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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烈正要把禁宫之钥交与他妻子姜瑶凤之际,两个与死亡使者同一装束的怪人,悄没声息的掩到.字文烈瞥见之下,不由俊面大变。
如果这两个怪人,与负伤而遁的死亡使者同一身份,同等功力的话,情势就相当危殆了,他自己力拼死亡使者,功力只恢复了八成,要接战一人都很难.姜瑶凤新伤初愈,白小玲因为替姜瑶风疗伤损耗真元,正在调息,说什么无法应付对方。
两个形同鬼魅的白袍怪人,在距三人两丈之处立定身形。
无形的恐怖气氛,迫得人鼻息皆窒。
姜瑶凤此刻神志已完全正常,对白袍怪人的出现.已没有先时的异常恐怖。
宇文烈把禁宫之钥朝姜瑶凤手里一塞.沉声道:“快走,我挡住他们!”
姜瑶凤一缩手,断然道:“不!”
字文烈不由大急,如果自己抵不住两个白袍人之一,那姜瑶凤当然更非另一白袍人和敌手,纵使加上白小玲,也属徒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当下栗声道:“你不走?”
“不”
“同归于尽?”
“未见得!”
“你想到令尊的期望没有?”
“这不,我不能单独离开!”
“娘子,你带东西离开,我设法带白姑娘脱身!”
“相公,我是秉母命与你结合,你也许不以我为妻,但我却以你为夫,夫妻同气连枝,我不能这样自私,生死总在一起!”言词恳切,情义凛然,字文烈既惭且感,他想,自己对姜瑶凤的态度与想法,也许错了
白袍怪人之一,双目绿芒连闪,倏地怪笑一声道:“禁宫之钥!”
宇文烈心头一沉,寒声道:“两位何方高人?”
“嘿嘿嘿嘿,死亡使者!”
又是死亡使者,字文烈迅速地把禁宫之钥塞在姜瑶凤手中,用力一推,大喝道:“走!”
姜瑶凤被这一推,跌撞出一丈亡外,但,她仍没有走的意思。
宇文烈嗖的拔出了阎王剑,前车之鉴,他在功力未全复的情况下,不敢再以掌力和对方硬拼,一见姜瑶凤仍呆立不动,不由心火大发,厉声道:“你再不走,我一辈子恨你!”
白相人之一,阴恻恻地道:“走?作梦!”两个白袍人诡异的目光,不时偷偷向正在调息的白小玲瞥上一眼。
姜瑶凤猛一顿脚,凄厉的地:“我走!”这一声是用了极大的力量才说出来的,话声中,娇躯电闪而起
“回去!”白影一闪,宇文烈根本来不及阻止,白袍人之一已把姜瑶凤截回原地,行动之飘忽,功力之高深,的确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死亡使者,江湖中从未听说过,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宇文烈心胆皆寒,弹身向截阻姜瑶凤的那死亡使者扑去。
阎王剑挟骇电奔雷之威,同时罩出,这一击,大有使风云为之变色亡势。死亡使者霍地弹开丈外。
姜瑶凤再度弹身而起,另一死亡使者,已如幽灵般凌空截到。
字文烈正待出手应援,那闪退的死亡使者,如涛掌力已告攻至。
“砰!”挟以一声惊咱。姜瑶凤与那死亡使者凌空对掌,死亡使者垂直落地;姜瑶凤却被震得倒翻三丈之外。
字文烈咬牙硬承对方一掌,阎王剑再度出手。
那死亡使者飘忽如魅,一晃而没,掌力却随卷而至,恶斗遂告展开。
阎王剑只得一招,出手无功,尚属首次,字文烈寒气大冒。
一声凄哼传处,姜瑶凤身形摇摇欲倒。接着,响起一阵刺耳慑神的阴森狂笑.禁宫之钥已到了使者手中。
字文烈侧眼一瞥,不由心头狂震,心神略分,被对方一招迫得退了五步之多,忙收慑心神,勉强再战,终因真力未复,一着失利,成了守多攻少之局。
那边,姜瑶凤厉叫一声,扑向了面前的死亡使者。
素手扬处,连演三绝招,挟恨出手之下,这三招的威势倒也未可小觑,死亡使者被迫得退了一个大步。但,毕竟是棋差一着,第四招出手,顿失凌厉。
暴喝声中,惨哼立传,姜瑶凤以一连几晃,栽子下去,恰巧跌在白小玲身畔。
死亡使者窒了一窒,高声道:“事关重要,本人先上复命!”
显然,这话是对正与宇文烈交手的同伴而发,声落.人影已沓。
字文烈目毗欲裂,怨毒之气,几乎冲破顶门,栗喝一声,阎王剑青芒暴炽,挟雷霆万均之势,划了出去。
平头怪剑,无锋无刃,抬式只限于劈、砍、拍、打、扫、挑、点数式。一声闷哼,死亡使者被扫中肩肿,骨肉尽糜,血如泉涌。
宇文烈这一击可说是背城一战,用力过度,马步为之一浮,身形连晃.他这一招是胜在剑式,而非内力。
死亡使者身形一个踉跄之后,陡然暴进,连挥三掌。劲浪裂空厉啸之中,字文烈倒栽到一丈之外,仰卧不起。死亡使者一声狞笑,弹身伸手,便朝宇文烈当胸抓下。这一抓如果抓实,字文烈势非胸裂肚破不可。
危机千钧一发,但他欲振乏力,心里一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就在此刻,只听一声娇喝道:“住手!”
死亡使者不期然的收掌后退,眼中绿芒闪烁,注定发话的人。发话的赫然是白小玲。
宇文烈暗道一声:“完了,你这不是找死!”
但,事实大出意料之外,死亡使者既不开口,也不出手。
场面呈出异样的死寂。
字文烈与姜瑶凤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站起身来。
白小玲冷冷地向死亡使者挥手道:“离开!”
