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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总,可是你说要给小何惊喜的。我看小何这表情,看上去只有惊,没有喜啊。”委婉和悦的女声传来,穿简约红裙的李静眉目含笑一手牵了一个孩子,跨过院子石头门槛。
来者总是客,用何父的话说,乡下人办喜事不怕热闹,就怕不热闹,不怕人多,就怕来的人少。来喝喜酒的人越多,显得主家越有面子。
惊过之后,何浅浅得体的迎了上去,笑盈盈道:“我是真没想到两位领导会来,真是受宠若惊了。”
李静笑得意味深长,话里有话道:“小何果真是人甜嘴也甜,无怪乎方总这般中意了。”
方刚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四十出头的人,显出知识分子的几分腼腆,正好两个孩子早被院外乡下孩子玩的鞭炮声给勾了魂,方刚趁机拉了两个孩子出去凑热闹。
何浅浅陪着李静在门廊下喝茶,李静侧着耳朵细细听对岸咿咿呀呀的唱词,轻笑道:“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何浅浅道:“也是难得。平常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村里除了留守的老人,也就是摇头摆尾的狗啊猫啊的了,清静得很。”
“我是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水美,养育出来的人,也水灵灵的。”李静望着何浅浅,笑,“小何,我见过的那些成功型商务人士,只要是年过不惑的,你这种长相最吸引他们的注意。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
何浅浅忙摇手:“李董,别,别,真是不需要。”
李静轻抿一口茶,笑问:“怎么?有对象了?”
何浅浅有些为难:“也……不是的……”
李静好似很热衷这种女人之间的话题,打破砂锅的追问道:“那么,方总呢?我看他对你很有好感。”
何浅浅投降道:“李董,您别开我这种玩笑了。我跟方总,真的是纯粹上下级关系。我现在无意感情的事,就想好好工作,总得先经济独立了,才能余出额外的心思考虑旁的事。毕竟,某种程度而言,工作比感情来得可靠,我在工作上付出了时间与精力,职场反馈给我的是升职加薪。往后的事,我说不准。至少,目前,我乐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注于职场,来换取对等的职位与薪酬。”话中有讨巧的成分,但也是有感而发,她付出了感情,却未能善终。
“小何,我真是没看错你,确实,只有独立自强的女人,才配拥有势均力敌的爱情。”李静举起茶杯,与何浅浅轻轻碰杯,“恭喜你,获得今年市里攻读墨尔本商学院MBA专业的名额推荐。”
李静看何浅浅再次惊讶的表情,解释道:“宜城市政府与墨尔本大学一直有人才培养计划,每年都会在新兴产业或是骨干企业选派最优秀的人才出国进行为期一年半的脱产学习,我手上正好分派了一个名额。”
何浅浅不妄自菲薄,但也绝不高估自己,实事求是道:“可……那也轮不到我啊?”
李静亦实事求是告诉她:“是,按理,人才济济,是轮不上你,但我欣赏你的聪慧勤勉,也相信你的人品,只要给你一个平台,你定会大有作为。”李静朝何浅浅狡黠一笑,问,“何浅浅,愿意挑战一下吗?”
