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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的情人节,正好也是农历春节,我们那会正住在乡下老家,这儿买不到人工培育的娇艳的鲜花和机器程序调制的香浓的巧克力,但是,丽,我可以这样爱你:我们一起来到田间、山上,牵手走过田埂或山路,采一朵小小的沧桑的但不乏明亮的野花送给你,丽,我把整个田园和大地作为花园爱你;我会在夜里无边的寂静中摸着你的手醒来,闻着你甜睡中均匀芳香的呼吸,然后轻轻起床,在你的气息和无边的寂静包围中,为你写一点东西,那时候,才凌晨4点,在太阳还没有出山,在公鸡还没有打鸣,在生活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就用仓颉所开创的天书爱你;整个漫长的白天,我会默默地注视着你,看着你在我的视线里和视线不到的心动里走来走去,在一种焦躁和幸福中,我以柏拉图所说的精神恋爱的方式以及村人过日子的方式爱你
其实,在生活中,我并没有这样说爱你。最多的时候,我只是给你发个短信,悄悄地对你说:想你。到外面开会,一坐上车,我就开始想你;在学校里,空了下来,我就想你;回家的路上,我想你;甚至,看着你在面前走来走去,我也想跟你说:想你。但我相信这样一份爱,可以通过空气的传播,让你和这个世界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如果你在我下班回家的时候,悄悄地站在楼井里看我,你会发现,我总是健步如飞地跑上六楼,推开门,欢快地叫你;如果细细地想,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再忙也总要缠着你;如果你半夜醒来,借着路灯淡淡的光,你也许刚好可以看到我正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你;如果你停下手里的活,突然回过头来,你会发现,我正深沉地看着你——有几次,你发现了,你问我笑什么——如果你细细想想,你会知道,看着你,我为什么会突然傻傻地笑。虽然我们已经结婚七年,虽然我们正忙于家庭生活,虽然优裕的生活丰厚的物质还离我们很远,虽然大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我依然那么爱你。我们还像初恋时那么相爱、执着、在意。有一天,我送张君老师下楼,在楼下,他对我说:“你们夫妻俩感情真好。”好像,刚才他在我们家的时候,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但他感受到了,我们彼此间那种爱的无声交流。还有一次,也是张君老师,他在看了我的饮食男女之后,他说,你和丽真好。其实,在那篇小说里,我和你只是故事的讲述者和倾听者,我们仅仅是故事穿针引线的人物,我们并没有自己的故事,但在那份客观的记述里,张老师也看出了我们的柔情蜜意,看出了我们的爱。我想,这不仅因为张老师有一份作家的敏感,更因为我们彼此的爱已经渗透到空气里、流露到我的字里行间。甚至,连我那些粗心的学生,在他们给我写的毕业纪念册里,也说:阿包,我们喜欢你说妻子时总是说“爱人”喜欢你说到你爱人时总是洋溢着幸福和深情
杭州的那班文友,他们评价我比较多的是:圆满。有一次,我看到浙大的李磊教授在和韩星孩谈到我时,也说,包兴桐是圆满的。我想,是我小说的那份淡泊和执着,让他们对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份“圆满”但你可以知道。我曾对你说过:有你,有书看,有一张桌子写东西,我很知足了。一个人——即使是古代的皇帝——最后想得到的东西,也不过是一两样自己喜欢的东西。和自己至爱的人生活,做自己的喜欢的事,我们就可以做自己的皇帝了。从这个角度说,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圆满的人:人生圆满,甚至功德圆满。虽然我并没有常常在睡梦中笑着醒来,但我的确在一种“知足”中幸福地、执着地、乐观地、感恩地过着日子。俗话说:一个没有女人的家,不算一个真正的家。我觉得,这句话最本质的说法应该是:一个没有爱情的家庭,不算一个真正的家庭。我们小小的家,你在里面一走动,经你一打理,我就觉得,它真是无比的温馨、服贴,每个角落都沉淀着我们爱的气息。我就觉得,这样的家,是圆满的,这样的日子,是圆满的,这样的我们,是圆满的。
是的,能这样深爱一个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它不仅能圆满人生,甚至能圆满人性,圆满哲学。在今天,我们看到太多没有爱情的婚姻交易,太多没有爱情的肉体狂欢。也许有一天,爱情不再会是一种人生的信仰,而仅仅是一种传说,一种像阑尾一样可有可无的东西,一种点缀。但我相信,爱情是一种人性的东西,是人类进化的结果,是人之为人的象征,所以,它也是哲学的——爱情让我们思考我们为什么活着,让我们思考灵和肉、物质和精神的关系。在今天,在我们这样一个肉体狂欢的时代,一个男人和女人,上床是件很容易的事,甚至它的代价还比不上一个进口的水果。我们所知道的太多的名人甚至包括我们的一些朋友和熟人,他们正在向日均一个或周均一个的纪录冲刺。但是我相信,在他们充满自信地炫耀自己爱史的时候,在他们有意无意披露自己的艳爱门的时候,一定不敢想到爱情这两个字。