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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现在人呢?还上学吗?”
“高中毕业就不上了。父母当时想将他送出国学管理,回来后让他接管生意,他也不愿意。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在哪里,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他人影。”
“听你这么说,你家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家底的?”
韩梦雯停下脚步,踌躇地看了我一眼,她坐到马路牙边:“其实我爸爸是远辉集团的韩民涛。”
正喝着酒的我突然喷了出来,我一脸惊诧地看着她:“远辉集团老总女儿就是你,真的是你?”
“嗯。其实我爸在我们初中的时候就想将我们都送出国的,可是爷爷舍不得我们,所以说让我们上完高中再走。他们拿大哥没办法。二哥高中毕业是去美国了,可惜学的不是管理,走上白衣天使的道路。二哥走了,我就转学从外国语学校来了我们高中,我不喜欢以前学校那些人,一个个说话就像舌头没捋直一样,见着就烦。从小我跟我二哥关系特别好,我又没什么抱负,是一个挺好吃懒做的人,在哪里上学对我都是一样,所以我准备高中后也出国。我家里人要知道我今天弄成这样,非现在就将我压走不可。”
我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一定不会暴露你的身份,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这段时间的练习,我学会了当一个好的伙伴,她和我说了这么多秘密,我必须也和她分享我的,这样我们才能心灵平等。
我跟她说了爸爸妈妈的故事,只是将他们惨遭杀害说成了一场纯属意外的交通事故;我说了爷爷奶奶的故事,只是将站在他们家不远山丘上的我省略了;我和她说了我自己,只是将那个满腹仇恨、笑里藏刀的我说成了一个满身创伤又自强不息的女孩。
她心惊,眼眶含泪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将她的脸推向另一边:“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一阵静静的吸气声后,她说:“辛瑶,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那些家庭背景好的人吗?因为我以前有一个玩的特别好的姐妹,有天我告诉她我喜欢班里的一个男生,她第二天就将这个秘密当一个笑话说给了全班听。从此我再也不喜欢她们这帮如此虚假的人。我哭,绝不是可怜你,而是你经过那么多变故后,还能如此开朗如此坚强,我为自己流泪,我很惭愧自己这么脆弱,面对一点挫折就只会逃避。
虽然我们才认识一个月,但我觉得我们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特别喜欢你。我有两个疼爱我的哥哥,可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孤单,特别想有个姐妹聊聊心事。辛瑶,你比我小,咱也不矫情,不管你以前是怎样一个人挺过来的,只要你记住以后你有一个姐姐了。不管干什么,一定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离开你!一定吃好、睡好、保护好自己,绝不将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她笑着将手里的啤酒碰了一下我手里的,仰头喝了下去。
我淡漠地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车辆,努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我为什么要让它流出来?!我为什么不能让它流出来?!我闭上眼,仰头将手里的啤酒喝了下去。
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来到墓地,靠在父母的墓碑前,静静地望着天空。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就让时间静止就好。
今年的清明节,注定了特别,因为这里又多了两位我至亲至爱的人。这天又下雨了,细细的雨打在我的睫毛上,冰冰凉凉。是不是因为有太多人对至亲至爱的人思念的缘故,才会让老天在每年的这天都忍不住流下泪。
雨越下越大,我起身刚想离开,却发现背后肃然站立的韩梦琪。他凝目望着眼前的墓碑,表情柔和,但目中却是一片悲怆之色,藏着深深的思念。
我有些惊诧,这样的日子,能让他偷偷来缅怀的人,不用走到对面看墓碑上的字,我也大致能猜出他们的关系了。
他似乎感受到我的存在,抬头看见我时,眉宇间闪过一抹犹疑之色,不过那也只是瞬间闪过,旋即恢复了平静。
我对他微微一点头:“我的爷爷奶奶,你呢?”
他并未回答,眸色深深望了眼雨伞下的我,沉思了片刻道:“一个我只能偷偷思念的人。”
我的心里飘过一阵淡淡的酸楚,语气却潇然大方:“这个地方住着我五位亲人,从小我就见过一幕又一幕生离死别。即使我不用偷偷思念他们,但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是思念。你很幸运,你想念的人藏在你心里,关心你的人却和你在同一个世界。”说完,我将雨伞架在了那座墓碑上,“雨大,伞留给你,就当是和我爷爷奶奶邻居的缘分吧。”
他愣了一瞬,举着伞,看着远远离开的我,眸中掠过一抹惊佩之色。我走在细细碎碎的雨中,唇边浮起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
一个星期后,我又遇见了他,当我和他在医院的走廊上碰见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两次见面的地方似乎都不太好。”我说,“我这次因为陪叔叔做肠胃炎手术,你呢?”
他答非所问:“你和韩梦雯是同学?”
“答对了一半,算吧。”
“你叫辛瑶?”
我和他握了握手:“你好,二哥。”
“你倒挺不怯场,自然熟。”
我坐到了一边的长椅上,回敬道:“你也挺聪明,两句话就猜出我了。”
他有些诧异:“难道不应该认为是小雯告诉我的吗?”
我摆了摆手指:“我和韩梦雯同届不同班,算不上同学,称得上挚友,所以你问我第一个问题只是看到我身上穿着和她同样的校服,年龄相仿大胆猜测而已;但韩梦雯一定提过我,不过你没见过我本人而已,所以才有第二个问题喽。”
他饶有兴致地也坐了下来,夸奖:“不错,算聪明。”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咄咄逼人道。
他无意识地将手里的病例单卷成了圈,微笑:“这里有一个学术研究,正好跟着老师回来学习几天。”他指了指一边急诊室里给几位学员讲解的胡长青。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然后狡猾地一笑:“这是一个不错的回来借口,但不是回来的真正原因。这样,我要是能猜到你为什么来,是不是能帮我付了这次的医药费?”我举起我手中的医药单。
他没有拒绝,示意我继续。
“你是来陪一个叫楚冰的女孩做人流的,她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而是你大哥韩梦秋的对吗?”
他诧异万分:“你怎么知道?”
“拜托,你手里拿着她的病例单,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病,但这里直走右转却是妇科,大热天手里还拿着那么大一个毛毯,如果是普通看病也不至于让你难以启齿、答非所问。至于为什么说孩子不是你的呢,因为你眉宇间有种心疼,是你的,你一定不会让她打的。说是韩梦秋真的就是随便说说,因为你妹妹给我灌输的思想就是你大哥一定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你不做侦探真是可惜。”他从我手中接过医药单,“你的医药费我帮你付了,以后见面请我吃饭。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起了身。
“你不怕我说出去?”我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你不会,既然墓场那次你当做不认识我,这次自然也不会。”
我挑了挑眉,唇边有淡淡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