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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煞寺外一片寂静,山林间的鸟雀婉转啼鸣。繁茂浓密的绿荫中,知了不厌其烦的聒噪叫着。本是岁月静好,一片安宁的景象,可地上刺眼的血迹,以及石阶上被劈砍出的白印和裂缝,仍提醒着人们,刚才这里发生了怎样的混战。
三三两两的修士们还继续徘徊在大阵周围,巴望着小只等人趁此之际,从天煞寺溜出来,逃之夭夭。
易安安等人也没有打道回府,依旧守在天煞寺旁边,显然还未死心。公孙启理着被黑雷劈得纠枯的长发,怒气冲冲:“想不到,她平日一副懦弱不堪的样子,竟然还有这一手?”
广若萱微微叹一口气:“就是因为我们小瞧了人,所以才会落得如此境地。”
“我看不见得,据说符术中威力最大的,就属黑雷了,可我们不照样还是好好地吗?”公孙启撇撇嘴,不屑一顾。
易安安嗤笑:“你懂什么,那是她根本就没有下死手,再加之修为还不够。真正的黑雷,劈到我们身上,只会连灰都不剩!”
“不过,”他凝望着天煞寺方向,眸子突然亮起来,“你倒是提醒了我一点,兴许以后还可以用到,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木归得到祭皇之位前,拿到渡门令。”
“可天煞阵一开,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攻不进去的。”白泽瑞沉吟。
“这天煞阵有这么厉害?”公孙启不信。
“当然,想当年佛道大战,阎魔门和西漠佛家联手设下这个阵法。经过佛家的三密加持,还有阎魔门的禁咒,是仅次于‘夸父’的灵阵所在。”白泽瑞解释道。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蔺从琴问。
易安安一脸阴沉,盯着天煞寺的破旧木门,慢慢冷笑:“别急,我的最后一子还没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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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战一场,各位身上都带了伤。我给诸位安排好客房,大家都去好好休养一番,待会儿叫人送斋饭过来。”
静海大师朝众人一笑,拍来一个小和尚给他们带路。那小和尚七八岁左右,生了一双圆眼,盯着小只骨碌碌地转,古灵精怪的。
十七奶奶还礼,“有劳大师了。”
等静海一走,小和尚就扑到小只身上,一边蹭一边激动的大喊:“姐姐!我看到你用雷劈他们,你好厉害啊!”
温与朗不高兴了,攒着他的后襟,一把提起来。“你小子不是出家了吗?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
小和尚双脚悬空,不停扑腾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温与朗,你快把他放了。”小只上前去将他抱下来,小和尚趴在小只怀里,笑得一脸甜蜜。他拉开嘴角,吐出长长的舌头,朝温与朗做鬼脸。
温与朗咬牙切齿,朝他晃晃拳头。
“姐姐,我带你去你们住的地方。”他拉住小只的手,一蹦一跳地往长廊里走去。
……
待小只将衣服换好,一走出卧房,就见那小和尚趴在椅子上。两只手捧着圆咚咚的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打转转。
小只无奈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咧嘴一笑,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漏风:“小僧法号真圆。”
“你的确挺圆的,”小只忍俊不禁,伸手去弹他亮堂堂的脑门。真圆捂着脑门瘪瘪嘴,歪着小脑袋问她:“姐姐,你的那个雷可不可以教教我?”
“那可不行,这是符箓道的独门绝技,非本门弟子不传。”小只挠挠他的小鼻子。
真圆不死心,拉住她的袖子撒娇:“那我做你徒弟,你就可以教我了!”
“你不要你的师父了吗?你跟我走了,留你师父一个人多可怜啊。”
真圆小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绞着手指头想了许久。小只给颈上抹上伤药,扭头瞥他一眼。
“我还是要留下来,我走了谁来照顾我师父啊。”他挠挠后脑勺,晃荡着腿。
小只不去看他,犹自傻笑。她向来最喜欢小鬼小孩子什么的了,心地淳善,童稚天真。
“姐姐,文新院那里来了个漂亮哥哥,长得比我还好看呢!”真圆跳下椅子,伸过脸看小只脖子上狰狞的伤疤。
“是上门来听佛经的香客吗?”