死亡使者脚步一挪,仍僵立不动。
宇文烈与姜瑶凤在是骇然,白小玲何以能对使者呼喝?
白小玲缓缓从怀中摸出一物,托在掌中,那是一朵白玉雕琢的莲花。死亡使者面上肌肉一阵抽动,打了一躬,飘然而逝。
一朵玉莲,能使恐怖绝代的人物死亡使者听命离开,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白小玲收起了白玉莲,转向宇文烈道:“烈哥哥.你又受伤了!?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姜瑶凤心里老大的不爱听,但对方几番相救.她能说什么呢?
字文烈面寒如冰,冷冷地道:“玲妹,刚才记得你曾说过不知道死亡使者的来路?”
白小玲粉腮一变,道:“是的!”
“可是现在事实证明不是。”
“何以见得?”
“你能对死亡使者发令,这怎么解释?”
“我只凭这朵玉莲!”
“玉莲能使对方听令?”
“我也不知道,只是情急之下,冒险一用,因为玉莲主人曾对我说过,这标记出现,任何凶神恶煞,都不敢侵犯。”
“玉莲主人是谁?”
“这一点恕我不能奉告。”
“那玲妹与玉莲主人又相当渊源的了?”
“是的!”
姜瑶凤颤抖着声音道:“相公,禁宫之钥被那死亡使者抢去了!”声音中,充满了歉疚之情,如果她一开头听从宇文烈的话离开,也许事情的结果不是这样。
宇文烈咬了咬牙道:“我会把它夺回来的!”
“恐怕相当不容易了,对方身份是使者.幕后又有主使之人,手下如此.主人岂非更加不可想名象。”
“事在人为,娘子不必气馁!”
这一声“娘子”听在白小玲耳中,使她的芳心一颤。她把全部感情,奉献给她情所独钟的人,而这人,是有妇之夫,每当她的意念触及这问题时,她安慰自己,他不爱她,他们夫妇之间没有情感的存在,只是名份,但不管怎样,这总是一个重大的遗憾,也可以说是一种畸恋。
宇文烈心念一转之后.从怀中取出诛心人交托的地图,向姜瑶凤道:“娘子,请你为我办两件事!”
“什么事?”
“这是一位武林前辈交托我的东西,那位前辈业已不在人世,他说,这东西关系当今十二门派命运,现在请你带回去收藏,要在武林承平之日才能开启!”
“好,交给我吧!”
“第二件,请传一个口信给冷罗刹前辈,”
“什么口信?”
“记得死城总管戚嵩吧?”
“怎样?”
“戚前辈已经死了!”
姜瑶凤娇躯一震.粟声道:“戚公公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被一个叫杨丽卿的女人活埋!”
白小玲粉腮惨变.一副欲言又止之态,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姜瑶凤目中顿射恨毒之色.咬牙道:“杨丽卿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
“不知道.我正在找她!”
“我誓要为戚公公报仇!”
“还有.当日戚前辈夫妻反目成仇.是为了他们的独生女儿戚依萍”
“不错,你怎么知道?”
“戚依萍便是东海黄金城城主,她女儿柳玉蝉说她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在探索父母行踪,但都没有下落。请传讯冷罗刹前辈,或赐见她母女,或驾临黄金城,以奉养天年!”
“好,姥姥椎心蚀骨的悲痛,算是告一结束,但戚公公之死,她是不会甘休的.虽然表面上夫妻反目成仇,口口声要杀戚公公.那只不过是气愤的话,夫妻毕竟是夫妻,究其实,只是爱女心怀,内心何尝不后悔!”
“娘于.你的伤势”
“没有大碍!”
“那就上路吧!”
“你呢?”
“千绪万端,要办的事太多!”
“相公,我知道你不愿意我跟你一道,我走了,你多珍重!语意低沉,带着无限的幽怨意味。
宇文烈不由黯然,这不愉快的结合,到底是谁的错?他想安慰她几句,但说不出口.潜意识中,那股怨气一时间是不容易消失的。
姜瑶凤接着转向白小玲道:“白姑娘,援手之德,容后图报!”
白小玲不自然的一笑道:“谈不上!”
“白姑娘,你很美,造物者对你特别青睐.希望你善用你的美!
白小玲粉腮为之一变.弦外之音,”她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姜瑶凤再次向字文烈道了“珍重”翩然而逝。
宇文烈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姜瑶凤奇丑的面容此刻在他心中似乎已有了改变。
白小玲幽幽地道:“烈哥哥.我不愿破坏你的幸福,但我爱你!”眸光似水,浮漾着无尽的柔情蜜意,也掺和着一缕淡淡的幽怨。
宇文烈凝视着她那超凡绝俗的粉靥.不由一阵意马心猿。
倏地,自称真正诛心人的青衣蒙面客所提忠告.又响在耳边:“你俩不能相爱,后果将是一场悲剧”心念之中,不由倏然而震,她母亲是师父的仇家,自己也是她的母亲必欲置之死地的对象.而恩人诛心人.被她母亲活活逼死,同时他也想到了白小玲的竹马之交沈虚白.情与仇.如冰之与炭,根本是不能并存的,何况
当下收慑心神,歉然道:“玲妹,我要向你说再见了!”
白小玲芳容一黯,道:“烈哥哥。相见竟如不见,总是会少离多,这时刻何其短暂阿?”
“玲妹,人生本来如此,相见也未必有缘!”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玲妹,我只是偶有所感而已。”
“感到什么?”
“不说也罢!”
“我偏要你说?”
“比如说,我是结了婚的人”
“我知道你们之间不但没有爱,而且有恨!”
“也许这情势要改观了!”
“你”澄澈的眸子,突然被泪水模糊了。
宇文烈鼓足勇气又道:“还有,你有青梅竹马的良伴”
“你说沈虚白?”
“这点你当不会否认?”
