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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我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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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医生说,你没有什么事,只是有点抑郁罢了。

    他给我开的全是维生素系列的药。

    我不相信这个有着“维生”功能的药,可以拯救我的忧伤,于是我从医院出来就把它扔掉了。

    扔了维生,却记住了这个很年轻的医生的话:这种病可大可小,大时,你会疯狂,小时,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你必须把它扼杀于萌芽状态。

    他不明白我抑郁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想是少年不识悉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不不,我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三十上飞奔。再过两年,别人问起年龄,我无法想像自己会以什么的表情去回答好奇。我这样仓皇地过着我仓皇的日子。

    很乱。一切。房中。对,要听薰衣草芳香音乐,医生说的,它可以拯救你。我没有这样的音乐。于是放弃,把头进埋在手臂中,只觉双臂难以负荷。

    刘说:世界上70%的人有不同程度的忧郁症,怕啥。我说我怕我会疯了,万一在马路上披头散发地裸逛,请为我拿一件不容易脱下的衣服。

    他无言。他是我在人间最哥们的哥们。

    英在手机的另一头叫嚣:“快过来!一乐城杭州房,他们唱歌象杀猪,你过来,救救我的耳朵!”

    我关掉手机。她打到家里了:“怎么回事,帮忙应付一下行不?我们开车到你的门口,出来。”

    如果不出去,后果是:1、英以后不再理我2、英一定有办法把我拉出去的。

    答案当然是第2。我上了那辆小车。

    英怕我反悔似的,一把拉我坐到她的旁边,说:一身黑,想吓死人呀?

    我的衣服从来黑白两色居多。我一言不发,坐下。英说:胡总,这位是才女某某某。

    我冷漠反问,你是在说我吗?

    如果象我这样的都有称为才女,那世上真正的才女就要改为蠢女了。

    英强辩:人人都有这样说的嘛!

    坐在车头的男人笑了:我听过你的名字,我认识你的领导。

    哦。我心里哼:那又如何?

    他打电话。叫把一乐城的杭州房换到最好最大的房间。

    我唱了许多歌,胡总一直在听,我觉得很高兴又别扭。

    我隐约感到这个男人不是那么简单。

    终于,他请我跳舞,是一只很慢很慢的舞曲。跳着跳着,双手放到了我的腰上。

    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我有过很坏的记录,就是在一群相识或不相识的人中,也是这样的k厅,埋单的那位给了我一百元的小费,我当着他的面撕碎,劈手摔在他脸上。后来是朋友们出来解释,才解了围。

    今天我踩这类人一脚,我并不害怕,认识我的领导又如何?

    然后,我拿起我的手袋,冲了出来。

    (二)

    睡眠都是由恶梦的片段组成,于是惧怕睡眠,凌晨三点了,还在精疲力竭地在网络里游弋。qq里所有的头相都入睡成为灰色。

    许说,你想死?多可惜,把自己给我好吗?

    仿佛我是一件物品。难道我不是吗?如果不是,那该是什么。废话。

    许,你出现的不是时候,你该在我十八或二十时出现,那时,我该是很快乐的,圆圆的脸、细嫩的皮肤。那时有个很美的外号叫苹果,现在苹果长成菠萝了。眼角的细纹、粗大的毛孔、长期熬夜生成的黑眼眶。一句话,我又老又丑了,这样地给他,太亏待他了。

    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眶,我带着它哪有光明。

    信箱里有一封同学的小妹的信件,诉说从校园出来后,无法适从社会上的一切。

    我回她:我从校园出来十几年了,也还不能适应呢,别着急。我已厌恶说大道理。

    放过自己吧,让自己开心点吧,不要与自己过不去了。

    想学郝思嘉说:我明天再想,明天又是另一天了。

    恶梦中,迎来另一天。

    打开手机,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昨晚我失态了,请原谅我的情不自禁。”

    我冷笑地回复:“通常我是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情不自禁,我还有更恶毒的办法,让情不自禁的人变成废物!”

