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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春天的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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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蹒跚而来的春天总是满足于视觉的美感与愉悦,或是感觉上的温暖与芬芳。如果把春天的音符折心成蝶,你就听见了春姑的脚步和花开的声音。

    酒意朦胧,浅梦菲菲。我被窗台上尖厉的黄莺所扰,不曾想那是报春的啼鸟。

    布谷!布谷!天色被布谷鸟叫得发亮发白,咕咕咕!咕咕咕!斑鸠声声声入耳,不曾想我已是在春晨中醒来。

    校园的书声朗朗有节,浅浅的绿雾在杉树林中若隐若现,因为年复一年沉浮的绿与书声紧紧相连,才使得记忆中充满美好的音律,不曾想春天和着书声悄悄地来了。

    桥边多了几位推自行车卖兰草花的村妇,目光中寻找着行人的对视,怯怯地微笑中问道:“兰花两块要吗?有新挖的兰草!五块一蔸要吗?”我知道每年总有几天这样被询问的时候,对于兰草花的偏爱才有了这般无意中的有意,不曾想浑噩的日子已经在春天里荡漾。

    油菜花开得铺天盖地,蒲公英缀满乡间小路,我不忍下脚太重,以免踩着了它们的疼痛。水塘的芦苇已经抽出长长的新叶,桃花破枝,枯草泛青,玉兰落英重叠,有放蜂人在高处搭起帐篷,摆起了长长的蜂箱,飞舞的蜜蜂嗡嗡然,春天显得低音般哄哄然,不曾想乡下已是春意盎然。

    母亲和我聊起日本的地震、海啸、核泄露和利比亚的战争,这恐怕是今年春天世界上最大的响动了,没想到文盲的母亲还那么关心天下大事,我说:“鬼子那么坏,让他们受点天灾。”母亲竟然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一句话让我震动无语。

    踏青的路上,看花的看花,看人的看人,自行车上挂满了鲜艳的映山红,不曾想春天一来快乐也就来了。

    天空呼啦啦五彩的风筝让孩子们无忧无虑地牵着童年奔跑,许多看客脖子仰得发酸却依然乐此不疲。我不禁暗自感叹:不曾有的童年也不再回来。

    去赶观音庙会的人搭错了车,清明时节行人断魂的脚步并没有感染我的哀伤,逝去的亲人仿佛还在,他们只是出了远门。一场突兀来的森林大火让所有的人释杯而去,天黑的时候,一个个落得脸黑手黑,不知道是谁烧着了坟头。

    夜晚风声大起,叫春的猫鬼哭狼嚎叫人心烦意乱,半睡半醒之中竟然有许多月光下的残句断意,我在梦中描写春天的涌动,精彩的句子在醒来后却是无影无踪。

    上班昏昏然,沏一杯新茶,蒸汽把瓷杯冲撞得叮叮当当,清脆有音,片刻之间,其氤氲入肺,口舌生津,人精神了许多,我决意在唐诗中寻找那些关于春天的响亮句子。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在“几多柳絮风翻雪,无数桃花水浸霞”的绛娘草屋前,崔护转身的惆怅让桃花笑之有声,我相信这个美丽的邂逅有一个曲折美好的结局。

    轻轻地翻开杜甫的绝句:“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底。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盛唐的春天扑面而来,我在一个又一个远逝的春天里逛荡。

    河边的舞曲轻盈了我的步子,路灯下的迎春花显得暗淡无光,走到听不见音乐的地方,竟然有了一两声青蛙的鼓鸣之声“青蛙汪,好插秧,青蛙哭,好割谷”看来日子离春耕不远了。

    毛毛雨打湿了回家的路,细细的雨看不见,摸不着,落地无声,窃喜中的脖子和面颊有了湿润的快意,终于下雨了!

    我相信,春雨就是一个生死的承诺,迟早会来;我相信,春雨来时,所有的生命都会竖起渴望的耳朵;我相信,只有春雨才能唤醒大地干枯的梦想;我相信,没有春雨的春天便不是春天。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雨淅淅沥沥、一丝丝、一线线,我刻意在春雨中溜达,不为别的,只为心中留存的那份童心与热爱,也许还有那份即将泯灭的幻想。

    连续几天,停停下下,时雨时晴。上午还是阳光灿烂,下午却点点滴滴地下起来了,在屋里听得见声音,等会儿走出来,雨又停了,只能从花白的地面中确信刚才是真的下过了。出门不必担心整天都会下雨,就是有雨也下不大。我喜欢这样的天气,温润干净,爽朗清新,一年中难得有几天这样的好日子,一不留神,它们就悄悄地溜走了。

    雾里还是雾,茫茫都不见。三步摸人影,五步对话音。疑是云落地,恍若地升天。日出青山在,轻纱裹半城。可遇不可求的大雾让我几乎忘了雾的存在与魅力,在雨中徜徉,在雾中看花,你便忘了一切。就是看看那些逐渐发绿的石头,快乐也在心中发芽。

    轻轻细雨来,淡淡白烟起。夭夭桃李色,盈盈春风里。

    当下的春天如诗如画!

    等到惊雷震天,闪电划过大雨滂沱的夜晚,所有的人都会醒着,在黑暗中等待黎明,所有的冬眠都从梦靥中醒来,从黑暗中走向光明。白花花的田满了;明晃晃的堰满了;哗啦啦的溪流也满了。

    稻草人惨淡地坚守着摇曳的破旗,坚守着对麻雀的责任与担当。乡村在犁耙水响、机器轰鸣中忙碌起来,栽秧的栽秧,整田的整田,泥巴裹腿的麻木不再理会即将逝去的芳菲。

    越来越多的鸟不知道从何而来。燕子来了,画眉来了,翠鸟来了,云雀来了,白鹭来了,苦瓜鸟来了,八哥鸟来了“哥哥烧火”也来了,喜鹊和乌鸦都来了。

    熟悉的昆虫也有了。蝴蝶有了,蜻蜓有了,螳螂有了,天牛有了,斑蝥有了,毛毛虫有了,甲壳虫有了,萤火虫也有了,知了和蟋蟀都有了。

    春与夏的交接在一夜之间说来就来了。我走过春天,也走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