数字,在今天成了很多人最大的成绩或政绩,但同时,它也成了爱情的最大敌人。很多人以为数量的增多就证明了自己爱的能力和能量。其实,他们不知道,爱情是一种分数,分母越大,能量值就越小;爱情是一种钻研,只有在一个地方,钻得越深,坚守越久,才会发现越多,收获越多。我想,如果一个人能用一辈子的时间深爱一个人,那么当他老的时候,他的回忆一定是满满当当的;相反,一个人有太多施爱的对象,那他也许会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他到底爱了哪一个——也就是说,他一个都可能回忆不起来,没有一个细节,没有一天时间,没有一段爱。丽,有时候,当我紧紧地搂着你的时候,我会轻轻地对你说:真的,你就是我冥冥中要找的那一半。大哲学家柏拉图说,上帝造人的时候,男女原来合二为一的,后来,上帝把它一分为二,爱情,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寻找另一半。在柏拉图看来,爱情首先是种哲学和精神的行为,是种很纯粹很干净的行动。也就是说,一个人,真正爱的,只能是一个。博爱的人,爱的一定不是爱情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所以,当我们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发现自己正慢慢的接近一种哲学的境界,一种纯粹的精神力量正在你的心灵和日子里慢慢地升起。你会为自己感动,为自己深思,为自己骄傲:我居然可以这样爱你。是的,当我静下心来像整理一次阅读一样整理我们的爱情,我常会这样对自己说,我居然可以这样爱你。我觉得,这样的爱,是一种人性的境界,是一种哲学高度。是的,如果没有亿万年进化的积淀,如果没有精神的力量,我不可能这么爱你——甚至,爱到连有几千年积累的文字(语言)都无法完全表达。这样的爱,在物质世界里,在动物世界里,只能是一种奢望,而不可能真正存在——就像安徒生笔下海的女儿,她们可以活上三百年,但她们没有不灭的灵魂,没有爱情。
有时候,我常常会窃喜于自己的幸运——我居然可以拥有你这样的女人,可以拥有这样一份爱。是的,有一个值得自己去深爱的女人,无疑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幸福和幸运。你就像一座宝藏,我越挖掘就越惊叹你的博大精神,越感叹自己的幸运。你让我坚信,造物主应该是一个艺术家,他造物是比较凭感觉的,是常有偏爱的。我们大多数人,都是他的平平之作,而有些人,是他的神来之作,是极品,像你。你柔顺的头发,迷人的眼睛,好看的脸型,美妙的身材,如玉似绸的肌肤,芬芳如兰的体香,你的精致,你的典雅,你的匀称,你的恬静,你的清纯,你的率真,你的坦诚,你的思想,你的我一直有一种观点,外国的美女再美,她们只是一种轮廓的美,美在外面,真正像青瓷一样精美的,是我们黄皮肤的女人。因为你,我更将坚信这一点。你,正像一尊刚刚从绸缎里出来的极品青瓷。你轻巧的鼻翼上闪烁着的,是唐诗宋词般沉静的光。好女人——好男人也许也一样——她就像一面神奇的古井,我们爱她多少,就可以得到多少,爱她多深,我们就可以升华多高。
但在这份庆幸里,我又觉得有一份必然。我们走到一起,不仅仅是缘份,而是有着比缘份更为坚实的基础。不管我们曾经走过多远的路,我都坚信,我们一定会在某一处交会,然后携手走向垂垂暮年。这份坚信,来源于我们有太多的共同点,甚至,从本质上说,我们是一样的人,甚至就是一个人。我觉得,真正的爱情是一种寻找和认同。像柏拉图说的,是在寻找冥冥中的另一半。很早以前,当我们还在读初二的时候,你刚插到我们班,林青老师介绍了你,当你走上讲台,我突然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觉得你是从我熟悉的某个村子某个人家里走来的,而且,那天你的样子、神态,至今还历历在目。后来,当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彼此书信往来,我发现,我们的气味居然那么相通。就像前两天,当我们一起回到你西洋亭桐子坦的乡下老家,看到你舒展的身心和安详的样子,我在心里说:是的,我也是这样的。晚上,躺在床上,你说,可以听到小溪流水的声音,多好。这时,我也在心里说:是的,是的。还有,在小说?生活?爱情的文章中,我曾这样写道:“当然,小说(书)也把我的爱人从芸芸众生中区别了开来,大家像抬一个新娘一样把她举到我面前。”我想,虽然芸芸众生数以亿计,但如果我们寻找爱人的举动足够纯粹,那么,我们并不难找到那冥冥中的另一半。因为在人群中,她是那样显眼,何况,她也一直在努力寻找冥冥中的你。
丽,在2010年这个买不到鲜花的情人节,我可以这样爱你——给你写一些无用但也无价的文字。而在平时,我会在心里这样自我感慨:我居然这样爱你。其实,因为居然这样爱你,我已经写了许多文字给你。甚至,因为居然这样爱你,我写下了爱情寓言,在文章里,我讲了七个故事,讲了七种爱情观,当然,七个故事里,都有我们的影子,另一半里有你,床之一种、佛在家中、隐居时代、蝴蝶读者里都有你。因为你,有人开玩笑说,我成了一个爱情专家。但是我要说,因为你,我倒是真的开始思考爱情是不是一种哲学,一种直接和灵魂和上帝对话的存在。
2010年情人节前夕写于桐子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