    信息发送后,我恶毒地笑,这种表情吓坏了我所谓的秘书。

    中午,老总说有个接待饭局,非我去不可。我马上知道是什么人物。

    我回家换了t恤牛仔裤上阵。老总见了我的装配面露不悦。宽大的t恤把我这件物品包装得很随意。

    果然是他。老总笑容可掬地各他介绍我:王小小,我的同事,这位是某某集团胡总。

    我摆出多年从职场炼就的微笑:“您好,胡总,见到您很高兴。”但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象射出两枚毒镖。

    “王小小。”他挂着洞察的笑,向我伸出手来,我只好与他握手。在握手这么短的几秒内,他挠了我的掌心。不动声色但却厚颜无耻之极。

    (三)

    好友花曾传授许多对付各种男人的“秘诀”:对付色狼,千要不要被他认为你软弱可欺,关键时刻高声尖叫,可以吓跑他;对付纠缠不休老约你出去的男人,就要叫上一班姐妹,狠狠地猛吃他几次,直到他心疼钱为止;对付虚情假意的男人,最好向他借钱,准会把他吓跑

    诸如此类,我对照了“秘诀”后,都觉行不通,况且老总在旁,我王小小只能忍辱负重地若无其事,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恶狠狠的信息:“色狼!不要以为有二两臭银就可以胡作非为!”

    我按发送信息,感觉自己发送出去的是个杀伤力极大的臭弹,接收者不死出会半条命。只见那人拿起手机,面不改色,拇指快速在飞舞,很快地,将“臭弹”反击过来:

    “你比我更色!十三年前,你就向我投怀送抱了!不要以为有一点文墨就可以盛气凌人!”

    我比他更色?十三年前?十三年前我才十五岁,发育尚未停当,怎么可能?他认错人了!他误会了!怎么回事?我发出去的“臭弹”返回时成了迷魂弹了,砸到我身上。

    酒过三巡,老总转入正题,提起了属下那家瘫痪的加工厂,想请胡总将它起死回生。胡总只说考察考虑,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

    老总不断地向我用眼色。通常,我在这个关键时刻会挺身而出,解救老总的尴尬处境,然后,把整个气氛刷新。但是,我被这条莫明其妙的信息搞晕了,对老总的眼色又不能置之不理,只好阴森森地问:“胡总,工作之余可喜欢搓两圈?”这种人,肯定除了麻将,只有女人了。

    “呵呵,本人从来不赌。”一见我和他说话,马上精神振作。

    老总趁机见缝插针:“人家胡总,书房大的象新华书店了!”

    附庸风雅。我心里说。

    “王经理,我这叫附庸风雅,让你见笑了。”他双眼似乎可以读到我的思想,连我想什么都知道了。

    “胡总太谦逊了。”我连连战败,再也无心恋战,索然地拿起酒杯,独饮无相亲。

    “王经理,sw报好久不见大作了,别让我们这些忠实的读者等得太久。”他说。

    又是大吃一惊:“胡总见笑了,我那些无病呻吟之作,怎么可以拿出来说?让我无地自容了。”看来这家伙有备而来,对我摸过底了。

    “不,王经理的作品,本人都有剪贴收藏的,哪天让你看看我的收藏。保证比你自己收藏的都齐全,你相信吗?”

    我呆呆地望着他,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神坚定,似乎一切均在他的掌握之中,书上说,具有这种眼神的人,一定是命运的宠儿。

    只觉酒冲上头脑,晕。

    我本是老总手里一颗棋子,今天却表现得让他失望。我很抱歉。

    饭局终于在我坐立不安中结束。他伸出手来向我握别,我畏缩着伸出去,是哪位该死的人发明了握手礼?

    我担心我的掌心又会遭到骚扰。

    但是,这回并没有用手指来挠我的掌心,他装出很正直的样子,和我握别。

    (四)

    十三年前,我向他投怀送抱?凭什么他这样毁我清白?