“不,我恨他.我恨不能杀他。我只爱你,除了你我谁也不爱”泪水,终于滚落粉腮,这是真情的流露。
宇文烈几乎想抱住她,说,我也只爱你一个人,然而,他宁愿扼杀自己的爱苗,他想到后果的可怕,故意漠然无动于衷地道:“玲妹.我们是朋友,现在是,将来也是!””你变了!”“没有,这只是你的感觉2”
“好,你走吧,离开我,远远地离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串,簌簌而落。
宇文烈攻了咬牙,硬起心肠道:“玲妹,珍重,我走了!”
说完.弹身疾奔而去,连再回头一看的勇气都没有。身后,传来白小玲近乎凄厉的叫唤:“烈哥哥,我永远爱你”那呼声,每一个宇像一枝箭,直射进他的心房,这痛苦,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比拟,他只能默默地忍受,也许,这痛苦将伴着他直到生命的终结。
工夫不大,他又回到了乱葬岗,他要一查不久前那爆声是怎么回事。
坟场中央,土崩石裂,那曾经被毁的古墓彻底地消失了,铜棺.墓道,也没有了影踪,古墓被炸了。是邱雯师徒自己炸毁的,还是别人下的手?
怔立了片刻之后,转身下岗,目的地指向死城。他要在赴少林大会之前.一间死城,探究父亲白世奇之谜。
群山围环中,一片亩许大的平场,一片原始榛莽,迤逦无尽,面对着这一小块平场的,是一条宽仅丈许的林道,树幕遮天蔽日,使这条林道变成了一条黝深暗的洞径进口,一方石碑,上书三个怵目惊心的大字:阴阳界i这里,便是武林中谈这变色的黑森林,林内.便是谜一样的恐怖地域死城。
死城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样了,因为那些曾到过死城的,都死了。
日正当中。黑森林之前,出现了一个白色劲装的俊美少年,停身在阴阳界石碑旁,他,就是铁心修罗第二宇文烈。
字文烈面对死寂阴森的林道,心头不自禁的泛起一股寒意。
他明知此来吉凶难料,但,为了父亲的生死下落,为了杨丽卿的行踪,为了当年师父铁心修罗身残废的谜底,为了师父至友隐仙谷主人无情剑客的生死,也为了沈虚白的恶意邀约,他必须一闯这恐怖地域。他此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他打量了暗沉沉的林道片刻.嘴角噙起一丝孤傲的笑意,举步
一声娇唤倏告传来:“你不能!”
宇文烈不期然地收回前垮的脚步,一看,不由为之一窒。
来的,赫然是分手不久的白小玲,只见她满面俱是惶急之色。
他就是想不透白小玲为什么阴魂不散般的缠住自己,她怎会也跟了来呢?心念之中,皱眉道:“玲妹,你不该来的!”
白小玲栗声道:“你现在跟我回头!”
“为什么?”
“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死.你未免太过虑了!”
“一点也不,烈哥哥,跟我回头吧!”神色在凄惶之中.带着无比的切盼之情。
“玲妹,原谅我办不到。”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送死?”
“送死未必!”
“烈哥哥,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眼看着你毁灭!”切切痴情语,宇文烈不由怦然心动,但,他对某一件事,一旦下了决心,是不轻易改变的,何况他此来可说是处心积虑,思之已久,当下冷冷地道:“玲妹,我再提醒你一次,我是结了婚的人了,你对我宇文烈的一番情意,我没齿不忘,但我
“怎么样?”
“我不能接受你的爱!”
白小玲芳容一惨,蹬地退了一步,眸中泪光浮动,凄声道:“可是我爱你呀!”
宇文烈硬起心肠道:“玲妹,看来我要辜负你了!”
“不管,你现在跟我离开这恐怖的地方2”
“办不到!”
“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这样?”
“第一,你知道的,沈虚白约我在死城见面;对他那样的人,我能失约吗?”
“他那是无赖的话,值不得”
“还有更主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宇文烈面上杀机骤涌,恨声道:“听说家父被困死城,而且可能已遭害!”
白小玲花容大变,粟声道:“令尊是谁?”
“与你同姓!”
“姓白?”
“是的,白世奇!”
“什么,令尊是白世奇?”
“玲妹认识、”
“不.我奇怪你为什么不姓白而姓宇文?”
“这以后有机会再向你说明!”
“我们是同姓?”
“可能是的!”
“可能?”
“根据线索,家父是失踪了近二十年的神风帮帮主玉神龙白世奇,但目前还不能百分之百的认定,尚待最后的证实!”
“哦!”“玲妹怎么也来到这里?”
白小玲微微一窒之后,道;“我是追你而来!”
“追我?”
“是的,你的行踪瞒不了人!”
“玲妹请回头吧!”
“你跟我一道离开,我负责打听到令尊的生死下落!”
“你打听?”
“这一点还可以办得到!”
字文烈倏有所悟,白小玲与沈虚白是青梅竹马之交,而沈虚白是死城属下的殿主,凭这层关系;要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当非难事。心念动处.不由脱口道:“凭沈虚白的关系打听!”
白小玲冷冷地道:‘’这倒用不着!”
宇文烈心中一动,难道她与死城有什么瓜葛不成?武林人谈死城而色变,她说得像是满有把握,到目前为止.他对她的身世仍然迷茫不解,仅知道她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母亲。
他想到她母亲迫死洗心人,原因是误会诛心人是白世奇,如此说来,彼此之间不但是师仇,牵涉上了家仇,想到这里,不禁激冷冷打了一个冷战,不管曲在何方,彼此间有解不开的仇结是事实。
白小玲对这些一无所知吗?当然不会!她当有想到后果吗?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真的如此盲目的滥用感情吗?
当下沉声道:“玲妹,我拜访死城,问题不在一二件,再见!”不理对方反应如何,猛然弹朝黑如暗夜的林道中射去。
“烈哥哥!”
