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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远方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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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肖远,我像他一样,爱上肖远这个人了。肖远正开车回家,从南山路到文三路,吹进车窗内的风轻语着,隔着1000公里的江南夜雨,1000公里的冰封大地,1000公里的漫天雪花,吹进我的耳朵。肖远到家了,风停了。肖远说:西林,这样,真好。

    春节在一片寂然的喜庆中过完了,告别东北平原上的粉妆玉琢,回到了阴雨绵绵的西子湖畔。肖远看着我只是笑,终于他说,这几天都在下雨,西湖水涨了,你的脸也也大了一点。

    我的二十三年人生,挤在一句话里就说得清了。都是在读书,大学毕业时找到广告公司的工作。生活里一下子塞了文字,每天都绞尽脑汁地编着一个个故事,有时候可以看到自己夸张的表情,在空气里惊慌失措,因为我还不太适应我是个相对艺术气息的骗子这一事实。公司不大,老板就是我的直接上司,他常常深刻地对我说,西林,我们只是申明优点,我们并未承诺没有缺陷。我知道老板是想让摆脱说谎者的阴影,我告诉他我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如同有人告诉我西湖是多么清澈一样,我就是冲着西湖才不远千里背井离乡的。

    肖远在建筑设计院工作,常常被老板带领着没命地加班。他常常叹息着怜悯自己,并希望我也表示同情。在我告诉他我爱上他之前,我常常同情他,虽然我也不停地加班。现在同情简直是浪费时间,我们抓紧一切时间见面。星期六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肖远常常让我等,而我喜欢等他,如同我等自己鼓足勇气对他表白时一样,这过程有焦急,但更多的是安静地甜蜜。终于看到他的微笑着出现在门口时,他的微笑让我安心。肖远常常先拍拍我的头,再坐在我身边,拿起菜单说,林林,吃什么?要不我们吃个没吃过的东西吧。

    我喜欢吃他点给我的东西,这可能与男人吃女人煮的饭是一样的感觉吧。

    肖远陪我撑着雨伞看星星,在我眼前描画着烂漫的夜空;肖远拥着我在冬夜里吹着冷风,告诉我我的眼泪让他心疼;肖远陪我逛街,没兴趣时也帮我提着东西还对我的眼光指指点点。如果我不说“肖远,来找我”他就有本事躲在宿舍里整天不出门。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次,为什么他从来不懂给我惊喜?肖远微笑着看着我的眼睛,扶着我的肩。不再需要回答,我就融化在那太温暖的笑容里面,我跟肖远说,真是担心我将不能超生。他却挽起我的头发,说你怎么把头发染啦,黑色才好呢!我的头发又变回黑色,而且永远长发飘飘。

    工作已经一年了,做肖远的女友有六个月了。西湖的风早已没有凉意,而是熏得游人醉了。肖远就像这西湖,四季尽管轮换,但是他自有他的风格,淡妆浓抹风景皆宜。而我就是那风,无论怎样努力,都只是季节的影子。

    真惊讶,原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谜,当然这并不是我自认为有吸引力,只是我不懂自己。肖远就像我的魔镜,在他眼里,我把自己看了个透亮。肖远的微笑里,盛满了我的任性与自私,而他的笑容仿佛永远在说,我是个好姑娘,只不过有点任性有点自私,他放纵着我的坏毛病。肖远的手里抓着我的虚荣,而我也小心不让它膨胀,我不能让肖远的手受伤,虽然我是如此的怎么与任性。肖远懂得,比我自已还懂得这些。当我为自己的任性而脸红时,肖远会抱紧我,这时我就成了天使,一个完美地没有半点瑕疵的可爱丫头,我知道,这时候,我们两个的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我告诉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妈妈,我身边有个好男孩。我知道她一定开心,那程度没准胜过我呢。肖远的家我已去过,因为肖远妈妈的积极态度,他的亲戚我也多半见过。一度我简直害怕,坐在肖远妈妈面前,祈祷她不要提起结婚这两个字。肖远这时候常常是站在我后面,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我的心里紧张的发狂。还好,肖远及时救了我,他离跟妈妈谈过,结婚的事情妈妈不会作主张。这个好男人,我真的离不开他。肖远的自恋时背着人的,但是贴近观察他,简直就是自恋狂。我早就告诉了他我的发现,他说他早就知道,但让我放心,自恋这件事情只会发生在没人可爱的时候,现在他的心被我占满了。

