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却不知早已深陷在他人的棋局里!我的自作聪明!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辛瑶……”
我的笑容悲伤苦涩:“也是,何必那么麻烦,你也许什么都不用做,反正你给我这些资料的时候早就想好了,就算有一天它们公之于众,他们查出泄露的根源都是你而不是我?!”
他想抹掉我脸上的泪水,我甩开他,骂道:“你太卑鄙了!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啊?!你这个混蛋!”我用力地捶打他,他不躲也不让,任我发泄心中的怒气,肃穆地看着我:“很早以前我就说过,报仇的事交给我,我不是随便说说,我承诺你的每一件事都会兑现!”
我全身忽地一松,这温暖却让我蓦地一阵心酸,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再也止不住:“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就算你替我背黑锅,韩民涛也迟早会查到我身上的!”
他将我搂入怀里:“我从没想过全身而退。”
是啊,他问过我,如果以死相逼是否能放弃;他问过我,真的希望他我和陈玉在一起吗?是我将他最后的退路都断掉了。我紧紧抱住他,哭的泣不成声:“我愿意放弃……我们离开……一切都够了!我不想你……”
他俯下身吻住了我,用力又浓烈,吻得我身体发软,我闭上眼,紧紧抱住他。我们身体紧贴在一起,撞上了衣柜,贴在了墙边,狠狠地,炙热地,辗转厮磨地,一个个连绵不绝的吻。广播里传来让他准备出场的通知,他稍一停滞,用力吸吮我唇舌,似要将我整个人都吸入他的身体里。我眉尖一蹙,疼地睁开氤氲眼眸,只见他情动地吻着我,突的后颈便断裂般猛的一疼。恍恍惚惚,一阵天旋地转,我的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跳跃着的泛滥阳光里,他似乎在亲吻我的额头,微笑着让我等他。
我恢复意识时,空荡荡的换衣间只剩我一个人。突然莫名地寒冷深入骨髓,我冲出房门。
赶到现场,没有兴奋的欢呼,没有沸腾的呐喊,紧张的气氛似乎让每一个人都憋不过气。肖江像一滩血泥趴倒在赛台上,鲜血四溅整个赛台!另个杀红眼的‘野兽’,此刻正狠辣拽起他软质的双腿,整个人斜劈而下,猛地一扯,咯吱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的双腿被扭断了,骨穿肌肤!
到处都是惊虚声、裁判口哨喊停声!
唰!又是一声刺破空气地声音,‘野兽’青筋凸起的双臂瞬间幻化成一把逼人的利刃,澎然一响,肖江的半截腿被硬生生地卸了下来,缠着丝丝经脉、藕断丝连!
烈血喷溅,直溅得对方满身血污!
溅的我满目血污!
噗——,一口鲜血从我口中涌出!
我厥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