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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敢的?”姬绣虹用薄被给儿子盖好下了炕,嘲讽地看着怒目金刚一般的沈含章,压着声音冷声说道:“我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再嫁,有什么不敢的?”
“你!”沈含章怒瞪妻子。
姬绣虹丝毫不弱阵势地瞪回去。
半响,沈含章气弱地说道:“我没死!”
“出去说!”姬绣虹皱着眉头赶沈含章出去。
家里哥哥去了书院,下晚才回,爹娘嫂子们都在歇午觉,院子静悄悄的,大门也纹丝未动,姬绣虹瞥了沈含章一眼,这厮必是翻墙进来的,看来,以后得往院子里养条恶狗才好。
只有书房没人,姬绣虹小心地关上房门,率先去了书房,有些事还是早些了断了才好。
沈含章紧随其后,进门之后还异常贴心地关上了门。
姬绣虹视若无睹,在书案后面坐下,冷声说道:“沈含章,咱们谈谈吧!”
沈含章点头,拖过一把椅子,隔着书案与姬绣虹相对而坐。
“沈含章,你……上辈子过的好么?”
沈含章不防她竟有此一问,一怔之后,嘴角滑过一抹苦笑,神色复杂难辨地看着妻子,说道:“不好!”能好么?
“为什么?”姬绣虹问他。
沈含章低头不语。
姬绣虹好似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稍做停顿之后,接着说道:“你出身农家,虽有军功在身,却苦无背景靠山,在军中势单力孤,无论你当年如何的不愿纳宋红英为妾,都不能抹杀宋家对你的扶持的事实,你心里感激宋红英,可,我,身为你的正妻却不能与你一起善待你的爱妾,反而处处与她作对,与宋家为敌,最后,用尽阴私手段毁了你的爱妾,毁了你的儿女,更是毁了宋家,毁了你的靠山,哦,不,那一次大概是称了你的心的,毕竟,那时候的你已经不再需要凡事指手画脚的宋家。”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沈含章满眼苦涩地看着妻子,一颗满怀希望的心,被她的话揉的稀烂,碎碎地疼着,痛入骨髓。
姬绣虹直视沈含章的眼睛,平静地问道:“不然呢,沈含章,虽然重活一世,可,那是事实!”不是你不承认,就能抹杀的!
“绣绣,你还记得么,那年,我去西北,你说丕造百辟宝刀,名曰含章……”
“行了,沈含章,此时再说那些有意思么?”姬绣虹冷声打断了沈含章的话,她目若刀锋,犀利地看向沈含章:“你我隔着好几条人命,我的清儿惨遭贱人所害,而我,也害了你的一双儿女,还有你的爱妾……即便是重活一世,沈含章你想要如何挽回?你真能当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么?你能忘记你血肉模糊的儿女么?”她为什么*而去?她要为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偿命!
沈含章心疼地看着眼前痛苦万分的妻子,恨不能立时拥她入怀,可,他知道,他还不能:“绣绣,清儿他没有死,他并没有死!”
没有死?姬绣虹疑惑地看着沈含章那张故作深情的嘴脸,冷笑道:“沈含章,虽说隔世,但是你如此的……信口雌黄,不怕天打雷劈么?”清儿是她亲自带回来的,岂会有假。
沈含章苦笑地看着满脸讽刺的妻子,重重地抹了一把脸,沉声说道:“清儿当时只是受伤,一时闭过气去,而后,你伤心过甚昏迷半日,我令人替换了清儿!”
你?姬绣虹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耳边轰鸣不已,眼前却回现着当初的情境,她的清儿,满身是血,鼻息全无,再不能喊她一声娘亲……
“究竟是怎么回事?”姬绣虹‘噌’的站起身来,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满面狰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厉声喝道:“沈含章,你若敢信口雌黄,拿清儿的事骗我,我绝不会放过你!”即使是重活一世,儿子的死都是她心中无法磨灭的痛。
沈含章任由她抓着他的衣领,心疼地地看着妻子,温声接着说道:“那时候,宋家盯的紧,御医,咱家没资格请来,城里的大夫皆不可靠,我只能暗地送他去了别处疗伤!”然后顺水推舟办了儿子的丧事,见妻子那般的伤心欲绝,死尸的脸又血肉模糊,难辨认,宋家将信将疑的接受了事实。
“那然后?”姬绣虹好似信了他的话,双手颤抖着,松开他的衣领,红着眼眶厉声问道:“然后呢?我的清儿到底去了哪里?”
沈含章跌坐在椅子上,眼含着热泪,看着妻子笑道:“绣绣,我们的清儿活着,他没死,褚郎中救活了他!”
