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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蚁歌
暑假带小女儿回她外婆家玩。才呆了一天,她就说不好玩,要回家。
“谁说的?不行!”我和爱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依依说的。”她说,这儿没有电视,没有动漫,没有天线宝宝。
“那,爸爸和你玩游戏,对,蚂蚁戏。”我突然想到小时候玩的蚂蚁戏,很高兴地说。那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围着一些蚂蚁看它们抬东西,一边观察、捉弄它们,一边一起唱着诱蚁歌:
蚁,蚁
外婆家里杀大猪
早点来,有肉吃
迟点来,啃骨头
在我们的歌声中,好多好多的蚂蚁急急地赶来,好像真的怕迟了要啃骨头。
“好吧——”小依依无奈地说。
我们捉了几粒饭,找了好一会儿,才在院子的杨梅树下找到几只蚂蚁。我叫她把饭粒投在它们中间,她机械地照做了,懒洋洋的,好像是丢掉粘在手上的几粒饭末,又好像她压根就没有看到那几只蚂蚁。
一会儿,有两只黑蚂蚁围着饭粒侦察了一圈,停下来互相碰碰触角,又停了一会,然后就做出要抬饭粒的样子,而且,正有一些蚂蚁陆陆续续地赶来。
“游戏呢?游戏怎么还没有开始啊?”小依依在一边不耐烦地叫道。
“就要开始了,你看,它们一家人就都要来了,它们要来吃肉啃骨头了。”我赶紧说,紧张得就像一个怕演砸了的江湖艺人“不过,你要和爸爸先一起唱一首蚂蚁的歌,蚂蚁的家人们听到歌声才会赶来。”
我开始兴致很高地教她唱,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高兴的像个三岁多的小孩——
蚁,蚁
外婆家里杀大猪
早点来,有肉吃
迟点来,啃骨头
可是,依依只跟着唱了一遍就不唱了,最后,不欢而散,游戏没有玩成。归结起来,责任在我,因为当爸爸的我却不能明确地回答四岁女儿提出的下面几个问题:
1,我唱的什么诱蚁歌是歌吗?依依深表怀疑。这跟她幼儿园老师教给她的和电视上听到歌都不一样“白龙马,蹄朝西——”那才是歌,她说。
2,就当我唱的是歌,依依退一步说,唱一首中文歌给蚂蚁那样的畜生听也是愚蠢的,蚂蚁才听不懂普通话呢。这让我当父亲的深感惭愧,我不由得想起“对牛弹琴”这个成语。
3,就当我唱的是歌,依依进一步逻辑严密、有理有据地说,那歌词的内容也不真实,不艺术。明明那是几粒饭末,怎么会是肉呢,再说,根本就没有骨头。肉啊,骨啊,多肉麻,依依撇撇嘴,最后补充说:那是老师说的。
4,老师说——又是老师说,她才幼儿园小班啊——老师说,只有坏孩子才会和蚂蚁啊,泥巴啊这些脏东西玩,好孩子只看动画片,看动漫,玩绿色的环保的有牌子的玩具。而且要坐在凳子上,放在桌子上玩,一定不能坐在地上玩呗。
5,接着,依依向我提出一个现在看来应该是属于历史遗留的问题:外婆家里杀大猪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猪?外婆会杀猪吗?猪肉猪骨头不都是挂在菜场里卖吗,怎么——
6,好,就当外婆家里真的杀大猪的——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依依说,我也要故意迟点去,只有傻瓜才吃肉,哪个小朋友不知道肉骨头好吃啊?
7,最后,依依严肃地说,她差点忘了向我严重指出:爸爸不懂科学,科学说,出来找东西的蚂蚁不是一家人,它们都是工蚁,是奴才。
所以,依依觉得她可以不玩一个缺少科学依据的游戏。不仅如此,晚上她还要拉着她妈妈一起嘲笑我:妈妈,爸爸今天羞死了——
天地之间
天球派往地球的使者返回了,助手问元首什么时候接见。
“马上。”元首说“武警准备。”
“元首——”使者。
“拿下——”元首。
官员们面面相觑。
“他是地球人,送实验室。”
“可是,他——”
“他跟我们的使者一模一样?那是地球人的掉包记,整容整的。哪里有去地球那样的地方,却能毫无变异地回来?我就知道地球人会有这一招。”
“那——”私下,助手欲言又止。
“不这样,地球人怎么会送上门来?”元首明白他的意思。
“那——”
“我派了个半白痴给地球人,地球人一定是送个天才给我们。哈哈。”
代表
这次回老家,发现老爸很牛。举手投足、说话腔调,都很有派,干部的派。而且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问我要那只旧手机。
“手机我倒是放在包里带来了,只是忘了买卡,还不能打。”
“这不算问题。先把手机别上——谁还真打。”
很早我就说要把这只淘汰下来的旧手机送给他,他坚决不要,说这些什么机的,都是要拿钱喂的玩艺——吃钱,他说,好像那真是很恐怖的一样的东西。
后来我从老妈那里知道,老爸的这些变化,得益于前一段时间他当了村民代表,参加了村里的一次换届选举,老爸是五十位选举人之一。
“你爸现在是村代表,看他的样子,明年是要进天安门了。”老妈看不惯,揶揄道“你看他拿捏得多像一回事,比金公还金公。”金公是我们村的元老级村长,我出生前他就当我们村的村长了,听说今年还是他。
怪不得老爸这么牛,原来老爸是代表了。
晚饭时,老爸特意屈尊下厨炒了两样小菜,兴致很高地倒了两杯他自制的药酒。我知道,老爸要给我讲“故事”了。果不出所料,一杯酒下肚,他就开始讲他代表的事了。
“现在好,这叫民主,民主选举。你知道,你妈她不懂。”他说。
“我不懂。”妈说。
“要说这好,还真好,他们当村长,当书记也不那么容易了,他们村长书记还得给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送点东西呢。不送,咱就可以不选,哈哈,他就选不上。虽然东西不多,但礼轻义重啊。你看,那箱包装的饮料是金公送给我们代表的,那瓶金龙鱼是克叔送的。”克叔是村支书。
“礼轻义重!”妈妈说。显然,这句话老爸也一定说过很多遍了。
“还有,乡里都派人来了。那乡里的干部说话真有水平,他说:金公七十多岁了,还想再当一届,你们的书记人很好,我代表全乡1。7万人民和你们小岭村的全体人民支持他们。要我选,我也选他们。你看,他说的多好啊:我代表——。这就叫派头!是啊,不选他们我们选谁啊?”
