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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春之色,品春之味,听春之声。
春悄悄到来,像一只猫悄悄地走在古老的黑瓦檐上。某个夜晚,或许残雪尚存,或许有一丝儿淡淡的风,那春就从梦的边缘爬过来,在耳边让你听见一些儿信息。
在冬与春并不明显的交接处,变化当然是极其微小的,微小得几乎让你无法辨认。风还是那风,只是柔了些儿,水还是那水,只是响了些儿,影子还是那影子,只是潮湿了些儿,树还是那树,只是梢头的芽苞胀了些儿,心还是那心,只是动得急切了些儿微乎其微,倏忽即逝。
春是穿着绣花鞋来的,如闺中少女;春是张开翅膀飞来的,如神话传说中来仪的美凤;春是带着使命来的,是司春之神派遣的撒花仙子;春如期而至,轻轻敲了敲门窗和心扉,是我心仪已久的爱者。侧耳细听,似乎什么也没有,依然是冬天的声息。而不经意的就有某种特别的响动了,若有若无,是步履、脉息,还是呼吸之声呢?
听酒酣之时的热情;听除夕家人团圆的陶醉;听泥土中的种子和心中的希望的萌发;听“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渴望与忧伤;听星月的光辉,流水的底蕴,铜铁的节律,以及诸多的流向、走向和动向。春真地是来了,近在咫尺或就在眼前。起于微草的风,轻轻地打着梅花瓣儿的雨,挣开芽苞的叶,鼓胀骨朵的蕾还有一种声音,那就是阳光流水一样和悦的鸟鸣。
家乡有“人日”听鸟声的风俗。“人日”即正月初七,人日大似年,可见人日这一天的重要。乡下长者知道许多讲究,人日清晨听鸟声,以哪一种鸟先叫来推断当年的丰歉。喜鹊先叫有祥瑞,麻雀先叫有丰稔,水鸭子先叫有水患,火头鸟先叫有荒旱,乌鸦先叫有凶煞,猫头鹰先叫有瘟疫少年心性的我们,总在人日的那天,一清早就认真听着,总希望最先听到喜鹊和麻雀的叫声。而我们总都如愿以偿,然后美滋滋地再睡个回笼觉。后来知道那只是一种偶然,乡村里毕竟麻雀、喜鹊多,而且也爱叫。虽然知道只是偶然,但仍然觉得是一种文化和寄托,便依然在年年的人日,一大早就侧耳倾听,听那种期望之中的祥瑞和丰稔。
还有一种听春的方式,是听春天来临的水声。有条傍村而过的小河,冬天里是封冻了的,春天了,冰雪消融,水声就响起来。水声当然也有许多讲究,父亲会听,同样能听出祥瑞、丰稔和灾变来,而我听着只是一片潺潺的懵懂。我弄不明白,父亲他们是如何听出水声中的奥妙的,而后来,在我到了父亲当年的岁数,便猛然悟出:那不就是处在静谧之中,你的心灵与水声的感应么?
人是敏锐的,灵性的。虽然有“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诗句,但谁都知道,在知春方面,人无疑比鸭要敏锐得多。听风而知季节,听雨而知绸缪,听雪而知丰稔,听春而知奋发听春,听天与人,心与心,乃至物与物的互动,听信心的坚定不移和智慧的脱颖而出,听一种额外的、让你大喜过望的提示与启迪。
春悄悄地来,我不经意地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和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