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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宓既知道大事当前、急需商议,此时并不是她思考儿女情长的好时候,也便迅速拉回自己的思绪,笑着对庄岩点头道,等到了何府你尽管和大舅舅商量去。
“若是商量好了真要那么办,二舅母的娘家兄弟兴许还能帮上大忙。”
原来韩宓的二舅母管氏有位娘家堂兄弟叫管哲,这管哲虽然未在户部当过差,却有好几个同年都是户部出身,这也正是韩宓之前问庄岩,要不要多盯盯户部其他官员的用意。
只要她大舅舅与庄岩都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她总不能叫大舅舅亲自对二舅母开口不是?
等她试探着跟二舅母递递话儿,若是二舅母也不反对,再请二舅舅夫妇帮着管哲与大舅舅搭上桥也不迟。
……这之后不过是秋闱放了榜后第二日,管哲已是约了两个在户部任职的七品主事前往城北何府面见何凤亭,又在当日便与何凤亭迅速达成默契。
韩宓听说这个消息后便笑了——要知道她那两位表兄可都考中了举人,而她大舅舅和二舅舅也都在今年归京、在京城任了职,何家显然已是快成为梧桐树了。
要不然管家表舅的那两位同年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却在秋闱放榜的第二日便去了何府?还在当日便答应多在户部留意,以便她大舅舅这一方尽早抓住户部贪官们的小辫子?
韩宓既是想通了这一点,也便再不为此事费心,户部的贪墨可是大事,自有舅舅们和庄岩与齐王商议便好。
而她还有另外一件更感兴趣的事儿要等结果,那便是昨日重华宫又派出了两位嬷嬷,明里打得是前去探病的旗号,实则又一次代表秦修仪前往礼王府训诫礼王妃李莹玉去了。
那李莹玉已是受伤十几日了呢,若是重华宫的嬷嬷们发现她已经可以下地走路,秦修仪这几天会不会召唤李莹玉进宫啊?
韩宓当然知道,如果非得要弹劾秦阁老,单只弹劾他的家风是不够的——秦修仪可是皇帝后宫的女人,若真是要较真儿,秦修仪的嚣张也不全怪娘家。
可这弹劾的机巧她也听她大舅舅讲过了,那便是御史们不论弹劾哪个官员,总得要先找个由头儿做开头,说白了便是抛砖引玉。
因此上韩宓当然也盼着秦修仪赶紧暴露出短处来,如此才好叫御史言官们有处下嘴。
只可惜平乐长公主虽然在重华宫埋了暗线,这些低等宫女却不像礼王府那些暗线一样,并不能将挑唆的话递到秦修仪耳朵边去,韩宓也便知道,她只能静等。
谁知就在这日快要散学时分,青芽就在汀兰馆门外探进头来,看起来仿佛有话要对韩宓说。
韩宓就站起身来迎了出去,又脚步飞快的将这丫头带到了桂花树下,这才点头示意青芽可以开口了。
“是段大姑娘叫人来给姑娘报信儿,说是长公主听说秦阁老夫人今日进宫了,便赶在头午也带着段家大姑娘进宫瞧皇后娘娘去了。
“等得重华宫得知了这个消息,秦修仪不但差人将段大姑娘喊去了重华宫,秦家这娘儿俩还硬生生的塞给段大姑娘不少见面礼。”
韩宓立时有些忍俊不住的笑了。
她就说么,等着看秦修仪和秦阁老一家尽早倒霉的可不止是她一个儿,那位平乐长公主便该比她还心切,也便在听说秦阁老夫人进宫后,故意带着段思羽送上门去。
要知道苏鹏程再是秦子程的骨血,明面儿上也是姓苏的,入得也是苏家的族谱!
这位秦修仪却偏要摆出一个姑奶奶的架势来,将段思羽当成亲侄儿媳妇喊到重华宫去相看一番,这不是故意给苏家抹黑、外带着连平乐长公主都给寒碜了么?
就算御史们并不敢揭露苏鹏程的身世,也免得因此得罪了长公主和亲哥哥皇帝,秦修仪到底也不是中宫皇后,她有什么权利相看长公主的儿媳妇?
她当她是皇帝的正妻,是平乐长公主的正头嫂子么?
