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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大叔?”谭晓天奇怪问道,他这个名字应该算是中规中矩,并不特别,大周国人口众多,估计同名同姓的也有不少,该不是这位酒鬼大叔认识的人中恰好就有这么一位吧?
“......,噢,没什么。对了,我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的?”酒鬼大叔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显然他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愿意对别人说,只不过谭晓天只是个小孩子,哪里会留意到这些。
“噢,刚才我们的马惊了,结果把您给撞着了,当时怎么叫您都不醒,所以东哥哥和老魏叔就把您抬到车上了。”谭晓天答道。
“噢......这样呀.....”点了点头,酒鬼总算是明白自已为什么会在马车上了。
“大叔.....,那个,那个.....”,谭晓天欲言又止。
“呃?怎么了?有话要和我说?”酒鬼问道。
“嗯......,那个,马惊了是因为我不会赶车,对不起.....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也不知道那一鞭子抽下去后马就惊了,大叔,您能原谅我吗?我以后再也不敢赶马车了。”鼓足勇气,谭晓天向酒鬼请求着原谅,表情沮丧,眼泪瞬间充盈了眼框,似乎随时就要掉下来。
“呵,呵,好孩子,别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你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儿,没事儿的。”酒鬼的心肠很好,不忍看小孩子难受,他笑着安慰道。
“真的没事儿吗?......,可是,可是您连自已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谭晓天抽噎着问道。
“呃.....,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好了,名字,不就是个代号吗?让不得就再起一个。反正不管叫什么,我不都还是我?”酒鬼坦然笑道,他倒是很看的开。
马车停在祁家镇,这也是一家小镇。其规模比梅龙镇还要小上几一半,镇上的居民十个人中至少有七个姓祁,据说这里三百年前还是一片荒地,后来因躲避战火,一户姓祁的大家族辗转迁徙到了这里,成了此处第一批住户,然后经过近三百年的建设经营,才慢慢行成现在这般规模。
落脚下榻的地方叫做祁家老店,据说也是祖传的产业,至今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单看店门口挂的那块招牌,古朴厚重,古色古香,也确实有点儿百年老店的味道。
越是小本生意,经营者往往越是热情。或许这就是所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的道理,所谓和气生财,小本经营必须精打细算,做不到以本压人,所以才更珍惜每一位客人,不愿错失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两位。住店还是吃饭?”马车刚刚停稳,老板装束的中年人和一个小伙计便一路小跑着从店里快步出来,笑着向赶车的老魏和旁边的孙东问道。
“住店。有空房间吗?”老魏问道。
“有,有,上好的房间,滚开的热水。还有美味的饭菜,先吃顿丰盛晚饭,再洗个热水澡,然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保您满意。下一次路过,一定还想再来。”老板不知道是姓王还是姓祁,但自卖自夸的喜好却是一般无二,舌绽莲花,大有将死人说活的功力,比起不久前才分别的田大义也不逊色半分。
“天天,还有这位大哥,下车吧。”跳下马车,孙东返过身来向车厢里叫道。
“哎,酒鬼大叔,咱们下车吧。”车厢里传来谭晓天亲切的叫声,看起来这一路上他和那个酒鬼相处的不错。
随着话声,车帘掀起,谭晓天和那个酒鬼先后出来,酒鬼还是那付落魄模样,只是那个不肯离身的大葫芦系在腰间而不是拿在手里。
“四位,里边请。”见客人都下了马车,店老板热情的招呼几人进屋,至于车辆马匹,自然有店伙计去照料打理,不劳客人费心。
赶了一天的路,几个人都有些饿了,虽然车上备有干粮和水,但那些东西怎么比得上热呼呼的饭菜,进到店里,孙东第一件事儿就是让店主人赶快准备晚饭。
饭菜上的很快,店老板的话倒也不完全是吹牛,三个菜一个汤,主食是烙饼,有吃有喝,很是丰盛,至少可以应了那句话,‘管饱不管好’,色香味儿比之正经的大饭庄大酒楼虽有不如,但让人吃饱肚子却是足够了。
“老板,有酒吗?”吃了几口饭,酒鬼习惯性的举起酒葫芦想要喝一口,仰了半天的头,却是只有两三滴掉进嘴里,做为一个嗜酒如命的人,这一点点酒哪够,他摇了摇葫芦,里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于是他转头向店老板叫道。
“有,有,上好的烧酒,您稍等!”老板忙不迭的应声答道,从柜台里取出一个酒壶,又打开一个酒坛用提子把酒壶盛满,最后又拿了三个杯子放在一个托盘里,一齐送到这张桌上——四个客人,小孩子不会喝酒,就用不着准备了。
看见了酒,酒鬼的眼睛都直发光,迫不及待的抓过酒壶,也不跟别人客气,便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看到这一幕,孙东和老魏两个都是暗自摇头,心想,看这个人年纪也不是很大,相貌也算端正,怎么就染上饮酒这个嗜好呢?所谓小饮滋补,大饮伤身,照这样的喝法,再怎么样的人也会给喝废了。
噗......
