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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座山，还是那条路，还是那片亘古的土地。如果不是身临其境，我决不会把赫赫有名的“九院”总部旧址与“西部第一村”圣迪乐村联系在一起。
意念中，九院是精英云集、群贤毕至的科学殿堂，而圣迪乐则是一个现代气息浓郁的民间村落。无奈，历史总是穿一件玄色夜行衣在时间深处若隐若现，现实则身着鲜艳的比基尼明晃晃直逼你的眼。
“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反正都是产蛋的地方。”年纪尚轻的导游小姐冷不丁一句“幽默”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虽说如今这里出产的“圣迪乐”鸡蛋科技含量也很高，但毕竟此“蛋”与彼“弹”不可同日而语呵。
所幸旧址的建筑都还存在，十来栋红砖楼房或工整或零散地分布在长卿山的坡上坎下，在历史的烟尘里，在生命的抗争中，巍燃屹立、固不可拔，就连墙体上依稀可辨的一幅幅红字标语都未曾改变那个年代特有的姿势。驻足细观，简朴的楼宇间，一代共和国赤子们忙碌穿梭的身影依旧清晰；侧耳谛听，青石铺就的操场中，誓师大会上那些振聋发聩的誓言仍在久久回荡。有谁相信，就在川西北丘陵这个僻静而孤独的村落里，一群甘愿隐姓埋名的人用青春、智慧和热血托起了一个伟大民族的强国之梦！我深信，岁月的车辙会辗碎来路的艰辛，时间的长河会冲淡往事的色彩，但历史的大书会永远镌刻一个个鲜活的名字，且在更行更远的未来熠熠生辉。
九院总部旧址的主体建筑是山脚下的将军楼和院士院落，当年，这里戒备森严，岗哨林立，持枪站立的士兵们目光如炬，尽职尽责地守卫着这块神圣的土地。如今，往事已远，简陋的岗亭换成了圣迪乐村精心打造的迎宾“精英门”
导游小姐说：“进这道精英门的都是精英。”
同行的游人笑出声来，受用之情形于言表。我笑不出来，因为我知道，在共和国精英们曾经驻足的地方，除了崇敬我不配有其他任何杂念。
一路前行，花木渐盛，现代园林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院士别墅已经过重新装修，多了一份温馨的格调；将军楼也穿上了新衣，把当年的寒酸丢进了记忆的尘埃。来来去去的游客流连其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惟有“两弹元勋”邓嫁先的旧居还保持着原样，静静伫立在山野间、夕阳下。
旧居守护者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一脸谦恭，看见我在旧居前长久徘徊，急忙跑过来询问是否需要进去看看。我赶紧婉拒，告诉她，我无权打扰先生仅有的宁静，能够站在他的台阶前远远地望一眼，默默地行一个军礼这就足够了。
天色渐晚，华灯渐亮。附近草坪上散步的游人也渐渐稀少了，仅有那么一两对年轻的外地游客，似乎走累了，很随意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灯影中，我分明看见石头上刻着一行醒目的红字——“再穷也要有一根打狗棒”！那是张爱萍将军激荡人心的名言，即便被人坐在胯下也有一种惊天地动鬼神的力量在澎湃汹涌！
看见年轻游人怡然自得的样子，我的内心隐隐有些痛。我想告诉年轻人关于这块石头的故事，却又不忍冲淡围绕在年轻恋人之间的浪漫柔情。
不忍卒睹，我只好转身向图书馆背后的军事禁区“山洞”走去。据说“山洞”就是中国第一颗原子弹最初分娩的产床，其简陋的外表下面藏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九院总部搬迁以后“山洞”也随即被历史尘封了。如今“山洞”前车水马龙的景象早已不在，惟有“山洞”四周蓊郁的松柏和恣意摇曳的笆茅草在暮色中静默，似乎还在沉思那个关于战争与和平的古老命题。
夜说来就来，近处的灯影里，已有歌声在飞扬；稍远的山野间，零星散落的农舍炊烟四起——又是一个安静而和平的夜。
在这样的夜晚，有谁还在细细品味这块土地上曾经的故事？有谁正把那份刻骨铭心的记忆还原成一道永恒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