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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岁那年,组织上安排我到一个偏远的镇任党委副书记。三年间的乡下生活,结识了不少镇里、村里的朋友,其中最莫逆的当数老刘。
老刘大我十五、六岁,当时任镇上的民政助理。挺直的身板,红红的脸膛,说话干净利落、掷地有声。办公室在两间四、五十年前用青砖垒造的旧房子里。热热闹闹的,每天都有附近黑脸粗衣的农民来找他。尤其进了腊月,门一天都关不住。老刘那时骑一辆红色的嘉陵摩托,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年纪,可风风火火的,跑起路来像小伙子似的,很有精气神。
老刘是我农村工作的老师。我们当时分在一个工作片,包着六、七个村。当时,集资提留、出义务工、催收催种等,老百姓不情愿,我们的工作也不容易做。但不管遇到什么难事,老刘都非常有谱气。记得有次镇里统一安排集资,有个大村的老资格的支部书记很不接茬。片里的干部几次找上门,都无功而返。我找老刘出面,很快便摆平了。在乡下工作的那段日子里,因为有老刘在,许多事情都非常顺畅,我也十分省心。
老刘能喝酒,而且喝起来不要命。记得他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件事。有一个冬天的晚上,为集资提留,和几个村干部喝酒,一发不可收拾,五个人喝下了10斤白酒。醉醺醺的骑上摩托车,开始还有些清醒,后来就人事不知,撞到路边的一个柴禾垛里。摩托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幸亏附近的村民发现,才得脱身。等爬起来发动了摩托,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里,已经是后半夜了。那时候,许多的乡镇干部就是这样,把喝酒当成一种工作,既喝出了危险,也喝坏了身子。
印象比较深的,是我们共同负责修一座桥时曾发生的惊险一幕。我当时是工程指挥。那是一个春天的午后,吃过饭的民工三三两两来到工地。此时,经过几天的开挖,桥基已经挖得有七、八米深了。没等施工员到场,几个民工就想下去,被当时在场的老刘吆喝住了。而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嗵”地一声响,两边的沟壁突然垮塌,沙土像海浪一样齐刷刷向沟底滑去。幸亏下面无人,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当惊魂未定的老刘从电话里告诉我时,我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真是谢天谢地!如果出了事,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老刘从文化站长干起,管过计划生育,干过生产助理,转悠了好几个乡镇,几乎把一辈子都献给了乡镇工作,也遇到了一茬又一茬的领导。有顺心的时候,也有窝火的时候;有时风和日丽,也有时电闪雷鸣。但不管怎样,总之是一天天过来了。经历了生活的风风雨雨,上了年纪的老刘心态逐渐变得平静和淡薄。业余时间钻研易经,私下里有时给人相相面、算算卦,当然不过是玩笑而已。记得有一次,老刘曾对我说,哪天不上班了,回家之后,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静心修炼和打坐,再不和世事掺和。五年前,在外折腾了大半辈子的老刘真的退休回到了老家,摩托车很少骑了,再不用每天紧紧张张的往外跑,可想图个清净的愿望,却也没能实现。毕竟,上有90多岁老母亲,还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虽然已经出嫁,但两个儿子的事情却非管不行。大儿子在家种地,忙的时候得去帮上一把。小儿子尚未结婚,许多的事情还不得不操心。前些日子,专程去看他,一脸的疲惫,人也瘦了许多。人生的桃花源难寻呀!
又一个仲秋佳节将至,我祝福在乡下生活的老刘幸福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