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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往常一样,她在下午两点左右走进这家名字叫作“妄”的咖啡馆,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妄”是一家蛰伏在绍兴路侧巷中幽静的咖啡馆,知道的人不多,回头客却不少。道路两旁梧桐树茂密的叶子在这条本不算宽阔的巷子上空交结,把整条巷子与巷子边上零星散布的房舍掩没其中。午后慵懒的阳光从叶间不规则的接缝中漏下来,斜斜地洒在空寂的人行道上,也洒在“妄”靠窗的桌子和沙发上,洒在她和“自己”的身上。
也同往常一样,她要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清咖啡,从包中拿出那本怎么读都读不懂的梦的解析,放在桌上,没有打开。“自己”在对座看着她,一言不发,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事实上,自从她们第一次认识以来“自己”从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而她对此早已习惯,就像习惯“自己”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一样。
很长一段时间,那抹微笑曾使她感到不安,而今她却发现,原来“适应”也能变成一种习惯。就像她喜欢清咖啡一样,总觉得那股自舌根泛起的苦味散尽之后,口中会渐渐转生一种馨香,而这个短暂的变化过程,往往能使她找到“活着”的感觉。她喜欢这种感觉。
阳光此刻悄悄爬上她的眉梢,把眉下那双单薄的眼睛照了个分明。透过桌上波尔多红酒泛着透明而猩红的诱人色泽的浆液,这双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着红酒的主人,对座的“自己”这个总是穿一袭红色连衣裙,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眼神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女子,使她觉得尴尬,却又叫她割舍不下。说不上喜欢,也未必是出于对未知的好奇“自己”时常使她感到自卑,却也每每令她无比自豪。
阳光滑过她的白衬衫。
“妄”的针式留声机循环播着carpenter的那首this masquerade。“are we really happy in this lonely game we play / looking for the right words to say / searching but not finding understanding anyway / we lost in this masquerade”这首她与“自己”都非常钟爱的歌曲似乎成了她们不约而同选择来“妄”的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理由。从2点到4点,每个周六下午,this masquerade是“妄”雷打不动的曲目。
曲子终了,她们各自上路,就像没来前一样,什么都不带走,什么都不留下。
四点的时候,男友骑着单车准时来“妄”的门口等她。他是一个好孩子,单纯、善良,同她一样。于是四点的她,就会适时冲对座的“自己”浅浅地一笑,然后拿起书本,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妄”的大门。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同,或许是有那么点心血来潮,她把书往“自己”的桌前推了推。对座那双耐人寻味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自己”仍旧一言不发,但显然并没有拒绝她赠书的好意。
“妄”的大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阖上。她坐上男友的单车,看着他看她时大得有些傻气的笑容,心里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寒冷的冬日披上一件母亲小时候穿过的旧大衣,大衣虽不起眼,却很温暖舒适。
单车向南。
北行的道上,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载着一袭红色的身影从他们身边驶过。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本梦的解析,没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