“那为什么不带他回来见我?”姬绣虹恶狠狠地盯着沈含章,他不知道她为了清儿几乎要发疯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让她去见清儿?
“绣绣,我不能,也不敢带回来!”沈含章苦涩地说道:“后来好容易了结了所有的事情,我亲自去接了儿子回来,可你……”你却放火*……那痛……
姬绣虹平静下来,冷眼看着沈含章,冷声说道:“我不能信你,沈含章,我信不过你!”
沈含章面对妻子好似除了苦笑再无其他,他苦笑着说道:“绣绣,清儿没有死,那一双孩儿也没死,她们活的好好的!你听我说完!”
沈含章制止姬绣虹正要打断她的举动,接着说道:“清儿之所以被宋家算计,是因为他无意中发现一个事关宋家存亡的秘密,”宋家明里投靠陈王,暗地里却一直都是秦王的暗棋,而清儿之所以遭到追杀,却是因为他无意中看到了隐秘处碰面的宋勇和秦王,“却被宋家察觉,要杀他灭口,我那时尚还势弱,怕不能时时看顾,只能兵行险招,幸好,清儿未伤及心脉,在褚郎中处养了不足一月便痊愈了,”说着,沈含章苦笑道:“我那次去你院里,本是要告知于你,可……”可你却使人唤了宋红英来……领他走……
姬绣虹满面含怒,欲张口,却又被他打断:“我和宋红英只有过那一次,”他被迫纳妾,被最信任的同袍下药……
姬绣虹冷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脏了的男人,她如何会要!
沈含章垂眼看着书案接着说道:“她怀有双胎,生时难产,那一双孩儿……”尚来不及看这人世一眼就去了……
有些说不下去,沈含章顿了顿,低声说道:“仁宗皇帝当年年过四十而无子嗣,迫于无奈,过继了陈王幼子为其长子,而后,方有皇后所出皇次子,皇三子,三皇子年少气盛,在锁阳为将,一次大战,三皇子战死,而他的一位侧妻,一位侍妾,却刚刚有孕……”
姬绣虹……
沈含章点点头接着说道:“他们并非被害,只是借机脱身……”回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最后成为大周朝最尊贵的人。
姬绣虹尚在云雾里,她好似并不能听懂沈含章的意思,皇子夺嫡?他,沈含章一介农家子,官不过五品,如何能够……能够?
沈含章岂会不知她的意思,他苦涩地说道:“我早已身不由己,”在宋红英的痴缠之时,在三皇子战死之后,他尚懵懂之时早已身陷局中,身不由己,只能做个由人驱使的棋盘卒子:“二皇子得了怪病不能有后,三皇子的一双儿女却成了仁宗皇帝唯二的嫡亲血脉,他们要安全回京,圣上要彻底拔除陈王埋在军中的势力,宋家是锁阳军户暗地里的首领,而他暗中投靠了陈王和秦王……”所以,他这个被宋家小姐爱慕倾心的农家子,区区一个低阶校尉便进了贵人们的眼,从此再无半点自由,只能勉强护着妻儿,在两方势力的夹缝里,艰难求生……
姬绣虹一下子全乱了,她恨了一辈子,却发现原来恨错了?她苦了数年,却发现原来儿子没死?她用尽阴私报仇,却发现原来是有高人推波助澜?她自责伤害无辜,甚至不惜*以谢罪,却发现原来竟是一场笑话?
不……不对……“那他们又如何能肯定宋红英能及时有孕?”相差一月尚难瞒得众人,若是差的太多,可瞒不过……
沈含章苦笑地说道:“宫中自有秘药,唤作多胎丸,能助妇人受,且一胎多子,却极易难产,母子皆损……”皇宫里的阴私秘法便是立家百年的宋家也不能识破……
那……姬绣虹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一切,太过出人意料……
“她也是个苦人,虽跋扈了些,却……”至死都被蒙在鼓里,甚至没见过那两个孩儿一眼。
姬绣虹闻言冷笑:“那你何不娶了她,想来这一世,没有三皇子战死,你也不必舍了你那一双儿女,何不就此回去,一家团圆?”
沈含章闻言‘噌’地站起身来,看着满脸冷笑的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绣绣,你听好了,我从未想过要纳妾伤你,上一世,不得已做了那过河的卒子,半生生不由己,这一世,若是能早些回来,我必卸甲归田,与你做个田舍翁,再不入那泥淖之中,只可惜,我回来之时,已是大战在即,不得不再入棋盘,只是,这一世,我便是不得已做了那棋盘上的棋子,我也要做个能够横行无忌的顶大车的卒子!”
说着,沈含章目光灼灼地看着妻子,接着说道:“你的诰封圣旨明日便到,从此以后,你只能是我沈含章的妻子!”什么书生举人,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