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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别看韩宓颇为庄岩带给她的消息高兴,回家的路上还忍不住微笑不停,等她到了家之后,却发现自家后宅竟是人齐得很,不但她祖母韩老太太守在她娘身边,连她父亲韩云枫也在正房里。
众人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儿,看起来又分明是出了什么大事,这才聚在一起等她回来呢,。
她就连忙抛开心头那点兴奋劲儿,将求助的眼神投向王妈妈与薄荷,只盼着这两人别管是谁,赶紧给她透露一句半句,也好尽早叫她知晓她父母和祖母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那孙连堂前几日已是被人弹劾了,万一孙家已知晓这是她二舅舅的手笔,便又新生了一计对付韩家,此时才令自家如临大敌呢?
好在这时她便听见她娘已是笑出了声,又连声招呼她快别打眼色了。
“还不是你派去山东老家的人回来了,又着急给你报信儿,却被你父亲在垂花门上碰个正着?”
这笑声也便令韩宓瞬间明白过来,虽说栓柱回来了,还被她父亲“抓住”了,她这三位长辈却都没有怪她的意思。
她也便不失规矩上前给老太太问了安,又给父母施了礼,这才颇为羞涩的笑道,要不是栓柱一直没回来,我也不会刻意瞒着祖母和爹娘。
“宓姐儿一天没得到老家带回来的准确消息,便一天不能与长辈表功不是?”
说起来这话还是她跟庄岩学来的,他不就总是怕表功表早了,也便总拿着这样的话当说辞?
这之后韩宓便更进一步知晓,她叫人给韩氏族长带去的信果然将那老东西唬住了。
那老头子既怕韩云枫被人捉了莫名其妙的把柄,自此真叫韩氏一族再无依靠,莫说韩宓只是跟他要那两位姑娘的卖身契,就是这两人,他也不敢再往京里韩家送了。
不但如此,那老头子还特地叫栓柱给韩云枫捎了一封信来,信中很是诚恳的说道,既是何氏再次有孕,韩云枫夫妇也还年轻,哪里就需要早早为子嗣着急。
那嫡庶不分、以庶充嫡可都是乱家的根本,他可不希望族中如今最有出息的韩云枫为了这点小事自毁长城。
其实韩宓明白得很,她那封信的言辞并没有多么犀利,更不曾做那极尽恐吓威慑之事,反而只是软软的央求,那要送来给她父亲做妾的姑娘不是不能来,但一定要带着卖身契一起来。
可谁叫这一次是庄岩的人陪着栓柱一起去的登州老家?这一路上还不停的叮嘱沿途驿站,各种为韩家这点小事大开通路?
登州的韩氏一族如今虽然仅仅有韩云枫一人在朝为官,到底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大家族,在那厢也是经营上百年的大姓氏了。
待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又知晓韩宓已被温靖侯府定为世子的未婚妻,若还敢继续随心所欲、继续以为韩云枫这个小房头好欺负,那才真见鬼了!
因此上韩宓才不问族长与族老们妥协的真正缘故,只要他们愿意妥协,不再胡乱往自家伸手,不是逼着她父亲纳妾开枝散叶,就是逼着她爹娘过继子嗣便够了。
韩老太太亦是点头笑道,正是宓姐儿说的这个理儿。
“说起来宓姐儿她爹离开老家已是十几年了,如今又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却还能如此敬着那群老东西,便已是他们的福气了。”
等老太太说罢这话,也不忘招呼韩云枫道,还不快谢谢你闺女,再谢谢你媳妇将你闺女教养的好。
“……虽说叫你这个当爹的转头去谢宓姐儿一个晚辈,未免失了体统。”
“可这一次要不是宓姐儿硬气,还求了岩哥儿的人替你往老家跑腿儿,你当你躲得过那群老家伙的算计?”
想当年那群老家伙眼热自家出了这么一个读书种子,他们家里却没这样的好苗子,便恨得牙根儿直痒痒,明里暗中给自家下过不少绊子呢。
要不是她那时还未老眼昏花,也便将一切看得明白,越发将这个大儿子看得紧了,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早就变成了废材料!
现如今虽说自家儿子早就当了官,可这当官的不更叫人嫉妒?
因此上若叫老太太说呢,只要不将那群老东西狠狠吓唬一回,那些个老东西一天没死干净,就一天也停不住往大儿子这厢伸手。
她也便又趁着这个机会敲打起他来,省得他连自家嫡亲的媳妇闺女就该捧着疼着这点小道理都不懂——这个家要是没有这娘儿俩打理着,想必早就散了。
韩云枫闻言难免红了脸,只因他也想起他头几个月醉酒收用了丁香那一次,便是他一个老家的族兄来京城办事、却在当晚故意灌醉了他……还不停的用言语挤兑他,笑他怕媳妇,这才在膝下这般空虚之际,也不敢纳上半个妾。
他那族兄分明是早就瞧出丁香用心不良,打着前去服侍的旗号在酒桌边转了好几回,这才顺势帮着丁香挖了个坑给他跳!
