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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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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六满含期盼的眼神,看着曾夫子。

    却见曾夫子的脸皮,从青到紫,从紫再到苍白,双唇哆哆嗦嗦着,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甄鑫左手曲于前,右手负于后,斜着双眼,静静地看着曾夫子。

    良久,曾子夫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刚想开口,甄鑫却淡淡地说道:“曾夫子曾先生,若你没有答案,那么,请先生走好……”

    “卟!”曾夫子终于抑制不住,一口老血直喷而出。

    观众惊怒。

    这家伙,竟然把老师气吐血了?

    “小子,你找死!”丁铁匠怒吼道。

    “闭嘴!”徐夫人轻喝一声,丁铁匠“呃”地关上了嘴巴。

    跟在丁铁匠身后,正准备出击的肥硕大娘,立时收回怒气冲冲的脚步,指着甄鑫骂道:“不知好歹的家伙!大伙儿一起上,揍死他算了!”

    小六扶着摇摇欲坠的曾夫子,满脸不忿。

    还未开口,甄鑫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给老子闭嘴!”

    “若不是你背后怂恿,曾夫子怎会无故罚我。若不是你一直在干着自以为是的蠢事,曾夫子又怎会晚节不保?”

    晚节不保?

    曾夫子听着,连站都站不稳了,身子软软地倒向地上。

    边上一个瘸子,突然抽出正坐着的长凳,一把塞入曾夫子身下。

    一个瘸子,动作竟然如此利索!

    甄鑫不由地瞄了他一眼,那瘸子却柱着个拐棍,隐到别人身后。

    “甄,甄公子……”小六手中的戒尺,早已掉落地上,茫然的双眼之中,涌出一丝的求恳之意。

    不过旷课一天,眼前的甄公子却似乎完全地换了个人。

    之前卢岛主虽然一再交代自己,起码应该在表面上尊重这个懦弱且看似无能的甄公子,可是自己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

    每天除了默不吭声的看书之外,啥都不会。脑子没自己灵活,体力更是远远弱于自己。

    凭什么啊,阿黎还对他那么好……

    可是,今天被甄公子劈头盖脸骂过一顿后,却莫明地觉得,这样的人才应该值得自己尊重吧?

    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地犯了贱?

    “你,你不能这样做……”小六嗫嚅着说道。

    曾夫子脸上的皮肤,似乎在瞬间松塌,皱巴巴的如块抹布。他有气无力地抬起胳膊,止住小六,朝着甄鑫挥了挥手说道:“随便你罢,以后不用再来上课了。”

    “不行!”

    甄鑫扭头一看,反对的人竟然是阿黎。

    她一脸焦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曾夫子满脸疲惫地对小六说道:“扶我去歇息吧。”

    小六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甄鑫,挽着曾夫子,缓缓离去。

    围观的村民,在不绝于耳的骂咧声中,渐渐散去。

    有些人眼里流露出无法理解的神色,有些人则是意犹未尽地咂吧着嘴。

    这俩师生之间突然爆发的冲突,对于十年来一直守着平静生活的村民而言,其实不若饭前的一盘开胃菜,不会让他们的生活有任何的改变,却可以让这顿饭吃得更香一些。

    那些愤怒的人,未必就真的是在为曾夫子抱不平。而那些脸色淡然的人,反而都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眼前的这位甄公子,已经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印象。

    不知不觉中,这娃,似乎已经长大了……

    丁铁匠绷着一张脸,喘着粗气转头往他的铁匠铺而去。

    徐夫人扯紧阿黎,跟在丁铁匠身后,对着甄鑫轻声说道:“到我家里坐坐吧……”

    甄鑫微微一怔,不由的沾沾而喜。

    长这么大,可没有一个村民邀请过原主去他们家里做客。

    看来,虽然拥有同一具身体,自己可比原主有面子多了!

    屁颠颠地跟在俩女子身后,甄鑫觉得两只眼睛有些不太够用。

    左边的那个腰肢柔软若水,似乎盈盈不堪一握;右边那个腰板如枪,却让人忍不住生出将其折服的欲望。

    非礼勿视!甄鑫暗自提醒自己,把目光定在右边的那个腰下。

    还是年轻一点好!

    没人会永远是十八岁,可是甄鑫感觉自己永远都会更喜欢十八岁的。

    丁家石屋的院子中,搭着一个雨棚,下面是乱七八糟的设备与工具,有风箱、火炉、大铁墩、小铁墩,以及各种花式的锤子。

    成品或半成品的农具散落于棚内,令人几乎无从落脚。

    一回到自家院子,丁铁匠便催开炉火,提起铁锤。整个村子里又响起颇有节奏的“叮叮当”的打铁声。

    徐夫人拉着阿黎进入正屋,甄鑫紧跟而入。

    清洁干净的正屋,与外头的院子,俨若两个世界。

    正打量间,脖子突然一紧,随即两脚腾空,甄鑫扭头一看,自己竟然被徐夫人叉了起来。

    不至于吧,不就偷偷地看了你两眼,何必呢……

    甄鑫大怒:“放下我!”

    这俩公婆,怎么都喜欢往人脖子上叉?