没等两个人感慨完,酒鬼已经是一口将刚刚倒进嘴里的酒喷了出去,“老板,这是什么?你该不是忘了往水里掺酒了?”一边呸呸的忙不迭的把口中残酒往外吐。
“呃.....,怎么会呢,客观,您玩笑了。”店老板的表情颇为尴尬,口中讪讪的解释着,看样子,估计那坛酒的确是掺过水,只不过没有酒鬼所说的那么夸张而已。
“谁开玩笑了,你是在怀疑我品酒的功力吗?”酒鬼脸上顿显不快。眉梢一挑,沉声问道。
“啊,呵呵,不敢。不敢,客官您要是觉得这酒不行,我给您换一坛。”刚才招呼几个人进店时就已经闻到这个人身上挥之不去的酒味儿,敢这么说话,估计在品酒方面的确有两把刷子,不拿出点儿好东西,怕是很难糊弄过去。
说罢,店老板也酒收回,回到柜台另取了新的酒具,再打开另一个酒坛。装好酒后重又端上桌。
“客官,您先尝尝,看这酒怎么样。”主动替酒鬼斟了一杯,店老板殷勤的笑道。
端起酒杯,酒鬼这一次没有那么猴急。先放在鼻前仔细闻了闻,这才一口喝了下去。
“怎么样?”店老板又问道,他的表情稍显紧张,大概是怕酒鬼再把酒吐来——这酒是新开封还没来得及掺酒的,再要是不行,他可就没咒儿念了。
“一般般,凑和了。”酒鬼摇了摇头。显然对这酒的品质还不是很满意。
“呃.....,呵呵,客官,您是喝酒的行家,多多包含。”店老板是哭笑不得,他总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儿和住店的客人争执。所谓褒贬是买主,人家花钱吃饭,难道还不许人家评论吗?
见两个人说的热闹,孙东也来了好奇心,拿起酒杯给自已倒了一杯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算不错。
“大哥,我觉得这酒还可以,您就别为难人家店主人了。”见店老板很尴尬,孙东好心给打着圆场。
“.....,嗯,也是,谅你这么一个小镇,也不会有什么好酒,算了,就这么凑和了。”孙东说话,酒鬼也不好再说什么,摆了摆手,不打算再为难店老板了。
“客官,您要这么说我可就不能不说了,祁家镇虽小,却也并非没有好酒,祁府二老爷最喜酿酒,他酿的酒中有一种叫做‘透瓶香’,那真是‘隔瓶香十里,一杯醉十年’。”或许是酒鬼的话激起身为祁家镇人的荣誉感,店老板不服气的说道。
“哦,店老板,你说的可是真的?”店主人的话明显引起了酒鬼的兴趣,他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怀疑,大概是怕店老板是为了和自已斗气,故意夸大其辞来唬人。
“当然,这我骗您干嘛。这儿方圆三十里内,谁不知道祁家镇有一位祁二老爷,号称棋酒双绝。天底下会下棋的人很多,会喝酒的人更多,会下棋会喝酒的人也有不少,但是会下棋又会酿酒的人能有几个呢?”店主人颇为自豪的说道,自已的家乡出了这么一位名人,他脸上也觉得非常光彩。
“这里叫祁家镇,你这店叫祁家老店,那位祁二老爷该不是你的本家吧?”车夫老魏问道——他以前曾经路过祁家镇,对祁家镇的历史也略知一二,晓得祁家镇上的产业十之七八都是祁家的产业,如果这家客店的情况也是如此,那么那位祁二老爷就是祁家老店真正的主人,为主人吹捧扬名,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呵呵,是呀,算起来祁二老爷是我的堂哥,远是稍微远了点儿,不过也没有出五服。”店老板笑道。
“没有出五服?东哥哥,五服是什么意思呀?”小孩子吃饭快,谭晓天此时已经吃了半张烙饼,喝了一碗热汤,听到一个没听过的名词,好奇的向老魏问道。
“噢,五服呀,五服是我国礼教中为死去亲属服丧的制度,依血缘关系亲疏远近的不同,服丧时所穿的丧服也不相同,总共分为五笔,由亲至疏依次称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斩衰是最重的孝服,是不缝缉的意思,齐衰是用本色粗生麻布制成,大功是用熟麻布制成,小功是用较细的熟麻布制成,缌麻则是用稍细的熟布做成,简而言之,血缘关系离的越近,丧服的材质越粗糙,反之则越精细,五服之外,还有一种更轻的服丧方式,叫做‘袒免’,那就是一般朋友之间的奔丧礼节,谈不上血缘关系了。”孙东答道——堂哥有地方也称为表哥,所谓‘一表三千里’,类似这种由一个家族群居发展而形成的村镇。镇里的人或远或近,总是能挂上点儿亲戚关系,更何况这家客店还是祈家的产业,让亲戚来管理也在常理之中。
“噢....。那这么说,没出五服,是很近的亲戚吗?有多近?”谭晓天搞不清楚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本着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所拥有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他继续问道。