    要不要问个清清楚楚?但主动问他,会不会中了他圈套?这可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下班,站在路边候车。一辆白色的小车停在我的旁边。是胡某人。

    事情象琼瑶阿姨的小说一样巧妙地发展了。

    “王经理,我送你回家。”

    “不必,我老公马上就来接我的。”

    “呵呵,王经理,你老公在深圳,并且与你签了离婚协议书。上来吧,不用费心找借口了。”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我们签离婚协议,只有我的三两个密友才知,他是如何得知的?

    “你调查我?!”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小姐,站在路边和人吵架,会有许多人围观的,上车吧!”

    我手袋里有一把秘书送的升缩刀,手机的快速拔号是110,我不怕他。

    于是我上了这辆算得上奢侈的车。

    王小小。他轻声叫我。不再是王经理。

    我单刀直入:说吧,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他把车停在滨海大道凤山那段,开了车窗,抽起烟来。

    十三年前的事,你真的忘记了?他吐出烟圈:我可是差点因为你离婚了。

    你认错人了。我冷冷地说:十三年前,我才十五岁,没什么让人离婚的本事。

    记得联检沙滩吗?那个沙滩是人们的天然游泳池。

    联检沙滩。十三年前。

    电光火石之间,我明白了。原来是他。

    老天爷。

    十三年前的夏日黄昏。我与好友花去学游泳,换上游泳衣还没下水之际,我在沙滩上看到了一个塑料的娃娃,被弃置在沙滩上,当时我已是个近视眼,对花说:

    那边有个塑料娃娃,我去捡回来。

    我小跑到塑料娃娃边上,伸手去捡,却发现那个塑料娃娃不是塑料的,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具婴儿的死尸!

    我魂飞魄散,凄厉地尖叫狂跑,然后抓住了一个人,扑向那人,拼命在往他怀里躲。

    那人是谁,我没有看清,我只知道要安全,安全。

    真的,这是我第一次拥抱过的男人。而且是陌生人。

    是你。我呐呐地吐出两个字。

    当时,你的朋友们来拉你,怎么都拉不开,我的脖子快给你勒断,旁边站着的是我的新婚妻子。她说沙漠上有那么多人,为何这个女孩子别人不抱,偏偏要来抱你,而且怎么都拉不开?

    想起来了,是的,面前这个男人,当年还用手拍拍我的后背,说:别怕别怕,那是假的,是塑料的。

    我捂住了脸。

    你不要怕我。我对你,没有一丝恶意。我生在富裕的家庭里,几乎与我交往的女性都是冲我的钱而来,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利用来利用去。所以我经常想起你,拥抱我的时刻,纯粹是要我保护你,没有一丝功利。让我觉得我是个真正的男人,而不是有钱人。可是,你连我是谁都有不知道。

    我静静地听着他说。

    这是我内心深处的秘密,也是我没有变坏的坚实的理由。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你,你的吉他、你的小乐队、你的散文小说我都知道。前几天晚上才与你“认识”情不自禁地想抱抱你,没想到你居然会踩我一脚后扬长而去,越想越有意思。于是,中午吃饭就故意作弄你一下,呵呵想起自己的高度备战状态,我也忍俊不禁,笑了。

    本想扮演一个潦倒的角色来“认”你,后来还是放弃了,干脆以真面目吧,如果,你没有踩我一脚并且迎合我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还好,你不象那些人

    这也是我最为欣慰的。很庆幸你的真、善、美还没有被生活摧残掉

    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所以赶在离开之前,再从你这里找点回忆里开心的理由,你不会见怪我的冒昧吧?

    你还会回来吧?

    不知道,但是我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了,我到了哪里我都会开心的。

    我也是。心头的忧郁慢慢散开,我从内心深处笑出来。

    于是,我伸出手,与他握别,不约而同地,都调皮地用手指挠了对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