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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早在春节前妈妈就约好了表姐要她送我红内衣裤,传言这类东西要别人送才能辟邪。妈妈还为我准备了红腰带和红绳子,过年那天都把它佩戴上。还特别强调,系在手腕上、脖子上的红绳子要戴全年,直至下一个新年的到来。
妈妈对狗年的来临严阵以待,十二岁的我,虽然知道是自己的本命年,但是要该做什么、避忌什么脑子里是一张白纸,妈妈给我灌输说,本命年,槛儿年,犯太岁,小孩要穿红背心、红裤衩,趋吉避凶、消灾免祸。
听了,我也无法理解。反正大人叫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像表演穿戏服化妆,觉得好玩就是了,感觉不出什么凶灾。
出生那年是狗年,自己是婴儿没法感觉。十二年,好不容易才盼来了自己的生肖年,高兴还来不及,那有妈妈说的那么吓人?我喜欢狗,喜欢狗这个生肖,十二生肖如果让我选择,我也是选择狗,我感谢妈妈在狗年将我带到人间来。
去年暑假,老师布置暑假作业,要求写一篇有关狗的文章。我家哪里有狗呀?一家三口住在城市里,而且是六楼的一套间,父母上班一族,没有地方也没有闲情养狗。没有接触过狗,没法写。
爷爷奶奶在一镇上与叔叔一起生活,我暑假回了爷爷家。爷爷说,我带你回农村阿太那里,叔公家养了一只大黄母狗,现在还有了四只小狗,可爱至极。
我的目的就是要了解狗,爷爷要带我回乡下,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拒绝之理?于是欣然前往。
阿太是爷爷的妈妈,八十多岁高龄,和叔公一起住老祖屋。爷爷带着我乘了一段路的车到达村口,下车后就沿着乡村小路前行。不到一百米,一只大黄狗向我们奔跑了过来,后面四只小狗也拼命的赶。大黄狗在爷爷面前停下,摇头摆尾的看着爷爷,爷爷俯身在牠的脖子上摸摸拍拍。随后四只小狗也赶到,围着我的腿脚转,我和小狗们都不熟呀!牠们已对我那么热情!我可一下子不敢接受,拉着爷爷的手紧贴着不敢动。可那只大黄狗,牠却用凶眼瞪着我,还吠了我两声,我怕。爷爷用脚踩踏地面,骂了牠,牠耷拉着脑袋表示听话。但随后牠走到我背后,用鼻子嗅了嗅我的屁股,把我吓得屁股往前挺,同时“啊”的一声尖叫。爷爷赶走了牠,同时安慰我说不用怕。这就是狗给我最初的礼遇。
阿太拄着拐杖站在屋前注视着我们的到来,我叫了声“阿太”阿太回应,艺艺,都长高了,快进屋啦。阿太竖起拐杖,吓唬尾随的大黄狗,接着说,自己人都欺负,打死你畜生,看你以后认不认人。
住了三天大黄狗才放松对我的警戒,这期间牠对我虎视眈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敢触摸牠的四只小崽,更不敢碰牠,怕牠咬。不过我还是想办法主动的和牠好,相信循序渐进牠会明白我也是这里的一员,所以有骨头我给牠吃,不过我用筷子夹着,让牠看上几秒口水流,要牠做动作,要牠听话,才给牠吃。慢慢地牠驯服了,给我触摸时还主动迎上来接受。
我讨好大黄狗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和牠的四只小崽玩,因为小的更可爱。我帮牠们起了名,深黄色的最大,叫平平;纯黑的老二,叫安安;浅黄的老三,叫欢欢;花色的最小,叫乐乐。平平偏肥,喂吃时吃得最起劲;安安健壮,玩耍精力最充沛;欢欢灵巧,最调皮;乐乐温顺,温馨逗趣。牠们朝夕相处,无拘无束,追逐摔交,生活情趣多多。
在阿太家,我度过了暑假的大部分时间,也可以说大部时间都在逗小狗玩,逗牠们跳高跳远竖立,逗牠们竞争、比赛、玩游戏,小狗们或趴或仰、或坐或驰的神态惹人喜爱。
小狗们学会了讨好我,在我面前尽量表现出色以争宠,可能是有得吃和获得抚摸的缘故。狗是有灵性的,善解人意,牠们善于看我的脸色行事,获奖的会高兴得欢蹦乱跳,摇头摆尾;挨罚的会垂头丧气,耷拉着尾巴无声无息地站在我远处。有时我自己也觉得好笑,咱们是闹着玩的,干嘛那么认真。受罚的那只也够可怜的,远远的用恳求的眼光看着我,眼睛里透出一份请原谅的期盼,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平平偷懒得最多,被罚得也最多,但牠无怨无悔;安安揣摩我的意图最快,与我配合最默契,扑抓做动作灵活而不知疲倦,执行能力非常强,奖赏最多,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只;欢欢主要是贪玩,有时心不在嫣或搞破坏,比如其牠的小狗顾着吮吸奶时牠往往会爬上狗妈妈的背上挺立翘尾巴,引我注意,我有时觉得牠伶俐可爱,有时却觉得牠讨厌可气,给牠的奖罚参半;乐乐最小,我抱得最多,牠很乖,性情温和,总在我怀里摇尾温存,但没有勇气与狗哥狗姐竞争,我因此而罚牠也不少。
乡下养狗用于看家护院,狗通人性,对主人忠心耿耿,对陌生人的到来牠会存戒备之心,会“汪汪”的吠,让主人知道。若主人命令牠往前冲,牠会义无反顾的勇往直前。我带着小狗帮叔公在晒谷场晒稻谷,烈日中这些小狗帮助赶跑小鸟和鸡,怕晒的我乐得清闲自在。傍晚我还带着小狗在乡村里四处遛达,我俨然是一个当官的,带着四个随从。狗对主人的忠诚真的是其它动物难以匹敌的,狗不愧是人类的朋友,与这四只狗崽子相处久了以后我感触颇深。
整个假期,有四只可爱的小狗陪伴着我,给我带来了欢乐,使我忘记了一身的疲惫。小狗一天天的长大,我对小狗乃至狗类从此而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但是,有一天爷爷带我去参观了那里乡村小学建教学楼的开工典礼仪式,听说那块地的旧址是从前的神坛什么的,他们“杀狗避邪”的过程令人触目惊心,我回去后往往恶梦不断。
那天,燃起鞭炮后,把早已四条腿捆死的生猛公狗用一条绳子系住脖子,一边拖一边用棍子猛击狗头至流血,就这样绕工地拖,让狗血洒在工地上。我的心被刺痛,这简直是虐杀!