    肖远在同一设计院工作了六年,他想要换个地方。辞了工作,无所事事了半个月后,他突然决定去西藏。我可没那么潇洒,而且公司在我眼皮底下长大了一些,我才舍不得放弃与它共同成熟的机会呢。肖远说他可能去一个月才回来,我说准备好了泪眼婆娑地变成亡夫石。他就半夜里乘火车出发了,我定了闹钟在凌晨一点警告他不要牧羊女有任何绯闻。

    肖远到达拉萨的那天,我与我的第十二个客户签订代理合同。这是我工作一年的良好成绩,我们握手预祝合作愉快时,我正想着能不能用这三十几万的项目向老板要几天假期,和肖远一起看见圣山可是我这些天来梦里的唯一愿望。但是老板为着手下健康着想,要求我每天加班不能超过六个小时,谁都知道这是不能早于夜里12点走人的意思。我只能对着电脑朝拜一下布达拉宫,肖远可能已经在哪尊佛前顿悟了。广告稿上是我的涂鸦,按照我的意思那个男人正对着优雅的地板得意,我画了三次,他的脸上还挂着肖远的微笑,真是气死我了,肖远怎么会是卖家具的呢?虽然那是几块高级的要板。

    肖远推迟了回来的日期,他说看见了太多朝拜者,感觉自己失去了回家的力气。我总不能把电话扔到遥远的天边,让他知道我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不发疯。他沉醉在那片纯净的天空里我想一定有一个好姑娘在那遥远的地方,就在肖远身旁。由此引发灵感,我建议老板用这首歌来卖牛奶,老板疑惑地看了我三十秒,语气沉重地恩赐我半天休息。我立刻表示那是个玩笑,我最近练习说冷笑话。案头的工作都快把我埋住了,休息半天,那明天24小时都得奉献给公司了。还是张弛有度吧。

    肖远说看见了一场暴力事件,我做梦都看见那把带血的刀子。肖远说这家在当地很平常。不过他还是回来了,火车载着他就要回到我身边了。

    终于地板卖出去了,听说卖得还挺火。真是振奋人心的事情。自从和肖远分手后,我的工作出奇地顺利,仿佛所有人都知道肖远不要我了,每个人都觉得有义务对我好些,包括灵感,也有用没用地常常光顾,我怀疑我的眉头再拧出一条细纹,我就能得个大奖什么的,至少也再加几百块薪水。对谁我都拧着眉头,只是对肖远不能。我基本都不对他做表情,对于悟道的人,我不知怎样面对他。从西藏回来的第六天,他说我们不在一起了吧。当他告诉我这不是玩笑的时候,我请他不要解释,不需要理由,也许一周年纪念时他坚持留在远方不回来,就是最好的暗示。肖远说,西藏的风特别自然,来去自由没有负担,不是做为草原的陪衬,不在蓝天下觉得孤独,不为迁就雪山的冰冷而坚硬,也不因布达拉宫的钟声而放慢脚步,吹起在远方,不为任何一棵树流连。

    肖远一直有找我,他要确定我没事才能安心放开我的手。我告诉他我没事,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扶着谁的臂膀。他笑着,微笑还是那样温暖那样纯净,我怕自己融化进去,难保不会化成西湖水。站在望湖楼上,不见水如天,西湖激荡着微澜。我问肖远,怎么从认识到现在,他的笑容从未改变过。他拉着我离开窗口,风挟着雨打进来了。他说西湖上的风,与他小时候的大不相同了,温和了许多。还说他小时候就喜欢在西湖边吹风,他一直觉得四季的风有不同颜色。我从未对风做过这些猜想,我曾经以为我是风,我以为我了解自己就是懂得了风。但是我想我可能是那座湖,四时景致不同,但是总有我的不肯改变。

    原来肖远才是湖面上的风,只是当我明白时,天地间已经安静了。散步在湖边,湿润的风沾满水气打向游人的脸,只觉得惬意,只觉得爽快。我想它们是不是从远方来,越过千山万水,有一天在它们的低语中,肖远把我的名字写在了星空下的草原上,现在应该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