“选你自己呗。”老妈又将了老爸一军。
“呵,呵。我说你妈不懂,你看,这不——”
“她说的对。”我说。
老爸的笑僵在那里,他一下子琢磨不出我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不解风情
呆呆相的阿军娶了个漂亮的老婆,人们嫉妒一下,就很快地去想别的现实事体了——剩下的就是羡慕了。要知道,阿军家可是全村最有钱的,听说有二三百万财产,在广州就开了两家服装批发店。你要是能整出那么多钱,谁家的闺也想往你门里推。两年前,阿军家人托媒人一放出话说要定亲,四村八庄适龄美女的照片都让媒人拿来摆在阿军的家人和阿军的面前了。远远近近,谁不知道他阿军农有钱啊。后来,阿军和他的家人选中了小丽。看了一次面,就定了亲,扯了结婚证。这以后,阿军总是把漂亮老婆带在身边,笑咪咪的,大家说呆呆相更是十全了。
这年正月,阿军也像大部分的生意人一样,回老家玩一段时间。当然,那个漂亮得惹眼的老婆也一起回来了。这个正月,阿军老家的院子里坐满了人——大家都想看看小丽,吃吃小丽递过来的糖果。阿军也总是把小丽摆在院子里,大家都说,阿军倒不怎么显他的钱,但摆他的漂亮老婆。
这个正月,阿军在外地打工的丈母娘刚好也回老家了,当然,少不了要到阿军家坐坐,吃顿饭什么的。她这个有钱的女婿,她还没打过照面呢。
“老是显老了点,但那模那样,那眼睛,那鼻子,多像小丽。”
院子里的女人们议论纷纷。
“可不是嘛,年轻的时候是村里的大美女。”
有相识的人说。
“你不要看我妈现在老了,年轻的时候可像我了。”饭桌上,小丽对阿军说。好像是为自己自豪,也为她老妈妈自豪,可能,还希望阿军能看高一点老太太——老太太是显老了,也寒碜了点,但打工的,就这个福份。
“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以前大家都说我这眼睛,这嘴巴,这脸蛋,跟小丽一个样。不说了,不说了,现在老了,女人,几年就是一张脸。”老人有点矜持又点庄重地说。也许,她也理解女儿的一片苦心,也许,曾经漂亮的女人都喜欢怀春——怀念青春,拿不出二九时的照片,比划比划也好啊。
在小丽和老岳母说的时候,阿军都一直盯着老人仔仔细细地看。老人虽然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早听说了这个女婿有点福相(呆呆相),所以也并不计较。
晚上,小丽看出阿军闷闷不乐,就问为什么。阿军不说,被小丽问急了,才说了一句莫其妙的话:
“你妈真的越看越像你啊——”
“是啊——”
“你也越看越像你妈啊——”
“是吗?”
那以后,阿军似乎一直闷闷不乐,小丽不解,也就觉得闷闷不乐。有一天,阿军很正式地对她说:
“离我是不会离你的。”
小丽似乎还是不大明白。
坦白
傍晚时分,有人发现七十一岁的老村长死在半山腰的一块草地上。看的人很多,还有公安。
“是他杀!”老村长的儿子们说。
“我一推,他就睡着了。嘻嘻。”一个女人说。
于是,公安把她带走了。
“他要和我睡觉,我一推,他就自己一个人睡了。嘻嘻。”女人一边走一边说。
过了三天,女人回来了,公安说要尸检。
“火化了。”老村长的儿子们说。
“可是,她——”
“我们知道,她是个疯婆子。”
“她是傻子,我们还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