“算是很近吧。至于有多近......呵呵,这个,等你长大以后自然就知道了。”这一路上,孙东不知道已经回答过谭晓天多少个问题了,答的多了,也有了经验。他知道,小孩子的问题一旦开了头就会无休无止的一直下去,所以,不想惹上这种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中止。用‘等你长大以后’这句百试百灵的话脱困。
“店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既然有这样的好酒,为什么叫你上酒时你不给上?难道你觉得我是喝酒给不起钱的人吗?”酒鬼此时却又是不满了,伸手入怀,从怀里摸出一块银锭,当的一声拍在桌上,看形状大小。至少是五两的。
这番举动让除了谭晓天外的其他几人都是一愣——这个酒鬼身上穿的,脚下蹬的,头上戴的都是极普通的东西,加上衣戴的时间很久早已旧的不成样子,送到当铺去只怕人家连收都不会收,外观看来。也就是比乞丐强点儿有限,而这样的人随便一出手,居然就是五两银子,这反差实在也太大了点儿。
“不敢,不敢。客官您就这太冤枉我了,如果真有透瓶香,我能不拿出来请您品尝吗?”到底是开店做买卖的生意人,接待南来北往的客商,干的就是看人眼色,招人待物来赚钱的工作,所谓见人说人说,见鬼说鬼话,变脸比翻书还快,一见酒鬼掏出的居然是五两银子,这才知道这位貌不惊人的落魄书生是包子有肉——不在摺上,马上又现出那副标志性的笑脸向酒鬼解释道。
“那为什不拿出来?你不是祁家二老爷的堂哥吗?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从他那里进不来货吧?”酒鬼质问道——做生意是为了赚钱发财,如果说之前以为自已没钱付账不肯拿出好酒还说的通,那当自已亮出五两银子后还说没有,那就不合常理了,要知道五两银子并非小数,就算名满天下的山西汾酒,四川的古井贡酒,这五两银子买个两三坛也够用了,更何况这里是’透瓶香‘的原产地,不存在长途运输,贮藏保管等等的成本问题,价格再怎么高也不可能太离谱,银子就是银子,富商的钱是钱,乞丐的钱也是钱,有银子不赚,除非这个店老板疯了。
“呵,客官,说起来还真是惭愧,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真的让您给说对了,祁家二老爷的酒,我是真没本事进的了货,而且不单是小店,云福酒楼,那是祁家本家大老爷开的产业,规模够大,和二老爷的关系够近的了吧?可就连他那里也没有二老爷的’透瓶香‘,何况是我这快出五服的堂哥呢。”店老板苦笑道。
“什么?有点儿意思,那是为什么呢?莫非祁家兄弟之间关系并不是很好?”孙东好奇问道——他和他大哥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虽然是亲兄弟,但和路人也差不到哪去,从某种角度讲,甚至连带路人还比不上,终究路人之间不存在恩怨之类的问题。
“不是,不是,那怎么可能呢。祁家大老爷和二老爷之间的关系好着呢,虽然早就分了家,但两家相距也就百十来步,隔三差五就会串门吃饭,关系好着呢。”店老板连连摆手解释道,他可不想因为自已的原因造成客人的误会,万一传到祁家两位老爷那里,被视为自已在造谣中伤两人的兄弟感情,那他管理这家祁家老店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店老板,你也就别卖关子了,问一句答一句,累不累人呀。痛快点儿行不行?”总也谈不到主题,酒鬼有点儿着急,随手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催着店老板别象说书先生那样,总拿一些枝节未梢的小事儿来拖戏。
店老板坐了下来,“呵呵,你们不是祁家镇本地人,自是不清楚这里的事情,所谓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祁家两位老爷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喜好却是完全不同。祁大老爷性格豪爽,练武成痴,好交朋友,堪比当年‘锏打三州六府,马踏黄河两岸,交友赛孟尝’的秦琼秦叔宝,江湖上那是大大的有名......”店老板却是不在意酒鬼的催促,大概是这些话已经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打开话匣子,开口就是一套接着一套的。
孙东听着心中好笑——秦琼那是什么人?大唐开国重臣,凌云阁二十四将之一,勇猛超群,武力过人,与尉迟敬德同为左右门神,名气何其之大,想这一个小小的镇子中怎么可能出那样一位大神?不用问,肯定是在为族人吹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