他喜笑颜开,伸出小指头点点:“嗯,等用了饭我带你去看他。”
天煞寺的斋饭中,有一道杂菌盅很有特色。金黄的番瓜盛了浓香的蘑菇,配上青红两色的甜椒,颜色鲜艳,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开。小只夹一筷放进嘴里,入口极爽滑脆嫩,汤汁浓厚,还微微带着番瓜的清甜。
“这道菜太好吃了!”小只连连伸筷,吃得喜滋滋的。
十七奶奶笑着看她一眼,抬头问立在一旁的僧人。“师父,想不到这斋菜也能做得如此美味,可否将你们的工序说与我听,回去后老身也想试着做一下。”
那高个和尚一欠身,慢慢将那做法道来:“这道斋菜并不难:只需将金瓜挖空,加入青红辣椒,兑入用调料秘制的芡汁,用小火慢慢煨出金瓜甜味,最后再填入爆炒的菌菇,与汤汁搅拌到一起就行了。”
小只趴一口软糯的米饭,继续大口大口吃着菜。温与朗笑眯了眼看她,二十四也没觉得什么,倒是一旁三十五实在是看不下去。
“小姐,你这饭吃的也太不矜持了,要是搁月家去,准得罚板子。”
二十四狠劲拐他,“你懂什么,这叫不拘小节!”
活这么大,还从没有人评论过自己的吃相。小只夹一口鲜蔬,快速咽下去,好奇问道:“那他们月家女人,都是怎么吃饭的?”
“食时不语,筷不久伸,咀嚼不言,身不侧倾,动不响器……”十七奶奶突然出声,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规矩,直把小只唬得一愣一愣。
“弄这么多规矩,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温与朗摇摇头。
二十四插话:“这阎魔六门中,规矩最多的就是咒家。还设立了森严的刑罚制度,凡是犯了错的弟子,都得受到极其严苛的惩罚。”
“得了,你别尽损我们咒家人,要是南洲人人都像你这样,那南蛮子的称号可落定了!”三十五横他一眼。
中州人管粗鲁的北地人叫北夷,管野蛮的南洲人叫南蛮子。
“凡是入了阎魔门的弟子,除了在各家修习法术外,还必须学会各族的礼仪和语言,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入阎魔内门,获封门主之位。”十七奶奶严肃道。
小只咬着筷子,非常纠结:“那木归也是这样的吗?”
十七奶奶额上青筋一跳,沉默不答。
……
“哈哈哈,这道素炒三丝也很不错!大家快尝尝。”二十四岔开话题,夹了一筷子给小只。
小只低头吃菜,眼睛却去偷瞄她。十七奶奶顿了很久,才慢慢说道:“规矩这种东西,在你母亲身上,向来是不存在的。”
“额……是么?”小只尴尬笑笑,吐了吐舌头,低头专心吃饭。
***
傍晚,真圆拉着小只,相约去看那个漂亮香客。两人走了许久,才见到一片绿意掩映中,隐约露出一座小小的青石院子,透过秀雅的圆拱门,可以窥见里面郁郁葱葱的乔木。
两人偷偷溜进去,躲在密密匝匝的花篱后面。
屋里有人开门走出来,那人穿了一身象牙白的长袍,一头青丝略略用根丝带绑起,长身玉立、举止清雅。他走到养了睡莲和锦鲤的深口水缸旁,给鱼儿们喂食。小只观那人身形,只觉很是熟悉。
“怎么样?好看吧。”真圆献宝似的炫耀,抬手拽下一朵金黄色的丁香花,那篱笆上的枝枝叶叶顿时摇动起来,小只吓得急忙伸手一把将他按下。
“谁在那?”
公孙和浩偏过头,望着开满丁香的篱笆。过了一会儿,典小只畏畏缩缩走出来,尴尬地朝他笑:“师兄。”
他沉默许久,朝她微微一笑。
“你还真的来天煞寺静修了。”见公孙和浩朝她笑了,小只舒口气,走上前去。公孙和浩神色莫名,盯着手心的鱼饵看了许久。
典小只看他脸色苍白,面上还有些许淤青,担忧地问他:“你的伤好了吗?”
公孙和浩微微点头,将耳边的伤疤挡住,“用了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面上虽不动声色,盯着她的眼神却越发炙热起来。
“怎么样,静海大师有没有解决你的困扰?”
小只爬在缸边,看那慢悠悠游着的锦鲤。他语气风轻云淡:“我将近日烦忧告诉了静海大师,他给了我很多良言。”
“嗯,他总是能让人茅塞顿开的。”小只从他手心里捏了一点鱼饵,引逗那条傻乎乎的红鲤。
“人生在世,谁都会有不如意的时候,只要看开些就好了。”
“不过……”
公孙和浩顿了顿,话音一转,声音里莫名染上些凄凉:“我觉得,解决问题的真正办法,还是得去行动才是。”
小只颈上突然一凉,一把月白色的扇子架在肩上,锋利的扇骨轻易刺破她的皮肤。尖锐的骨针扎进喉咙,有血珠渗出来,一滴滴落进瓦缸里,惊坏了锦鲤,染红了睡莲。
公孙和浩凑上前,在她耳边轻声叹:
“你说对么,木-小-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