韩宓便一边笑着一边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块碎银来,叮嘱青芽替她赏给段思羽派来报信的妈妈:“你就跟那位妈妈讲,段大姑娘的意思我都听懂了,请她们家姑娘与长公主只管等着瞧好戏吧。”
段思羽既是陪着长公主进宫来着,此时出宫后也并不曾回到自家,而是从长公主府上便派出人来给韩宓报信儿,说起来这也是长公主的主意。
这般等到她派出来的这位妈妈再回到长公主府,又将韩宓的话回禀了,长公主与段思羽这对准婆媳俩不由得相视一笑,长公主更是笑叹道,和宓姐儿这个明白人打交道还真是省事。
段思羽亦是点头轻笑:“公主说的正是呢,本来我还有些担心,怕只叫人跟宓姐儿学说了这个进宫经过,那丫头也未必弄得明白,还想着要不要叫人再多点拨她两句。”
“谁知道还真被您说着了,这丫头着实是个机灵鬼儿,倒是思羽白白替她担心了。”
其实段思羽又何尝不知道,她这位长公主准婆母定然也有试探韩宓的意思,只因长公主也怕韩宓不过是偶尔抖个小机灵,实则却不是真正的聪慧。
如果真是这样,长公主今后再与温靖侯府打交道,也便得尽早换个人选、譬如只管与温靖侯夫人说话儿了。
那么别看她眼下是这么说了,实则在她派人去传话时,她也是万万不敢自作主张、叫人替她提点韩宓的。
长公主闻言便抿嘴儿笑起来——她又何尝只是想试试宓姐儿那丫头的斤两?
要知道眼前段家这丫头虽然已经定下给她做儿媳,她也想探探这丫头与小姐妹的情份呢!
若这丫头只是与程哥儿情投意合,却与小姐妹们不够契合,也从未将帮过她的宓姐儿放在心上,她也好尽早着手教她不是?
倒是现如今听了段思羽这番话后,令长公主彻底放了心,长公主也便真如韩宓所说的那样,只管静静等着看秦家的好戏了,那便是坐看御史们先是弹劾秦修仪无视中宫,继而弹劾秦家教女无方。
要知道她从宫中出来后,又何止只叫段思羽给韩宓送了信儿?
那秦阁老夫人与秦修仪在重华宫中相看段思羽的话儿,她也叫人递到苏家老宅了——长公主那位公爹苏老太爷可是都察院退下来的老御史!
如此等到第二日早朝时,御史言官们便有人选了秦修仪无视中宫下嘴,这几人正是苏老太爷的门生。
只是还不等这几人将秦修仪的嚣张扯到秦府的门风上去,便又有两个以牙尖口利著称的言官紧跟着跳了出来,弹劾的却不是秦阁老或是秦家哪个,而是早就起复无望的孙连堂。
朝堂上顿时一片哄然,既有笑这两个言官想必早就忘了孙连堂断腿后再未出仕的,也有不忿于这两人定是秦阁老一派的,弹劾孙连堂只是为了替秦修仪与她父亲秦阁老引开火力。
那俩言官也不恼怒,反而个个面上带笑,继而便异口同声说出了孙连堂本就是秦阁老的门生这个事实,而这孙连堂在户部任职时,正是四年前两湖水灾的要紧时,负责往两湖拨放赈灾款的经手人。
“众位可知道当年这笔赈灾款的去向……并不是全部用在了赈灾之上?”其中一位言官抚须冷笑。
这时也不需这两人再多说什么,譬如之后便该请三法司出面介入,将孙连堂捉拿了细细审问,之前那一番话已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的哄然顷刻寂静下来,无数双眼睛同时都看向了秦阁老秦楚怀……
“宓妹妹你是没瞧见,那秦阁老当时便懵了,显然他也没想到,那孙连堂明明并未起复,本该是早就被众人忘却的人,怎么却突然又被弹劾了。”
庄岩眉飞色舞的给韩宓学说着这一幕,就仿佛虽然韩宓没瞧见,他却是亲身经历了一样。
韩宓却是顾不得找他这话语中的些许小毛病了,而是立刻与他一样、摆出了相同的神情,满脸都是兴奋神色。
只因她虽然昨晚便将段思羽在宫中的经历递给她大舅舅知道,她却到底也没想到,她大舅舅竟然暗中叮嘱御史言官选了孙连堂下口,这还真是既叫人出乎意料得很,效果却又异常的好。
谁叫那李莹玉的娘家父亲再是户部营缮司郎中,又与礼王府和秦阁老府上有亲,却偏偏没赶上四年前往两湖发放赈灾款?
再说那位李大人又偏偏是礼王的岳父,若是御史言官们真选了他下嘴,岂不得叫人以为齐王查户部黑账是假,要对付同父兄弟、排除异己是真?
倒是选了孙连堂这个半年前还是大伙儿心目中、秦阁老的接班人下口,着实是选对了人之余,又替她韩宓的娘出了一口恶气呢!
只是却也不等韩宓笑赞她大舅舅一声好计谋,她便又听得庄岩道,就在文武百官都看向秦阁老之后,也不等秦阁老出言分辨,突然就有个后宫的小侍者满头是汗飞奔而来,扑通一声便跪在前殿玉阶下。
“宓妹妹你当怎么着?”庄岩笑不可支道。
“原来那小侍者是重华宫的洒扫,说是就在半个时辰前,秦修仪令人去礼王府将礼王妃硬生生带进了宫。”
“谁知礼王妃才刚下了软轿不等站定,双脚的绣鞋上已经浸满了鲜血,人也立时便晕倒在了重华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