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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
几只寒鸦的哀鸣撕裂长空。东风猎猎,浓云低走。远树枯枝“扑拉拉”一阵颤动,震起一只秃鹫,俯身冲向一个土丘。秃鹫停在土丘上,低头迅速理了理羽毛,警惕地四顾张望。有好一会儿,它如泥像般肃立,仿佛与土丘融为了一体。可却又在眨眼间猛然振翅飞离,一如其来之般迅速,惊掉落羽纷纷
变故,往往在你已习惯生活中没有它时,发生。
传说每一位烈士的剑中,都纳有剑主人亡故后的灵魂。他们或许没有名姓,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茔冢——仅是由那柄笔直插在其埋骨处的剑,无言地向后人昭示一切。
被夜熏黑的月影,披着惨淡的光色,冷冷地掉在地上。地上时不时地刮过阵阵沙哑的风,只是远不如白日般猛烈。还是秃鹫停过的那个土堆,孤零零地立在山头。寥落的荒草试图掩藏起一段也许本就该被遗忘的历史——偏是土堆上插着的那柄锈迹斑斑的短剑,硬生生撑起了这段又或者是不该被淡忘的传奇。
清冷的月光,斜斜打出班驳字迹——剑名“鱼肠”依稀可辨。
灯盏中,即将燃尽的烛焰不安地跳跃,一如此时荆柯的心情。对桌,渐离击筑的节律总是能够振奋人心。可是今夜,高亢的乐音何以总是隐约透着丝丝的悲怆,他不及多想。
荆柯执起一斛酒,仰头一饮而尽。一股如火苗般辛辣炽烈的暖流从喉头直泻而下,窜入心肺。他禁不住纵声长啸,和歌起舞。渐离依旧闭目击节,浑然忘我,只是微蹙的眉心,笼着淡淡的哀愁。邻屋炕头,荆柯的妻子怀抱那少未更事的幼子,黯然低泣。望着怀中孩童长长的睫毛,熟睡中安静的微笑,时间也仿佛随之定格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定格——哪怕是多一刻停留——在这一夜
此夜,天空无月,星辰颔首,漆黑一片。荆柯止舞,横空划了个漂亮的圆弧,收起手中的短剑。这一幕,他已排演了无数遍。渐离睁开眼,四目向视,默契地淡然一笑,又纷纷别转开头去。
夜,已深沉。
明天的行刺有几分胜算,他实无把握。即使成功,他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两人都清楚,如这般纵情击筑和歌的日子,过了今夜,永不复在。
可他不后悔,从田光临终前自己对其承诺下的那刻起,就不再后悔。易水之滨,太子丹的殷殷相嘱,他不敢忘却,也不能忘却。他明白,从他选择做燕人的那一刻起就已清楚明白,要义无返顾地为这片土地献出一切,哪怕是生命。每一种追求,都会有代价。而这,兴许就是他选择做一名无愧天地的燕国子民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没有理由后悔。
烛光,在墙上映出他轮廓清晰的侧脸。坚定,一如既往。渐离凝视着他,良久,依旧没有说话。这多年的默契,已无须言语,尤其在这一刻,谁也不愿打破这种沉默。的确,沉默有时,可以抵得上千言万语
远方传来第一声鸡啼。又一遍,荆柯细细擦拭鱼肠,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卷进地图里。他慨然地冲渐离点了点头,迅速起身,推门而去,不再回头。
狂风,飞雪。一副傲岸的背影,两行远去的足印。
身后,屋内传出的击筑之声渐行渐轻,像是送行。终于,再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