她如何不愿意?当年她是老师眼里最看重的学生,但是,迫于经济压力以及家庭状况,她婉拒了保送研究生的名额,当时,老师眼里沉沉的失望,她至今想起,心里都会难受好久。如果按照老师的设想,她会一路读到博士毕业,然后在大学的讲台上授课。那亦是她曾经最渴望的人生规划。
她从不否认,自己其实是个在职场有野心的女子。而李静,无异于她柳暗花明人生路上的伯乐。
何浅浅思及此,站起身,对李静弯腰鞠躬:“李董,真的不知怎么谢您,如果不是您,也许我至今都还在寻找工作机会,是您,肯给我机会表现自己,现在,又是您,有意栽培我,给了我这个难得的名额深造……”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主要还是你争气啊。我来呢,主要就是告诉你这个事。我是没听一下你个人的意见,早一个月前就把你推荐上去了,估计现在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李静伸手拉何浅浅坐在自己身旁,拍了拍何浅浅的手背,轻笑道,“别再李董来李董去的叫,显得生分了,往后私下场合就喊我李姐吧,我呢,可是真心拿你当自己妹子看待的。”
“好,李姐,我以茶代酒,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你失望的。”何浅浅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读书时遇到好的老师,工作后遇到好的领导。而她唯一所做,就是卯足了心性,争气再争气,人不负她,她定不负人。
女人之间,只要有了感激、信任的情感铺垫,总是很容易热络起来。二人坐在廊下,听一听唱曲,看一看风景,聊一聊彼此。
何浅浅说自己失败的婚姻,李静感同身受般的,咬牙切齿,直说那个闺蜜不是个东西,早晚会遭报应。
李静谈自己的当兵生涯,白山、黑水,林海、雪原、狼嚎、文艺女兵的军歌声与迷彩绿舞姿、特种兵的特训实战与粗犷的敬礼声响彻云霄,那是属于他们那代人的青葱岁月。何浅浅听得既羡慕又向往。
李静说到兴起处,掏出随身钱包,给何浅浅看卡夹里珍藏的黑白照,照片上的李静,二十岁的模样,穿军服戴军帽,端庄亦清秀。
何浅浅发自内心的赞道:“李姐,你穿军装真好看。”
李静仔细摩挲着照片,笑道:“唉,一晃都二十年了,我是老喽,黄脸婆了。”
卡夹里,还有一张年轻军人的一寸证件照,板寸头,剑眉深眸挺鼻梁,嘴唇紧抿,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何浅浅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始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李静似是察觉到何浅浅的目光留意在那张男人的一寸照片上,忙合上钱包,清丽端庄的眉眼间微浮羞涩,轻声解释道:“那是我的一个战友。”
李静说:“浅浅,你不会懂的,只有经历过,才明白这世上最坚不可摧的情谊是战友情。”
何浅浅笑,也多少明白那人定是李静的心上人,是真心,也不失恭维,道,“一看就是个英武不凡的男子汉。”
“是,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起心上人,再精明能干的女人也会不知觉中褪去战袍,露出女人最本真的娇憨,“二十年来,不管我遇到什么事,他都事无巨细为我张罗好,我生病,他提醒我吃药,我父亲去世,他披麻戴孝守灵,他知道我最放心不下调皮捣蛋的弟弟,他亲自去少林寺将我那弟弟揪回来,亲自带在身边管教,现在也能独当一面做他的得力助手了……”
何浅浅看出来了,李静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无非是心上人与亲弟弟,唯有提到这两人,李静的眉飞色舞喜不自胜是完全发自内心,李静说:“浅浅,我家小弟长相可帅气了,唉,就是到现在都不给我找个弟妹,愁死我了。”说着,拿出手机给何浅浅看弟弟的照片。
电光火石间,何浅浅瞬间想起来。
李静,李速。葛向东的秘书。李静的战友兼心上人。葛向东。
原来,那张一寸证件照上,似曾相识的脸庞,是年轻时的葛向东。
是的,她全明白了,李静不是无缘无故来这里找她,亦不是真是欣赏她才给她这个名额。李静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争葛向东。
李静说得对,这世上最坚不可摧的情谊是战友情。只有独立自强的女人,才配拥有旗鼓相当的爱情。
他们共同经历过的岁月,共同拥有的情谊,如何是她这个外人所能懂得的?
她不懂,也没资格去懂。
她是该有自知之明的,有的人,是她即使踮起脚尖,也不可企及的。
她唯一要懂的,是懂得自己现下该何去何从,抓住该抓住的,放下不该奢求的。
她与葛向东,一切尚未萌芽,一切戛然而止。何浅浅在内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现实,属于她的现实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