耳畔传来白小玲凄厉的呼唤,像是字文烈这进人死城,是准死不活了。
那声音,代表了她的一片痴情.关切与爱,原是不可分的。
宇文烈心头一颤,但,人已没有时间去想及其他了。
林道中不见天日,五十丈之后.已然伸手不风五指,以宇文烈的修为,当可分辨十丈之内的景物。
足足盏茶工夫,天日重现。眼前,是一片由森林与危峰夹峙的盆地,一座具体而微的小城,依峰而建,方圆及五里,城楼高耸,雉堞宛然,迎面城门之上,两个惊心怵目的大字:死城!
这就是武林中只听传闻,而没有人真正经历过的死城。
从人林到现在,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阴森!恐怖!死寂!宇文烈纵孤傲绝世,到此也不由打从心底冒出寒气。
死城,名符其实的死城,死气沉沉,虽然白日高照,仍不能使它增加半分活气。
踌躇了片刻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向盆地落去。顾盼间,已来到城门口,只见城门洞开,依然不见人影。
表面上越是平静,背后所隐藏的凶险也愈大,这几乎成了武林中必然的铁则,宇文烈焉有不知之理。
深邃幽深的城门洞,像巨灵之口,准备吞噬每一个进人死城的人。
他想,不管此来目的为何,对方总是一个门派,应当照规矩求进,当即凝声道:“铁心修罗第二宇文烈拜城!”
“拜城!”“拜城!”一连串空洞的回声,倍增恐怖。
宇文烈凝聚真气,再次开口:“武林后学宇文烈拜城!”
一阵激荡排空回声过处,城楼上出现了三个白色人影。
宇文烈一看之下,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头寒气大冒,居中一人,一身重孝,手持哭丧样,赫然是那曾经主持换命之人的东城守望使崔浩.那无血色的脸孔,平板得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
两侧,是两个像是纸扎店糊的白衣人,手中各执一支白幡,白幡上一边写的是:“接上九莲台”鬼气森森,使人有如人阴司地府之感。
宇文烈定了定神,大声道:“在下宇文烈拜城,请阁下通禀”
东城守望使崔浩阴恻恻地道:“拜城?”
“不错.在下求见城主!”
“越过阴阳界.便是九泉人,进城吧!”两支白幡,迎风招了两抬,人影消失。
字文烈把心一横,举步进城
“站住!”喝话声中,一个白杉汉子横身拦在两扇敞开的巨大城门之间。
宇文烈不期然的止住脚步,冷冰冰地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白衫汉子朝近身处一指道:“人死留名!”
字文烈这才注意到城门洞人口右侧,摆了一张白木桌子,笔砚俱全,桌子正中央放着一本厚厚的簿子,标签上两个血红的篆体字:“鬼录”
一看之下,不由心火直冒,冷冷一哼道:“在下照江湖规矩通名拜城”
白衫汉子冷森森地截住话头道:“死城即将开禁,预料将有不少武林朋友要来加人鬼籍,是以城主特谕设置鬼录,以备稽查,阁下十分荣幸,将是鬼录留名的第一人!”
宇文烈怒哼一声,走近桌前,翻开扉页,果然是一本空白簿子,还没有别人在上面留过名,当下沉声道:“如果在下不愿留名呢?”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阁下并非无名之辈,大概不愿人与名同时湮没吧?”
“在下此来是拜城”
“阁下已经说过一遍了。”
“那就请让路。”
“阁下听清楚了,先留名.没有活人能了入阴阳界!”
“恐怕未见得?”
“事实会答复阁下的!”
“非留名不可?”
“当然!”
冷吟声中,宇文烈一掌向那本两寸厚的纪录按了下去,籍册连同白木桌子,透穿了一个整齐的掌印。
白衫汉子面色剧变,厉声道:“好小子.你敢毁本城鬼录”
宇文烈脚步一举,口里喝道:“闪开!”
白衫汉子双掌一震,冰魄煞已无声无息的发了出去。
宇文烈已领教过死城属下的这一套,看架势已知道是什么回事,即使没有诛心人传他的赤阳功,但凭九忍神功与修罗神功,又何惧于这区区阴寒掌力.当下恍若未觉的前欺如故。
白衫汉子见冰魄煞无功,寒气顿冒,但职责所在,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宇文烈不内不避,脚步并未稍停。
“砰!”然一声大响.白衫汉子的一掌,结结实实地印上了字文烈胸膛,一股其强无比的反候潜劲,震得他踉跄连退了三四步,几乎栽了下去。
宇文烈冷极地道:“在下依规矩拜城,目前不想杀人!”话声中,人已越进白衫汉子,向城里斯去。
“你找死!”暴喝声中,白衫汉子闪电般向宇文烈后心劈出一掌,另一手并指立掌,直插命门大穴,一招两式,均是致命之着。
宇文烈又承受了对方二击一回,缓缓转过身来,冷漠的面上已围起恐怖杀机,字字如钢地过:“这是你自已找死!”
白衫汉子亡魂尽冒。“哇”惨嗥传处,血箭激射,白衫汉子被一掌震得向城门之外飞出。
宇文烈转身又朝里走去、
蓦地,四个黑衣老人同时涌现,其中一个老者狞声喝道:
“宇文烈,你吃了天雷豹胆。敢到本城杀人?”
字文烈知道多说无益,反正已豁出去了,当下脚步一收,道:“杀了人又怎样?”
“你将受尽地狱诸般苦楚,然后永沦血池做活鬼”
“在下此来拜城,请让路!”
“做梦!”
“那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你敢!”
