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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差的有那么多吗?”谭晓天闻言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家里虽没有几本棋书,但刘老太爷那里可是有整整一间屋子,隔三差五,他都会去刘老太爷那里借阅,即使是过节放假期间他也没有落下过,算起来拿回来让姑姑看过的至少也得有三五十本儿,而唯一被姑姑看上眼留下来让天天仔细琢磨的也只有这本儿《闲情集》,由此可见其对这本《闲情集》的评价多高,可就是这样的一本儿书在和被人抢本的那几本相比较时,居然被秋菊视为入门级读物,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呵,以你现在的年纪,你的棋力已经是非常的不错了,不过和真正的顶尖高手相比,差的又何止是一星半点儿,围棋的高深还不是你现在的程度能够理解的,如果有机会你能看到那几本书,就会知道姑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秋菊笑了笑——看到那几本书?谈何容易,那可是江家和谭家的不传之秘,就连两家非嫡系传人的内门弟子都没有资格阅读,更遑论是外人呢?
“真的......,那些强盗真可恶,抢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抢那几本书呢?”听姑姑这样说,谭晓天不由握紧了小拳头恨恨说道。
“呵,你这孩子,强盗抢东西哪儿来的理由?当时能够活下命来就已经是老天有眼了,只是可惜,那么珍贵的棋书落在一群粗野莽汉手里,搞不好已经成了他们引火烧柴的灰烬了。”怜爱的轻轻拍了小孩子的脑门儿一下,秋菊叹惜道——那几本棋书随便拿出一本到懂行人那里,轻轻松松就能换回千八百两银子,可惜,再珍贵的棋书在目不识丁,只懂杀人越货,过惯刀口舔血日子的强盗眼里,只怕连一壶烧酒也比不上吧?
歪着头想了一想。谭晓天忽然问道,“姑姑,您怎么有那么珍贵的书呢?”
这个问题很关键,他曾经听刘老太爷讲过。类似那种极为高深的围棋著作都被各门各派视为内部秘密,不会随便传出的,就算是《闲情集》这种被姑姑视为入门级教材,也还是因为谭家争棋失利,家道中落才得以流出。那几本被抢的棋书既然比《闲情集》高出好几个档次,想必应该是几大世家门派的最高机秘,类似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落在姑姑手里?
秋菊的神情为之变几变,“唉,你现在还太小。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你,等你以后长大了,姑姑会跟你讲的。”
“啊.....,为什么呀,我不小了。都已经快六岁半了。”谭晓天闻言不满的抗议道——小孩子总是盼着自已能大几岁,就象上了年纪的人总希望自已可以小几岁,所以才有‘小大人’,‘老小孩儿’的说法,谭晓天也不例外。
“哈哈,六岁半,很大了吗?”看着谭晓天努力挺起胸脯摆出男子汉的样子。秋菊是忍俊不禁,把小孩子拉到怀里搔着对方胳肢窝,小孩子怕痒,在这样的攻击下根本坚持不了片刻,只一瞬便嘻笑挣扎,把刚刚装出的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丢到爪哇国去了。
“呵呵。这么热闹呀?”门被从外推开,林老五走了进来,藏在背后的右手似是拿着什么东西,见屋里姑侄两个正在嬉闹,他笑着说道。
“呵。老五哥,你来了。”把谭晓天放开,秋菊向林老五叫道。
“老五叔!”谭晓天则是热情的扑了上来,拦腰抱住林老五的腰。
“呵呵,天天,看,老五叔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了。”右手从背后拿出,手里抓着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包,宽窄和最大号的砚台相仿。
“是什么呀?”性急的把那个小包抢到手里,谭晓天迫不及待的打开,里边装的是一个木制的盒子,色泽淡黄,表面纵横交错布满了画线。
“呵呵,按这里。”指着盒底上一个小小的凸起处,林老五笑着提醒道。
谭晓天依言按下那个小钮,啪的一声轻响,盒子的一端弹开一道缝隙,用手指轻轻一拉,却原来是一个小门,小门打开,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里边还装着两个小木匣,木匣做的极为精巧,几乎与木盒内壁严丝合缝,没有浪费里面的半点空间。
谭晓天疑惑的望向林老五,想要知道这里边还有什么机关秘密。
“呵呵,拿出来就知道了。”林老五笑着鼓励着。
谭晓天于是来到床边,把盒子的口靠近床铺倒竖起来,轻轻在盒底拍了一拍,两个小木匣便先后落在床上,放下木盒,拿起其中一个木匣,入手颇有些份量,显然里边还装着什么东西。翻过来调过去查看一遍,发现其中一面上刻有凹槽,用指甲扣住一拉,木匣便被拉开,露出里边盛着的东西。
“啊,是棋子呀?!”谭晓天惊喜的叫道——匣子里装着的都是如指甲盖大小的圆片,表面漆成黑色,厚度和铜钱差不太多,入手冰凉,似是金属制成。
“呵呵,当然。”林老五颇为得意的笑道,随手拿起另外一个木匣拉开,里边满满装的果然也是棋子,只不过颜色是白的。
谭晓天还是看到这么小的棋子,抓在手里兴奋的把玩着——手感比起袁老师那付虽然不如,但比起自已那付木头棋具可要好多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棋子小了些,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棋子都是铁做的,要是大小和普通棋子一样,那份量得有多沉?