最令人吃惊的是,打狗那个是我叔公,他对狗的哭嚎惨叫充耳不闻,他在埋头苦干地打,动作娴熟而精准,而且是那样的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仿佛在干着一件极其崇高而又伟大的事情。我怎么评价叔公呢?他是那样的憨厚淳朴与勤劳,在他家,他拿出最好的东西给我吃,惟恐招呼我和爷爷不周,但是我想到他打狗的事,我又觉得他可恶与冷血,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吗?
晚上那餐饭,爷爷和叔公就在小学校里吃狗肉,我在老祖屋里对着阿太,抱着小狗发呆。
阿太说,各类妖魔鬼怪都怕狗血,洒过狗血以求一方平安,这是一直流传下来的习俗。我们的家族,男的都有吃狗肉的习惯,女的不吃,要求他们不能在自己的灶房里煮吃,吃也只能去远一点,回来得漱口,洗净手脚,沾过狗肉的碗筷不能用来祭祖,若不,会得罪祖宗。
我摸着小狗说,小狗呀小狗,你们的同类对人类的要求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果腹之食,就能对主人如此的亲近,如此的好,如此的忠诚“狗不嫌家贫”你们对主人朴素真挚的感情真是伟大啊!一生卑微的狗,却要受到人类如此残忍的待遇,狗也真的够可怜哟!
我住不下去了,恳求爷爷带我回家。在回去的路上,大黄狗带着四只小狗送我一程又一程,若不是叔公吆喝牠们回去,牠们不知要跟着我们走到哪里。
回来的日子我总是想着乡下叔公的那些狗,暑假都过去了,我竟然无法完成这篇关于写狗的文章,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将叔公对待狗的那些情节安排进去。
我知道,我不能说服所有人不吃狗肉,其实在我们中国,狗肉上不了宴席,只能在专营狗肉的小馆子里吃,吃的那些人行酒令的,吆五喝六,如同痞子。我不忌讳说我爸爸,他也有吃狗肉的陋习,一帮的吃狗肉的朋友,他说冬天吃狗肉进补御寒,不过他不敢在家里吃,我妈会骂死他,我也不给他好脸色。
去年的整个冬季,我都在怀念叔公那个大黄母狗,因为立秋过后不久叔公就把牠宰杀了,除了邀请爷爷、叔叔回去吃外还叫了我爸爸回去,爸爸还带上了好几瓶花雕酒。吃完回来后我伤心的问爸爸,为什么叔公如此残忍的把母狗也杀吃了?爸爸轻描淡写的说,这是正常淘汰,叔公留下了那个黑的小狗养种,其余三个都卖了。我听后心在隐隐作痛,除了悼念母狗外也为那四只可爱小狗的各自命运送上默默的祝福。
我惟愿我们都是藏人,因为他们相信轮回,认为狗是上辈子冤死的人托生的,他们不杀狗,不吃狗。
新年来临之际,我专门买了四只玩具狗,为的是对乡下叔公那四只可爱小狗的思念,它们是深黄的平平、纯黑的安安、浅黄的欢欢和花色的乐乐,我将它们摆放在我的小床上,要它们陪伴我整个本命年。
大年除夕,我早早地穿上了红背心红裤衩,系上了红腰带,手、颈也佩戴了红丝绳。妈妈一边帮我穿带一边唠叨,狗年到来,你这个狗女娃一定会平平安安度过自己的本命年的,好好迈过这道槛。
春节,我对爸爸有个要求,恳求他狗年不要吃狗肉。爸爸是我的至亲,其他人我不敢要求,只要求爸爸。大年的喜庆日子,为了女儿开心快乐,爸爸也爽快的答应,并请求妈妈监督。他还说“狗年旺旺旺”女儿吉祥,一家人一年到尾生活得红红火火,保证不吃狗肉。
我希望爸爸不要食言,狗年从头到尾真的不要吃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