“四位无妨就试试看!”一道撼山劲气,挟雷霆万钧之威,撞向当前的四老者。
四个黑衣人齐齐冷哼一声.各劈一掌,四道排山劲气,汇成了一股震天撼地的巨流,怒卷狂荡,匝地撕空。繁阻响声震耳欲聋,劲气余波成漩.夹着一声微弱的修哼。
宇文烈连退五步,才拿桩站稳,气血一阵翻涌,俊面泛起一层红晕。
四老者之一,尸横就地,另三人被震得退到三个不同方位.口边隐见血渍宇文烈目光一扫现场,猛一弹身,飘射出八丈之多,把三老者抛在身后五丈之遥.三老者并未追赶,由其中之一挟起那具尸身,晃眼隐去。
眼前.一片断瓦残垣.危楼颓壁,蓬蒿满目,宽坦的街道.几乎全被野草侵没。露出斑斑剥剥的石板,丝毫也看不出有人烟的迹象。
这是一个门派所在之地吗?死城,像一座劫后的远古城市,野草,是唯一的生机。宇文烈连打了两个冷战,他不敢想象方才与人交手,到底是真是幻?
凄凉!阴森!死寂!恐怖!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这一看,直使他惊魂出窍,城门、城楼、城垣、神秘的消失了,四周全是青苔碧瓦,败屋断墙,街巷轮廓宛然,隐现在凄迷的野草中。
他的额角渗出了汗水。这情景,没有人敢承认是真实而非幻景。
“沙!”“沙!”远处传来了单调而凄凉的脚步声,夹着幽灵似的诡笑低语。他咬了咬牙,循声音扑去,但,什么也没有,声音依旧,若近若远。
闯!这是他所能做的唯一尝试。于是,他盲目地沿着荒芜的街道疾奔。
时间消失了,但眼前的景物没有变,依然是一座恐怖的废墟。
汗水,湿透重衫,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全身血脉贲张,.血管根根突起,真元在不知不觉之中丧失、损耗。
他记不起究竟转了多少方向,奔驰了多少时辰,只是体力的耗损他觉察到了。
奔驰!奔驰!没有停歇,寻仇的意念,已暂时从脑海中消失,目前,他唯一想到的是如何脱离这神秘而恐怖的地方。
又是不少时间过去,眼前出现了一座演武场似的建筑。左右两方是梯形的看台,迎面正中,一个白石堆砌的号令台,虽然台根只剩下几根颓废的石柱,但也可以想象得到当初构筑的宏伟。中间,此刻宇文烈仁身的地方,宽广约五十丈,虽然荒烟蔓草,仍看得出是演武的场地。四外半圯的危楼孤壁,使这演武场成了一个空芜的窟窿。
募地.四周传来一阵刺耳惊心的哄笑,像群狼夜嗥,像众鬼暮哭,令人毛骨悚然。
他鼓起余勇,跃l危楼,飞上孤壁,但却一无所见。
鬼域!
笑声愈来愈尖锐,偈是要刺破人的耳膜。这情景,能使胆小的人魂散魄飞,能使胆大的人疯狂。字文烈这时有了一种发狂的感觉。
他想杀人!他想流血!他想厮拼、、
这意念愈来愈强烈,终于,他发狂地挥掌劈向那些残垣危楼。
刹那之间,沙飞石舞,栋折梁崩,哗啦之声,不绝于耳、像是一场突来的天灾地变,笑声逐渐被淹没,低沉,消失。
一阵疯狂的盲目发泄之后,他感到精疲力竭,脑海里空洞洞的,任什么意念都已不复存在.呈现一种虚脱的状态。
他竭力想清醒,振作。但,都是徒然。砰然一声,他栽倒地面。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志又告复苏,睁眼一看竟然置身一间形如法堂的广厅之内,修绿的灯光,照着两旁朦胧的人影,像是置身在森罗宝殿。
片刻之后,神智全醒,才看清了一切。左右两侧,十把交椅.各坐了五个黑衣老人,老人身后,各排了十名黑衣汉于,一个个不言不动,形如僵尸。正面,一张法案,法案之后是一面黑色布幔.上绣一朵斗大的白莲。自己,被两名黑衣人分别执住手臂,跪在案前。
当他发觉自己是跪着之时,一股怨毒之气冲胸而起。猛力一挣,竟然挣不起身来,原来双腿自膝密密缠住,顿时恨得国毗欲裂,口里忍不住哼出了声。
全厅死寂得像是地窟古堡。
他试运真气,八脉之中,至少有四脉阻窒不通,心里暗道一声:“完了!”现在,他成上俎上之肉,只有听任宰割的份儿。
他如何来这里?入城后恐怖的经历,到现在还是完全茫然。
突地,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令主升座”
十名座着的老人,齐齐肃立躬身。法案之后,转出一个黑影衫人,他赫然是那沈虚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宇文烈恨得直咬牙。
沈虚白朝案侧一站,目光瞟向了宇文烈,充满了邪恶得意之色。
布幔乍分又合,案后巨型交椅上坐了一个面垂黑纱的黑衣妇人。
“请坐”声音娇媚,但不失威严。
十个黑衣老人齐应一声:“谢令主!”然后恭谨地坐回原位。
宇文烈愤恨得几乎发狂,想不到堂堂男子汉,竟跪在一个妇人之前。
死城令主声音突地变得冷厉地道;“宇文烈,你胆子不小!”
宇文烈栗声道:“在下照规矩拜城.误中诡计被擒”
“住口,江湖规矩不适用于本城。”
“令主准备把在下怎样?”
“尚待公决.现在先回答本座几个问题,沈总管?”
“卑职在!”
“代本座催供!”
“遵令!”
沈虚白大步走到了字文烈身前,阴阴一笑道:“宇文烈,现在先说你那死鬼师父铁心修罗埋骨之所!”
字文烈头一仰“呸!”地啤了沈虚白一口。
沈虚白目中顿现阴残之色,一把抓住宇文烈的头发,向后一搅,道:“你说是不说?”
字文烈暴怒攻心,五内欲裂,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了沈虚白满睑。
沈虚白一用力,皮绽发脱,宇文烈几乎晕了过去,切齿道:“沈虚白,有一天我要以世间最残忍的方式处置你!”
