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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完全没有留意到顾子舒取绳子的小动作,他全副心神都被眼前这个人香甜可口的气息所吸引,似乎在很早很早已经,他就曾经渴望将之吞吃入腹。
然而,这个人却想离开他,不肯安分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说好的不离开他视线,却依旧悄不作声抛下他想要独自逃掉。
怎么可以!
顾夜满心涌上来一种说不清的委屈,强烈至极,眼中水光流转,突然双臂发力,就要将顾子舒抱得更紧。
如果是常人的忤逆,只怕这时只剩本能的顾夜,已经要遵循内心的想法,将之撕碎抹杀。然而,这人偏偏是师尊……
就连惩罚都舍不得的师尊……
师尊!
这两个字如惊雷乍响,突然就涌入顾夜脑海之中,点燃了他封印沉寂的记忆。
是了!当日于那木息盒中强制破盒而出,导致身体负荷过重,以至于竟然失却记忆,后来被师尊带到这崖底悉心照料,纵使记忆缺失,亦是快活无比。只是……师尊竟然打算抛下自己独自离去?
顾夜心中又惊又怒又委屈,双眸更是红得令人见之心惊,周身气势猛然外放。
师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顾子舒觉察到顾夜手臂发力,顿时条件反射,手中准备多时的通天绳就扔了出去,牢牢套在顾夜身上,直将他捆得动弹不得。
顾夜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神情瞬间呆滞,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被师尊推倒,背部朝上趴在地上。
随后顾子舒手掌突然就拍了下来,正对着顾夜的……屁股。
清脆的啪啪声响起,伴随着顾子舒严肃的声音:“为师一定要教训你!”
顾子舒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本来以为,崖底适合静养,且徒弟似乎于懵懂中脱离了魔性,却不料只一件小事又让之原形毕露,失望之下,不免想要责罚,要让他知道,就算是弑阳,也不能随意威胁师尊。
是的,在无意识间,他已经承认弑阳也是这个身体的一部分了。
顾夜万万没有料到,有生之年竟然能体验到这种被人打屁股的新奇经验……
并且是在他已经成年之后。
并且对象是他的师尊兼恋人。
如果能有面镜子,他想他此刻表情一定很精彩。
顾夜趴在地上,听着师尊掌心与自己屁股接触时传来的啪啪之声,另外心底莫名还觉得有些害臊。在这样奇怪的情绪下,他瞪着一双来不及消散的红眸,水光潋滟地扭头朝顾子舒看去,声音微颤:“师尊……”
顾子舒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张张嘴,呆愣在原地。
他一直以为,弑阳与顾夜是两个人。
一个是红眸黑衣,气场暗黑,另一个是目光清明,性格纯良。
所以现在这个眸色妖异,气场也依旧妖异,但目光里透着委屈撒娇的人到底是谁!
似乎是看到一个弑阳版顾夜?
或者这其实是一个顾夜版弑阳?
顾子舒感觉他的世界观受到了非常严峻的挑战。
他下意识抛出一个没那么敏感的问题:“你记忆恢复了?”
顾夜点点头,瞅了他一眼:“就在方才,发现师尊不见的时候,一着急,就想起来了……师尊答应过不离开我,为什么要弃我而去?”
他能想起来,一半原因是在盛怒的状态下,心智由本能主导,不再刻意隐藏暗黑的一面,而他那一面的恢复能力要强,且受到师尊的刺激,才有了那么一个解除应激保护的契机。
而另一半原因,则是顾子舒要调用元气时,他与之双修,自己也于懵懂中获得了不少好处,这些好处,才是真正促使他恢复的积累。
不管是对着弑阳还是顾夜,顾子舒都自认为,师尊的威严不可挑战——某些时候除外,而徒弟质问的语气,又提醒了他,都是因为他太过宽厚,才导致徒弟这样任性欺瞒,于是,他决定要将教训进行到底。
啪啪的声音再度传来:“为师只是打算爬上去一探,又怎会抛下你?倒是你,欺骗为师在前,忤逆为师在后,竟然还敢以魔功来威慑为师!简直是孽徒!”