    徐夫人转着甄鑫,左右打量,如同在翻看一串待熟的烤肉。

    “你真的是甄公子?”徐夫人满脸疑惑地问道。

    “我……我……”甄鑫脸憋得通红。

    徐夫人侧首问道:“阿黎,你觉得他是甄公子吗?”

    阿黎愕然道:“他,他,当然是!”

    趁着徐夫人稍微走神之际,甄鑫曲起大拇指,从她扣着自己脖颈的虎口处捅入,向上一掰。

    掰不动……

    不过,指感挺不错的!甄鑫顺手挠了两下。

    “呸!”徐夫人脸上闪过一抹腮红,扬手将甄鑫扔了出去。

    甄鑫滚落在地,四肢齐齐用劲,向门口刨去。

    “你跑什么!”徐夫人没好气地骂道:“给我回来!”

    甄鑫保持着起跑的姿势,蹲踞在门槛上看向院子,却见手提着大铁锤的丁铁匠,正怒目而视。他只好缩回脚,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你,你别叉我……”

    “怎么,让我叉一下,你会少块肉不成?”徐夫人似笑非笑。

    三十多岁的女人,惹不起……

    “听阿黎说,你还会唱曲……唱那种有些好听却奇奇怪怪的小曲?”徐夫人寻个椅子坐下。

    奇奇怪怪的小曲?

    “不!”甄鑫正色说道:“我只会唱正经的戏曲!”

    “行,来一个!”徐夫人一付懒洋洋模样。

    给奶奶唱个曲?

    甄鑫压住心头的憋屈,清咳两声,吊住小嗓,先来个绵绵柔柔的独白:“姐姐啊……你不到这园林,又怎知春色如许!”

    这声音,真好听!还叫我姐姐?

    徐夫人双眼一亮,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唱音袅袅而起: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恁般景致……”

    眼前,似有一片满园的春意,蝶儿飞、莺儿啼,群芳争艳。

    那是江南的春色!

    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了?

    可是,这春光萦绕的,为什么却偏偏是无人打理的残垣断壁。

    故园,已经破败如斯了吗?

    端坐着的徐夫人,眼角怔怔地渗下几滴泪水。

    这可是《牡丹亭》最精华的选段!想听,我就给你听最好的!

    甄鑫颇为得意地收住颤音,看向徐夫人,随即一怔。

    你对这曲子的理解与吸收,未免过于投入了吧?

    都听哭了?

    “徐、徐夫人……”阿黎轻轻叫道,满脸的不可思议。

    徐夫人能听得明白曲意,阿黎显然完全不懂,甄鑫心里不由的微微失望。

    不过,也好。漂亮的姑娘不能有脑子,不然,不好骗啊……

    徐夫人曲指,将滑至脸颊上的泪珠搓去,哂然一笑。

    “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夫人端庄地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甄鑫一脸无辜。

    徐夫人慢慢悠悠地说道:“我认识的甄公子,虽然算不得愚笨,但也远没到口若悬河的地步。不仅有急智,还有勇气敢直接落了曾夫子的老脸。而且,你又是从哪学会唱曲的?”

    “这个,无意中,无意中学会的……”

    徐夫人呵呵一笑。

    看来,这事终究得有个说法,否则是过不去的。

    真是让人烦恼啊,我这无法掩藏的优秀!

    “可能,可能是开窍了吧?”

    “开窍?”徐夫人如看白痴般的眼神,盯着甄鑫,问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当然!”甄鑫无比坚定地说道:“纵观全岛,还有哪个女子能比你更聪明?还有哪个女子,能比你更……那个胸怀广阔的?”

    “小伙子,嘴还挺甜!”徐夫人半捂双唇,哈哈哈地笑着,花枝乱颤,波涛愈汹。

    甄鑫以极大的毅力才闪开目光,摸着后脑勺,委屈巴巴地说道:“前天夜里,被人抡了一棍子,醒来时在一条船上。然后脑子里似乎就多了许许多多的烦恼……”

    “嗯?”徐夫人收起笑意,问向阿黎:“他说的,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的……”

    不知道?

    甄鑫愈加委屈的说道:“我跟你说过,有人要杀我……”

    阿黎疑惑地看着甄鑫。

    他不是在骗我?真的有人要杀他?怎么可能!

    我还以为,他只是偷偷摸摸溜到海上玩去了,不想回来读书。

    不对啊,那条船哪来的?

    “啊!”阿黎大惊失色,眼里闪过一丝难得的慌乱,“谁要杀你?”

    这位小姐姐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些吧……

    甄鑫苦着脸说道:“我一个从未离岛的文弱书生,连自己是谁都不太清楚,又如何能知道到底是谁要杀我?”

    “徐、徐夫人,真的会有人要杀甄公子?”阿黎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角,眼中满是后怕。

    还好,甄公子若真的被人杀了,卢岛主会杀了自己的!

    可以看得出,阿黎的这份紧张,绝不是装的!甄鑫暗暗地松了口气。

    “你,详细说下!”徐夫人轻轻地拍了拍阿黎的小手。

    “我估计是有人在饭菜里下了迷药,绑走我的是两个陌生匪徒。我寻机挣脱,运气好弄死了一个,另一个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