沈虚白嘿的一声冷笑道:“可是现在你将被世间所有的刑法处治了,而且,你既入本城,你永远不会再有将来.如果不想皮内遭殃,最好爽快些。”
宇文烈心中感到一种撕裂的痛苦,那比死更难过百倍的痛苦,所有的恩怨情仇,即将趋于幻灭,死,他不怕,怕的是灵魂永不得安息。
“说!”沈虚白厉喝了一声。
宇文烈狂声道:“办不到!”
“你想死?”
“下手吧!”
“可是死不会这么痛快地临天你的头上!”
“姓沈的,你是狗!”
“拍!拍!”两记耳光打向宇文烈口血飞溅,眼冒金花。
“沈总管退开,由本座亲自问话2”
“卑职遵命!”沈虚白斜退三步,肃然而立。
死城令主以冷得令人血液固的声音道:“宇文烈,说,你师父埋骨何处?”
字文烈嘶声道:“人死恨消,罪不及枯骨,在下一人承当!”
“你担当不了!”
“师债徒偿,为什么担不了?”
“好,本应答应你”“先师与令主何仇何恨?”
“将来会告诉你,现在回答第二个问题,你闯死城的目的何在?”
宇文烈不答所问,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在下不愿跪着说话!”
“嗯,松绑!”
两个黑衣人松开了皮筋,双双打了一躬,转身退了下去。
宇文烈咬牙站了起来,身躯一连几个踉跄,才算站稳。
沈虚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死城令主再次开口道;“现在你可说了?”
“问罢!”
“此来目的何在?”“找人!”
“找谁?”
“一人的生死,两人的下落!”
“谁的生死?”
“白世奇!”
死城令主显然一震,窒了一窒才道:“哪个白世奇!”
“昔年神秘失踪的神风帮帮主。”
“你与白世奇是何关系?”
“在下请问他是生是死,现在何处,或埋骨何所?”
“你先答本座的问话!”
字文烈心念一转,道;“在下受人之托!”
“受何人之托?”
“这一点歉难奉告”
“如此本座不回答你这问题。”
宇文烈咬了咬牙,正待说出自己的身份。
死城令主已转过话题道:“你还要查哪两人的下落?”
“第一个是无情剑客!”
“什么?无情剑客?”
“不错!”
“为什么要到本城查他的下落?”
“据说他被囚禁死城之内!”
“好,本应告诉你,他死了!”
“死了?”
“嗯!”宇文烈内心又是一阵激荡,暗忖:无情剑容是师父唯一至交,如果能活出死城,这仇非代他报不可,当下又道:“第二人是杨丽卿!”
死城令主离座而起,覆面纱微见拂动,片刻.又坐了下去,栗声道:“你找杨丽卿?”
“不错!”
“为什么?”
“先师遗命!”
“遗命如何说?”
“在下是否可以不说?”
“那你得不到答复!”
宇文烈踌躇半晌,暗忖.在临死之前,能揭开这些谜也好,当即道:“先师在数十年前.与杨丽卿共探死城,之后,杨丽卿失踪,先师功废身残,永绝江湖”
“什么,铁心修罗功废身残?”
“是的!”
“为什么?”
“不知道,先师来不及说出原因,便已辞世”
“以后呢?”
“他老人家说,平生对不起一个女人,便是杨丽卿”
“啊!”这一声“啊!”到底代表什么,宇文烈无从想象,但可以意识到对方激动异常,为什么?可能与杨丽卿那女人有关,也许
“还有什么?”
“要在下生寻人,死觅骨!”
“你找到了死城?”
“因为据说杨丽卿是与先师共探死城而失踪的!”
“你找着了又能怎样?”
“这”他想到万膻谷传自己九忍神功那位老人临死的愿望,也想到了惨被活埋的戚嵩老人。
“这什么?”
“问明先师久她的亏欠.代先师酬还!”
“如果你师父欠她的是人命债呢?”
“这可能吗?他们是爱侣啊”
“你说,该当如何?”
宇文烈把心一横道:“如果属实.错在先师,在下还她一命又有何妨。”
“有种,不愧铁心修罗的传人,不过”死城令主声凋突转凄厉道:“杨丽卿早死于三十年前了”
宇文烈心头一震,随即冷冷地道:“令主这话是由衷之言?”
“什么意思?”
“杨丽卿根本没有死”
“何以见得?”
“十多年前,她曾在巫山迫害过一个人,最近”
“怎么不说了!”
字文烈大感困惑,想不透中究竟.这件事委实有些不可思议,心念之中脱口道;“贵城总管戚嵩如何死的!”
“你说如何死的?”
“被杨丽卿活埋!”
“你全知道?”
“是的!”
“谁告诉你?”
“他本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
“怎样?”
“本应再说—遍,杨丽卿早死了!”
“有何为证?”
“你可曾想到另外有人假杨丽卿之名行事?”
“这似乎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话到此为止,十老!”
十个黑衣老人齐齐应了一声:“在!”
“请发表高见,如何处治?”
“但凭令主卓栽”
沈虚白打了一躬,道:“禀令主,卑职有话奉禀!”
“讲!”
“宇文烈先后毁去本城弟子不在少数,而且对本城部分机密已经深悉,依卑职之见,应拔舌挖眼,打人血地!”
字文烈双目几乎喷出血来,恨不能把这狼心小子活裂生撕。
死城令主冷冷地道:“沈总管提这意见,有没有其他用心?”
沈虚白身躯一颤,面上全变色.垂首道:“不敢”
宇文烈心中不由一动,一个女人,能作震栗武林的死城之主,统御这些牛鬼神蛇,如果没有超人智慧,过人魄力,决办不到,沈虚白分别是想借机毁了他,却给死城令主一语道破。
死城令主冷峻地接着道:“沈总管,总坛弟子近来工作不力,这与你经常外出有关,从现在起,你不许离城,切实整顿坛务”
“谨遵令谕!”
