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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衡水小城,疲惫的时候,常常向往乡村的青纱,它们是乡村的精魂,它们吸取了天地的精华,就这样,如瀑一般的绿色就汹涌着来了。绿丝绒一般,要包裹了村庄,要淹没了辛劳在田垄的乡民,就连乡野的所有的故事也全包裹了起来。让人们不禁以各种姿势对着这满眼的绿色发问而慨叹。
回到乡野,在这样的季节,在这样的田间,我的眼眶是湿热的,我的内心不断膨胀。我的眼睛是被这满眼的绿色刺痛了,我的内心是被这耀眼的光影灼伤了。极目四野,风在青纱帐间跳跃,正婉鸣的鸟儿被远处一声老乡京剧唱腔打断。在这样的青纱帐里,眼睛早被阻隔了,只能屏息静静地辩别声音飘来的方向。我实在辨别不出它来的方向,也许是声音被青纱帐淹没了,也许是从高亢转入低诉了,声音却如丝如缕,断断续续地送入我的耳际。在这样的乡野,你不感到压抑,你只有无限的浪漫充斥着内心,只有无限的温润淹没了你的记忆。天空豁然开朗了,云很轻很白,天很高很蓝,风轻轻地拂过脸面,把湿热的气流冲淡。我内心归于沉静了,我发现一切竟然有了了然于心的通达。原来,释然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身心的自我满足。
大自然肆无忌惮地将浓绿泼洒在乡野,如一个缺乏自控力的野小子,手握一支大画笔,放纵了自己,深一笔浅一笔的,把深绿、淡绿、嫩绿,一任地泼洒在青纱帐上。淹没的是村庄,不能淹没的是那袅袅家炊的白烟。有小鸡在青纱帐间刨食着小虫子,有小狗在田野的小径逡巡着野物。这一份自然而恬淡的感觉是任何一个有过多欲望过多祈求的人,难以理解的。
旗杆一般高的玉米秆,将丝带一般的绿叶向四周伸展着,在不断的拔节中,摇曳起伏,直至从喇叭状的顶端抽穗了,才举一把淡色的火炬指向高天。那是沉重的传统,是古老的家园所给青纱帐特有的恩赐呀!不,是青纱帐给了乡人们,给了家园特有的回报。
在乡野,我搜寻着童年的印记,我的每一根毛发和每一滴血液都是故乡的庄稼给予的。惟有行走在这里,我的灵魂才得以安妥,我的思维才从紊乱到井井有条。村上人说,和土坷拉打交道是没前途没出息的。为了能出息,我带着行囊走出了乡野,走出了给我血脉给我全部童年快乐的乡野。可我走着走着就累了,累了就坐下来歇息,就打开行囊取出母亲带给我的干粮。谁知行囊却越来越沉甸甸了,我明白了,我是把乡情一并打在包裹里了。离家越远,离家越久,那乡情就越发沉重。
此时此刻,玉米依然在田野默默生长,让我沉醉其中。抬头望见,有巨大的云团凝聚在黄昏乡野的上空,红霞映衬得青纱帐更加鲜亮更加耀目了,也给云团镀上了半圈金边。一群大雁以“人”字型翩然而来,我感觉它们似乎要和那彤云融在一起了,连大雁的翅膀也给金色染成金色了。
我明白了,乡野青纱是我的精神家园。厌倦了喧闹拥挤的城市生活,回到乡野,使我的灵魂得到了彻头彻尾的洗礼,我忘不了乡村的青纱,乡村是我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