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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一醉是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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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轼,横绝千年的男子,天资卓绝的才人。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文与欧阳修并称“苏欧”;诗与黄廷坚并称“苏黄”;词与辛弃疾并称“苏辛”;书法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乃至千年后,仍受万人景仰。

    可我喜爱他,不仅仅为他的诗文书画,更因他在俗世人间的真性情。

    常在读苏轼的过程中,觉味出生活。

    他有一颗轩敞明亮的心,纵然仕途起起伏伏。他是写策论之类官样文章的大手笔,可他不尽做这样的文章,以我手抒我心,心里有什么就写什么,实在率直得可爱,以至被人揪了小辫子,闹出谤讪朝廷的乌台诗案。被贬谪流放也不改率真本性,官小就小罢,不当就不当罢,诗照写,梅照画,酒照喝,牢骚照发。心灵是用来歌唱的,世俗的乌云怎能裹住一颗想歌唱的心呢?

    一直认为,苏轼的内心有着诸多丰盛平实的世间欢喜。他勤于政务、关心民生,重视事业也更热爱生活。民以食为天,饮食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饮食他是放不下的,烹“东坡肘子”烧“东坡鱼”调“东坡羹”酿“万家春”酒。竟以好吃的人自居,风趣地自称是“老饕”每有良辰美景,佳朋贵友,他必置酒备菜,视在美酒佳肴后诵读自己的佳作为人生一大乐事。“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因而,读他的诗文,常能品出酒的醇香。其实,苏轼本不擅饮的,他自己说是“吾少时望见酒盏而醉”成年后也是“少饮辄醉”他的豪饮不过是在诗文中过过干瘾罢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喜酒爱酒,悟到“酒中趣”喝酒是喝心情,在他看来,功名利禄不如一杯酒的分量,他要的也就是酒能赋予的那份豪迈与放达。他说“故我内全其天,外寓于酒,心合大道,顺应自然。”“酒勿嫌浊,人当取醇。”这便是对人生的透悟了。

    也总觉得,他是一个擅长艺术地生活的人,懂人间真味,即便是在简朴清贫、颠沛流离的放逐生涯中也能找出淡泊的欢娱。他在二红饭一文中说:“今年收大麦二十余石,卖之价甚贱。而粳米适尽,乃课奴婢舂以为饭。嚼之,啧啧有声,小儿女相调曰:是嚼虱子。日中饥,用桨水淘食之,自然甘酸浮滑,有西北村落气味。近日复令庖人杂小豆作饭,尤有味。老妻大笑曰:此新样二红饭也!”读此文,心有微微的酸,却更叹服这一家人安于天命的其乐融融。在烟火的世界里,心灵纯净,情怀清欢,便能常觉快乐了。

    有人说,苏轼是一位“永不背叛感觉”的性情中人。

    循一首江城子哽咽的深情去看在爱着的他。那位在小轩窗下梳妆的女子,是他的亡妻王弗。她“敏而静”博闻强记,聪慧内秀。而他生性跳脱豁达,两人正好互补,琴瑟和谐。东坡逸事里载有王弗“幕后听言”的故事,在宋朝那个对女子天地趣来越内缩的年代,苏轼能让她躲在屏风后屏息静听他与客人的谈话,除了说明他的豁达开明之外,那对妻的一片挚情爱意,宛然可见。

    他一生为情所重。王弗二十六岁病故,四年后,他续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闰之。这个性格温顺知足惜福的女子,相伴他二十六年,在他升升降降的宦海沉浮中与他同甘共苦,鹣鲽情深。他为王弗写江城子,王闰之想必是知道的,也没有嫉妒埋怨之心。他对逝去的人心有牵念,作词悼亡,坦坦荡荡。在他的心里,对每个爱人珍重,彼此之间没有模糊的替代纠缠。爱得豁达明亮,活着的人和逝去的人各有位置,她亦是他的爱妻。王闰之死后,他痛断肝肠,不再娶,死后与她合葬在一起,完成他对她“惟有同穴”的誓言。

    他自多情宽厚,生命中出现过许多女子。但她们亦不过是过客是插曲,只有小他二十六岁的朝云为他停驻,始终如一,生死相从。她是他的红颜,他为她写诗,称她为“天女维摩”在无数个寻常的日子里,他们一样是寻常的夫妻。她死后,他葬她于惠州西湖,墓边筑“六如亭”长伴,撰楹联曰:“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在红尘,爱得九曲柔肠,爱得通透明彻,是从不背叛感觉的性情的他。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人生不可知,在世如飞鸿,然而终有些生活印迹难以磨灭。爱过,痛过,笑过,泪过,便是真性情地活过。最终如他“几进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在草色烟光里,在云淡风闲的时日,读真性情的苏轼。遥对千年,那个不拘礼法的人,可否邀你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