“下去!”
“谢令主!”沈虚白施礼而退,狠狠地扫了宇文烈一眼。
死城令主阴森森地哼了一声,道:“宇文烈.生死决于你一念之间,现在本座问你一句,你不必立刻答复.让你考虑半刻,听着,愿否加入本城?”
宇文烈几乎是毫不思索地脱口道:“办不到!”
“什么,你拒绝?”
“是的,在下决不考虑!”
死城令主阴阴地道;“你已经想好了?”
宇文烈以同样冷漠的声音道;“在下无须多想!”
“本座念你是一个人才,毁了未免可惜,所以才破例相待,宇文烈,在你之前没有人曾受过这种破例的思典!”
“恩典,哈哈哈哈”“住口.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你自己是什么身份i”
“在下清楚得很,杀剐任便,决不皱眉!”
“有种,可惜此地无人欣赏!”
“在下重申刚才的要求,请告知自世奇的生死!”
“你知道了又有何用,既入死城,便已决定了你的命运!”
宇文烈咬牙道:“在下必须要知道!”
“好,如此本座告诉你,白世奇死了!”
字文烈宛若被焦雷击顶,以前诛心人曾说过,父亲已经死了,但,未被事实证明,现在,这死信可以说毫无疑义的了。
一阵心肝被撕裂了一般的痛楚.使他摇摇欲倒,厉声道:“如何死的?”
“这你就不必问了!”
“遗骨呢?”
“化为土了!”
“女魔,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一肌鲜血,夺口喷出,目中怨毒之色,令人不敢逼视。
十个黑衣老人僵木的面色,也不由齐齐一变,其中之一起立道:“侮辱令主,罪不容诛,请传令押赴十殿轮回”
死城令主一摆手道:“请坐,本座自有道理,来人!”
十老身后的黑衣人.左右为首的两名,抢步而出,肃立听令。
“暂时监入待决牢!”
“遵令谕!”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挟起宇文烈,向厅外走去。
宇文烈欲挣无力,回头厉声道:“女魔,我宇文烈如果不死,誓灭死城!”
“走!”两黑衣人吆喝一声,加快步子.朝厅外廊道奔去。
穿进数重房舍,眼前现出一方广场.广场尽头,是一片高可插天的壁立危岩,壁脚近场边现出无数孔洞.洞顶分别标示着:残肢殿、炮烙段、沉沦殿看来这便是所谓的“十殿轮回”
岩壁半腰,四个十丈大小的擘窠大字;“寂灭之境”宇文烈被挟持着奔向靠最右的一个岩窟,窟口标示着:“待决牢”三个怵目惊心的大字。
洞内,阴风修修,腥臭之味令人欲呕,一排排的铁栏,沿洞径排列,每一扇铁栅门前,都站着两名狰狞的黑衣汉子,那神情,像是空有人形的野兽。
铁栏之内,黑影蠕蠕而动,间杂着刺耳的呻吟声。
狱车!死因!黑狱!冤魂!正是这岩窟的写照。
走到最后一个栅门,两个黑衣人才停下步子,其中一人大声道:“待决之犯宇文烈一名,上册入牢!”
字文烈五内皆裂,然而,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两名守牢狱卒,打开了铁栅,其中一人从壁间取下一本小册登记,另一人转入牢旁一道小门之内,工夫不大,乎中持着一根烧红了的烙铁,疾步而出,口里道。“烙印收监!”话声中,红焰焰的烙铁,已伸向字文烈前沉宇文烈不由魂散魄飞,这一烙,容貌便算永远的毁了,他用力扭动身形,别转头去,作本能的挣扎。
两名押送的黑衣人之一突地伸手一拦道:“且慢!”
那狱卒狞声道:“做什么?”
“他是暂时收监,并非待决!”
“烙印收监,这是规矩!”
一阵锥心剧痛,夹着皮肉的焦臭,宇文烈狂嗥一声,晕了过去.待到醒来,发觉正躺在霉湿的牢地上,前额剧痛依然。
他没有呻吟,没有叹息,极端的恨与难言的绝望之感充满了他的心胸。他想不到这么快便走了生命的终程,而他所要做的.却只是起点,铁心修罗第二曾经震惊武林的名宇,像昙花一现,也像暗夜中的一闪火花,无声无息的陨落,幻灭,剩下无尽止的仇与恨。
是的,也许有人会为他流泪,叹息,对他追念,然而,与事实何补呢?
晦暗!阴森!腐臭!永不停止的呻吟,叹息,哀号
发出这些声音的人,可能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然而他们沉沦在这人间地狱之中,听任宰割,求生不得。
光线愈来愈暗,终至伸手不见五指,洞口亮起了两盏气死风灯,照亮不及五支的洞径,五文之外.便是漆黑一片。四个黑衣人守住洞口.其余的狱卒,纷纷离开岗位回房憩息。
一声空洞得像幽灵般的叹息。使宇文烈从混噩中苏醒。接着,一个低沉、暗哑,像久病不愈的人所发的声音道:“是哪位新来的朋友?”
“在下宇文烈!”
“听声音你年纪不大?”
“在下虚度二十一!”
“你可以移过来一点吗?”
宇文烈木然地摸索着把身躯向发声位置挪了数尺,他穴道被制,功力被封,视力锐减,四尺之隔,他看不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声音又起,已近耳边:“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自己闯来的!”
“敢闯死城.来历必不简单.可否告知老夫?”
“先师铁心修罗。
“哦”原来是阎王剑传人,可是,你为什么要自投死城呢?”
“为了怨,也为了仇!”
“寻仇?”
“可以这样说”
“唉”
“老前辈如何称呼?”
“不用提了!”
“老前辈被禁多久了?”
“五年。”
“那是为了什么?”
“自愿!”
字文烈骇然道:“老前辈自愿被囚?”