“呵呵,还有呢。”小孩子喜欢,林老五更是得意,把放在一旁的木盒拿起,左一掰,右一扳,原本方方正正的一个盒子便被摊开,盒子的边角处装有沟槽,两下对好再往中间一推,咔嗒一声轻响,重新又拼成了一块棋盘,原本盒面上那些起装饰做用的条纹正好成了棋盘上的纹路,设计可谓是巧妙之极。
“哈,怎么弄的,老五叔。快教教我!”眼前林老五魔术般的动作让谭晓天看得是目瞪口呆,直到棋盘成型之后才回过神来,翻来复去看了半天,搞不清楚到底是怎样做到的。他拉着林老五的手兴奋的央求道。
“呵呵,看我怎么做的。”把棋盘拆开,再重新组装好,这一次林老五的动作比较慢,关键的部分还特意停下来,待小孩子看清楚后再做下一个,如此不大一会儿功夫,谭晓天便学会了拆解组装,玩的不亦乐乎。
“咦,棋子放上去会被吸住呀?”放了枚棋子在棋盘上。棋子被牢牢吸在上面,无论棋盘怎么动,棋子都稳稳的粘在上边动也不动,再次用手指将棋子捏起,能够感觉到有一种力量不肯放棋子离开。谭晓天咦了一起,惊讶的叫道。
“呵呵,这个棋盘内有玄机,不要看它薄,其实中间有一个夹层,在夹层里每一个和棋盘表面交叉点相对应的地方都嵌着一块小磁铁,棋子是铁做的。所以放上去就会被吸住。这样一来,无论是乘车坐船,你都可以摆棋下棋,不用怕车晃船摇了,怎么样,老五叔这个礼物你还喜欢吗?”林老五笑着解释道。
“喜欢。谢谢老五叔!”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得到这么一幅小巧玲珑的棋具,以后打谱下棋可就方便多了,谭晓天是爱不释手。开心的向林老五叫道。
“呵,老五哥,这么精巧的棋具,让你费了不少心吧?”秋菊一直在旁边微笑着看一大一小两个人闹腾,夹层内暗藏磁铁以方便在旅行游玩时对弈的棋具她也见过,只不过象林老五这样将棋盘做成能够折叠并可以把棋子装在里边的盒子的设计却是前所未有,虽然林老五是一个巧手木匠,玩木头就象小孩子玩泥巴一般轻松,但完成这样一件作品肯定也是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她敢说,这副棋具如果拿到京城去卖,估计出价百两纹银都有人会买,按理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不应该让谭晓天收下,可一来小孩子是真心喜欢,二来这东西也的确对谭晓天以后的学习有用,三来这也是林老五的一番心意,她要是不让,未免也太矫情了一些。
“呵呵,是呀,不过值得。我一个穷木匠,除了会做木工活儿也没别的本事,天天长大以后是个有作为的人,我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要是这副棋具能为天天的成长起到点儿作用,我也就安心了。”林老五笑道——在得知谭晓天年后要去扬州学棋后,他就想着能送什么礼物,从设计构思到动手制做,花了足足有小一个月的时间,其间失败的半成品足有一堆,几经修改,最后满意的才这么一件,除此以外,为了制做棋子和棋盘夹层内镶嵌的磁铁,他可是在镇南刘铁匠那儿不知道请了多少顿饭,想起来,肉疼呀。
“这算什么话,自我们姑侄俩落脚梅龙镇,你帮过我们多少忙,感谢都感谢不过来,怎么能说没帮上忙呀。”秋菊板起脸来,故做不快的说道。
“呵呵,好好好,我不说还不行吗?对了天天,明天以后你就要出发去扬州了,到时候会不会想你老五叔?”憨厚的笑笑,林老五对秋菊的训斥是不会反驳的,他转向还在摆弄刚得到新棋具的谭晓天,笑着问道。
“想。”谭晓天想不也想的马上答道。
“那想不想你姑姑呢?”林老五接着又问。
“那当然。”谭晓天毫不迟疑的答道。
“呵呵,是一块想呢还是一个一个的想呢?”林老五狡黠的笑笑,接着问道。
“呃.....,有什么分别?”谭晓天一愣,想就是想,为什么还分一块儿还是一个再一个?