师尊似乎不是闹着玩的,语气十分之严肃愤怒,下掌也毫不留情,顾夜甚至觉得,不等他屁股感到痛意,师尊的手掌一定就先肿了。
于是,后知后觉的暗魔至尊,终于意识到,自己隐瞒师尊身份的事,一直让师尊耿耿于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一次。
就像现在这样,因为他方才没有克制情绪,双眸发红,一不小心就戳爆了师尊那根敏感的神经。
师尊是真的生气啊……
当下顾夜也不敢再佯装单纯来欺骗师尊了,老老实实受着师尊的教训,双眸间血红之色倒是消退了,但整个气场并没有刻意扭转,只是在师尊面前自然地稍有收敛,并试图安慰之:“师尊,我刻意隐瞒是不对,但师尊也别气坏了身子,将我关在木息盒中,不能与你相见,已是最严重的惩罚,徒儿早得了教训,日后再不敢了。你不喜魔功,我便不修,你不喜杀人,我便不杀,只要你……”
双目深沉隐忍地看过来,声音渐低,“……别离开我。”
顾子舒被那双丹凤黑眸中的执拗与深情看得一震,手掌是怎么也拍不下去了,解开顾夜,不,弑阳的绳子,刚一松绑,他旋即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弑阳的吻稍带急促地就凑了上来,细细将他的唇含在嘴里,声音呢喃:“师尊……好久不见。”
顾子舒心中竟也砰砰乱跳起来,没有推拒,反而是双手搂住弑阳,并将掌心贴于其后背上,慢慢安抚,叫他不要那么急切。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之后。两人的姿势变成顾夜靠着崖壁坐在地上,而顾子舒坐在他怀里。
两人心平气和地交谈起来。
顾子舒有太多问题要问,然而最先开口问的,却非是徒弟隐瞒的种种,而是关心:“在悬崖上,那状似疯癫的乞丐说要杀你,他是何人?手中竟有那样一团白光,连你我都不能抵御。”
顾夜只在心中挣扎了一瞬,就决心全部和盘托出,当下,就将他本来的身世,及与那施罗的渊源通通道来,只最后说了句:“至于那团白光,我也不知他怎么会有,我猜测,那白光乃是一个天境大能之物。”
顾子舒安静地听完,久久没有回神。
他整个人的表情都僵掉了。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听到过最玄幻的一个故事了。
虽然现在他本来就处在一个玄幻的世界中。
他艰涩地开口:“……所以,你本来就是弑阳?只是为接近我,才化名顾夜?”
顾夜道:“顾夜是师尊赐名,非是化名。徒儿很喜欢这个名字。”
顾子舒点点头,目光较为呆滞:“……好的。你让我缓缓。”
顾夜也就老老实实坐在地上不敢动弹,怀里抱着师尊,让他缓缓。
缓了好久,顾子舒终于缓过神来,神色无比纠结地看着顾夜。顾夜终于有机会开口:“师尊,到底怎么了?那日我邀你去尧关城,却听下属禀报说你要捉拿我,才在盛怒之下,差点伤了师尊。但我听你方才之言,并不知我便是弑阳……”他一针见血道,“所以,是弑阳这个名字有问题?”
魔尊大人的脑子遇上其他事还是很够用的,立刻联想到某物:“……是师尊那个秘密书籍中记载了什么吗?”
喂,再猜下去还怎么愉快地玩耍啊!
顾子舒心中是咆哮的。这要怎么跟徒弟解释啊!难道说剧情大神是个渣,就想看我俩相爱相杀?!!
他斟酌着开口:“不错,那书册中记载,说弑阳乃是魔族至尊,喜食鲜血,爱好屠城……我自认为,既然知道此事,就有义务为民除害……”
顾夜道:“可师尊也发现,那记载中并不全部应验,说明事在人为,徒儿就是因为有了师尊的教导,才没有成长为师尊所说的恶人。我设想了一下,若是没有师尊,那么这世界于我而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没有什么善恶之分,成魔成神都是一样的。吸收鲜血来进阶是一种必须,那么,我定不会克制自己的欲念。”
他顿了顿,将脑袋靠在顾子舒的肩头上:“……所以,就是因为有了师尊这个最大的欲念,其他欲念,才都变得微不足道啊。”
顾子舒亦是被这一番话说得拨云见日。剧情大神也说过,剧情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有心,就能让剧情朝着自己需要的方向变化。
弑阳是毁灭世界的根源,而只要教导得当,弑阳也可以变成他的乖巧徒弟。剧情中记载的那些魔尊的恶行,不都没有发生?
所以现在,只用悉心教导徒弟,不让徒弟走向自毁之路,就可以拯救世界,免除世界被弑阳毁灭了?
原本陷入剧情的桎梏之中,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在这一刻,顾子舒终于真正地从剧情中跳脱出来,决定随心而为,再不被所谓的任务所困扰。
心境突然变得平和起来,他自徒弟怀中站起,看着眼中只得他一人的徒弟,嘴角勾起一个谦和温润的笑容来:“趴下。”
“嗯?”
“为师要履行师尊的职责了。你肯将往事和盘托出,这样很好,但是,你往日欺瞒为师的种种,亦是不能就此作罢,为师要再惩戒你一番,叫你知道,诚实守信,诚恳待人才是做人的道理。”
在这个当口,师尊所说的顾夜可不敢有半点违逆,立刻照着趴了下去。
“咔嚓”一声,是竹条折断的声音。随后,“啪啪”清脆声再度响起,是竹条抽动,与屁股接触的声音。
顾夜心道:师尊总算记得用上道具,不会把那双手伤着了。
于是这天,无名悬崖底,出现了这样一副违和的场景——
身材高大的青年趴在地上,温润如墨的男子手持竹条,竹条不断落在高大青年屁股上,然而,两人脸上竟是都隐隐带了笑容。
对话声响起——
“知错了吗?”
“知错了。”
“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为师要你日后不滥杀无辜,你可能做到?”
“只要那些无辜众人不做伤害师尊之事,夜儿便能做到。”
“为师要你日后热爱这世界,善待众生,你可能做到?”
“夜儿的心,只堪堪能容得下师尊一人,要我热爱旁人却是不能。不过,如果师尊热爱众生,我也愿爱屋及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