要不然他这一次又怎会在兄弟媳妇连氏回老家时,就将丁香也一路送回去了?
他就是要叫他那位族兄瞧瞧,对方给他挖的陷阱虽然令他上过当,如今他也明白过来了!
也就是在这些不经意的回想间,韩云枫抬眼就瞧见妻子温和的笑容,和她那双正在轻抚他母亲肩膀、好叫老人家不要生气的手。
他顿时又想起大舅兄曾经与他说过的话,还有庄岩与他在东书房那次详谈。
“你当一个个的都将秋娘蒙在鼓里,她就什么都不知道?可她不哭不闹,只字不提,是她用宽容隐忍保住了你们韩家,也保住了你的仕途!”何凤亭这般道。
“还请表姨夫回顾回顾曾经发生过的事,再想想我表姨母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若您依旧无视她的这些付出,甚至将这付出当做理所应当,我庄岩即使只是个小辈,也决不答应。”这是庄岩的话。
韩云枫也便强忍着羞臊,就欲抱拳给韩宓和他媳妇作个揖,只是也不好意思站起来罢了。
他这架势顿时吓得韩宓匆匆往旁边一跳,等她躲过了这一揖,再扶住想要站起来给她父亲还礼的娘,这才忍不住笑着佯嗔起来,父亲也真是的。
“祖母既然也说给我道谢是有些失了体统,您说句话夸赞我做得对,顶多再夸夸我这几个月当家当得好,权当做道谢也就是了,给我抱拳作揖算哪一出儿?”
而这话既是这么说了,也是她已从他脸上看了出来,她这位好父亲看起来还真像迷途知返了。
再说就算他只是更在意自己的仕途,这才不想在女色等小事上授人把柄,今日也便与祖母和母亲一起夸了她,却不是真正觉得对不住她娘,这也没关系。
这就与老家族中那群老家伙一样,谁都不用真正知错就改,只要被威慑得不敢再擅动,擅动便要等她剁爪子,便已足够!
……时间眨眼便到了平乐长公主那芍药宴的正日子。
韩宓一大早才睁开眼,便将后宅的中馈一总吩咐了下去,随后才开始梳妆打扮,以备等到辰时中出发前往公主府。
等她梳洗好了再来到正房,打算陪着她祖母与她娘一起用早膳,在正院门前就听说二舅太太与二表小姐来了,而这母女俩也是要往长公主府上赴宴的。
“二舅太太本也不知道大姑娘亦是得了公主府上的请柬,便想着若能带大姑娘同去,想来公主府上也不会拦着不许进,这才早早的来了咱们家,说是也好叫大姑娘有时间准备。”
王妈妈站在院门外笑着悄声告诉韩宓道。
韩宓难免轻笑起来,既笑二舅母有心了,又笑这说不准也是她二舅舅对二舅母的授意。
她二舅舅是才刚到京城不过十几天不假,这十几天却已是快马加鞭的做了很多事,其中既有撺掇言官群起弹劾孙连堂,也不忘抽出几个空闲对庄岩面授机密。
因此上庄岩这些天才长进的如此之快,快得令韩宓已是似乎瞧见当年那个二十几岁的他了。
否则她完全不敢想象,庄岩竟敢直接面见平乐长公主,又直截了当的揭穿秦阁老那些诡计,胆子大得令她咋舌。
这般等得韩宓进了正房,再与她二舅母和表妹何曦见过礼,她也便真从她二舅母口中听说,果然是二舅舅撺掇二舅母来的。
“你二舅舅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平乐长公主今日芍药宴的正宾竟是那位孙大太太与孙家几个姑娘,可不是就早早将我们娘儿俩打发出门了?”
何二太太管氏虽是南方人,却是说得一口颇为标准的京片子,又不忘将那“正宾”二字咬得极清楚,怎么听怎么都是对孙家的嘲笑与幸灾乐祸,这话顿时惹得何氏又是一番轻笑。
原来前几日那老家回来的消息既然也没瞒着何氏,不但没叫她低迷不快活,相反还令她的心情越发好了起来,人也越见精神。
韩宓也就打定了主意,几天前便跟王妈妈和芳姑姑等人交代说,今后可以叫她娘多多参与家里的事儿了,至少有很多事再不用刻意瞒着她娘。
她娘这一胎可没用什么有毒的补品,胎相也是极好的!那丁香不但再生不下庶长子,还已经被送走了,孙氏也早死了!
而她父亲亦是日渐一日有了悔改的迹象,不仅每日早早下衙,回了家后便到后宅陪着何氏说话儿,连带着那西小院里的若蘅也被冷落了一个多月了!
那她又何必再将她娘当成个初生婴儿般呵护着?
长此以往下去,这岂不是将她娘越养越娇嫩,越来越经不得风雨,将来又该怎么带弟弟?
尤其是等她出嫁之后,这个后宅难不成都指望她那日渐老迈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