“嘿,瞎说什么呢你!小心教坏了小孩子!”旁边的秋菊却是羞红了脸,狠狠掐在林老五的腰眼儿上,疼得林老五直吸冷气,却是满心的欢喜。
清晨,天亮了,鸡鸣声声,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将红光洒向大地,袅袅炊烟在小镇的上空飘散,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生火做饭,打扫院落。
“天天,该起床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从外边进来,见小孩子还缩在被窝里呼呼睡着,秋菊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把碗筷放在桌上来到床边轻轻推了推谭晓天的肩膀柔声叫道。
两三下过后,小孩子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旋即又马上闭上,身子扭了几扭。发出不满的声音,“不嘛,再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呵,那可不行,今天你得早起,等会儿刘家的马车就要来接你,不能让人家等着。”秋菊笑了笑,继续柔声劝着。
“.....,姑姑,能不能不去呀?”听秋菊这么说,谭晓天清醒了一些。睁开了眼睛想了想,然后问道。
“当然不行了,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秋菊摇了摇头,语气还是很温柔,但态度却是很坚决——说服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子离别亲人去异地学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到不是谭晓天不想学习更高深的棋艺,而是不愿意离开亲人,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小镇生活,这里有他的亲人还有朋友,有表面严肃,心肠其实很软的老师袁朗。有喜欢吹牛侃山,爱财如命的田伯伯,有力气很大,能够一只手举起自已耍杂技的老五叔,有拿起书本就打磕睡,一听有好吃的就连命也不要的庆友哥。而一旦去了扬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见到这些人。为了说服小孩子,秋菊可谓是费尽口舌,软硬兼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知许下了多少承诺,才好不容易劝得谭晓天答应下了,现在事到临头想打退堂鼓,那怎么能行,自已怎么向刘家,袁朗还有孙东等人交待呢?
“那,那姑姑您一起去好不好?还有老五叔,他也说愿意一起去的。”谭晓天想了想,然后向秋菊央求道。
“呃....,这孩子,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净说胡话,快起,不然姑姑可动手啦。”秋菊脸上微微一红,随后把脸一寒,两只手举起伸进了小孩子的被窝,现在还没有出小年,天气还很冷,她刚从外边进来,手凉的很,这一钻进被窝摸在小孩子娇嫩的肌肤上,顿时把谭晓天仅存的睡意全都赶跑,身子缩成一团,又是求饶又是大笑,姑侄俩是打闹成了一团。
闹了一阵,谭晓天起床穿衣,衣服是新做的,鞋也是新的——所谓穷家富路,在家里节简一些是应该的,但外出远行,穿得不体面一些会被人笑话,当然,最主要的是年前的围棋比赛中谭晓天夺冠赢来的那五十两银子大大改善了姑侄两个的生活处境,要知道在这偏远的乡下小镇,五十两银子差不多等于一般人家两年的收入了。
洗漱完毕,谭晓天坐在桌前吃饭,今天的早饭是烧饼小米粥,外加切得细细的咸菜丝,咸菜丝上还加了几滴麻油,闻起来香气诱人之极,正待开动,屋门被敲响,没有两下儿,不等屋里的人有所回应,田庆友便从外面闯了进来,手里还捧着几个夹好的驴肉火烧,“天天,给,吃这个。”他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谭晓天对面,把手里的驴肉火烧递到对方眼前。
“驴肉火烧!咱们一起吃。”小孩子有几个不爱吃肉的,接过烧饼,谭晓天开心的说道。
秋菊也盛了一碗粥放在田庆友面前,“呵呵,庆友,难得你这么早就能起来呀。”她笑着问道——胖人多嗜睡,现在又是寒假期间不用去学无涯读书,通常田庆友总是睡到日上三竿,天色大亮时才会起床,今天能起这么早,无疑是知道等会儿谭晓天就要离开梅龙镇,所以不睡懒觉要来送行。
“嗯。天天,你真的要去扬州了吗?真好,可惜我棋下的太差,要不然也求老爸让我和你一起去了。”小胖子很有些羡慕的向谭晓天说道——要说财力,田大义倒也不是供不起他去扬州学棋,但再怎么有钱的人,也不会喜欢拿钱打水漂玩儿,田庆友的智力在梅龙镇几十个学棋的孩子里都垫底儿,此次比赛更是第一轮就被涮了下来,以这样的素质到了扬州那种人杰地灵的地方岂不更是不堪?田大义就算有些家底也不会把钱往河里丢,所以玩玩可以,真当成以后赚钱吃饭的手艺,田庆友这样的要求就绝不可能被答应了。
“没关系,等我学好了棋,回来再教你。”谭晓天很义气的说道——这就是小孩子,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前一会儿还为姑姑不能一起去扬州而不愿离开,此时只因为田庆友的一句话便大包大揽,许愿保证了。
“真的?那一言为定,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田庆友信以为真,眼睛一亮,伸出胖胖的小拇指与谭晓天玩起小孩子之间的誓言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