“不错!”
“晚辈不明白。”
“这事不提也罢。”
字文烈沉默了片刻,感慨般地道:“进入死城的武林同道,除了十二门派掌门被要胁以秘笈换命之外,恐怕没有人能活着出去!”
“有,者夫知道一个不过”
“怎么样?”
“也许出了牢出不了城!”
宇文烈好奇之念大炽.追问道:“那人是谁?”
“他叫白世奇,武林第一美男子!”
“什么.白世奇?”字文烈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
“不错.是白世奇,他被囚了将近二十年,怎么.你认得他?”
“他他是的,听说他是神风帮带主,神秘失踪!”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也是那股无比的恨毒之气,支持他活了这多年!”
“老前辈,他脱身了?”
“孩子,你似乎”
“不瞒老前辈,晚辈这次闯死城主要是为了探查他的生死下落!”
“他下你是什么关系?”
“父子!”
“什么,你是白世奇的儿子?”
“是的!”
“可是你却不姓白—”
“这”“哦!老夫明白了,你是从母姓.令堂名叫宇文秀琼,不错吧?”
宇文烈心中的震骇,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这老人竟然会一语道出自己的身世来历,看来白世奇是自己的生父,已可确定了.当下栗声道:“老前辈何以知道?”
“他与老夫同牢,三年前,曾由一个叫梁伯通的人.为他传信出去!”
“哦!”宇文烈脑海中立时现出荒山古庙之内,真如和尚被害的那一幕,梁伯通正是真如和尚的俗家姓名。
“令尊能出死城.真可说是奇迹!”
“请老前辈详细相告经过情形?”
“可以.凡系囚犯.均被废去武功.令尊自不例外。三年前,有他的当年心腹手下,在死城中混有相当地位,千方百计,弄来了一粒‘复功九’、于是,他恢复功力”
“哦!”宇文烈不自禁地哦了一声,心中的激动,有如狂潮。
老人一顿之后,又道:“于是,他等待机会来临,这一天,雷电交加,风狂雨暴,接着是可怕的地震,他杀了狱卒,夺路而逃,以后没有听说他的任何消息!”
“但死城令主曾亲口答复在下,家父业已不在人间!”
“极有可能!”
“为什么?”
“死城是远古时代一个神秘的帮派所筑,外层街衙房舍,暗含大极变化之理,人入其中,便是死路”
宇文烈恍然而悟,自己入城之后,立时陷入迷津。
“内层便是靠这岩壁的区域,才是真正人住的地方,出城只有一条秘道.机关重重,由城主心腹死党把守.的确是飞鸟难越,令尊虽已脱离牢狱,也许通不过那条唯一的通路”
宇文烈心头一沉,全身发麻.照情照现,父亲显已不在人世,同时死去的诛心人和死城令主所说的不谋而合,这更足以证明不虚。
可是,这段血仇将由谁来报呢,自己成了待决之四!这一刻,他感到心被撕裂,在滴着鲜血。
还有,自己幼从母姓,母亲含恨而殁的谜,也将永远无法揭晓自己,将如何见亡母于地下1泪水,在暗中悄然们落。
就在此刻.洞口方向传来数声低沉的惨号。
字文烈心中一动,一个翻滚,回到了栅门前,举目外望,只见四个守护在洞口风灯之旁的警卫,业已全部躺倒地上。
微风掠处.一比较瘦小的黑衣蒙面人幽灵般出现牢门之前。
“宇文烈!”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你等着,别出声!”
牢门被打开了,黑衣蒙面女子闪身入牢,飞指连点宇文烈二十四处大小穴道。字文烈骇异万状,如在梦中,只觉对方指触处。真气随之流转,穴道点完,功力已告完全恢复!
突如其来的狂喜,反而使他愣住了。
“跟我走!”蒙面女子压低了嗓音,说出这三个字。
宇文烈竭力镇定狂动的情绪,惑然道:“姑娘如何称呼?”
“不必多问!”
“此举为何?”
“救你!”
“救在下”
“不错,危机四伏,快走!”
说着已闪身出了牢门。
宇文烈一转身,忽然想起同牢的老人,急声道:“姑娘请稍待!”
晃身到了老人身前.此刻功力恢复,视力也告复原,只见一个乱发如麻,身上只剩几块布片遮体的瘦骨崎峋老者,曲在角落里,正骇然地望着他。
宇文烈略一踌躇之后,道:“老前辈,我带您出去。”老人只剩皮包骨的棱棱惨脸.起了一阵抽搐,目中忽射奇光,但瞬间又趋于黯谈,沙哑地道:“孩子,祝福你顺风,老夫不出去.盛意心感!”
“老前辈,时间不待了”
“老夫说过是自愿进牢.你走吧!”
“这”牢门外传来蒙面女子惶急的声音:“宇文烈,随时随刻都可能接近死亡,你快呀!”
宇文烈跺了跺脚,正待回身出牢
老人突地颤声道:“少侠,老夫有件事托,如能办到,存殁均感!”
“少侠之称不敢当,老前辈有话请讲?”
突地,牢旁房门边传来一声喝问“什么人?”
黑影一晃,接着是一声问哼,身躯倒地的声音,显然那狱卒已死于蒙面女子之手。
宇文烈也不自禁的紧张起来,急声道:“老前辈,出去再讲如何?”
“不行,如少侠认为时间不许,就请便吧!”
“请讲!”
“老夫沈之岳,原系城主近卫长”
“哦!”字文烈大感意外,这老人竟然是死城令主的近卫长。
“只因为无意中获悉了城主的某项秘密,应被处死,然而老夫之子系城门下爱徒.基于这个原因,老夫自愿废去功力,永远监禁,对劣子则扬言因某件任务殉职,五年来,生不如死,劣子却完全不知情”
“令郎是谁?”
“他叫沈虚白”
宇文烈陡地一震,俊面登时变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