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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浅浅有条不紊打理自己,先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湿寒,再去厨房就地取材煲了八宝粥,趁着煲粥的功夫,又去楼上将专属葛向西的房间仔细打扫了一遍,换了干净床单枕套。唯一遗漏的地方就是临走前忘了带几套随身衣物,这会儿只得取出葛向西的衬衫当浴袍穿,外披一件葛向西的西服,毕竟是当着大伯哥的面总得顾及仪容。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将身上的衣物赶紧洗了放在烘干机烘干,晾在了阳台外,不影响隔日穿。
葛向东显然也将自己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休闲的棉质圆领灰色家居服,神清气爽下楼。只见何浅浅背对着他,长发披散在肩头,正端坐在餐桌旁认真喝粥。许是将一碗粥喝得太入神,又或者在走神,待得葛向东人走到近前,高高大大的在何浅浅头顶拢下一大片阴影来,何浅浅才猛地惊觉。
惊觉之后,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向西念大学时穿的白衬衫黑西服被她穿成了连衣裙,长及膝盖,露出了一双细碌碌的小腿。葛向东移开视线,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
何浅浅怔怔的睁大月牙眼望向葛向东:“啊,大哥?”又迅速强自镇定下来,笑问,“要不要喝碗粥?”话才问出口,人已经进了厨房盛粥,足见是真受了惊吓。
何浅浅躲在厨房摸着胸口喘了好大一口气,又将西服向下扯了又扯,恨不得将光裸裸的脚踝也缩进西服里。大伯哥刚才那几不可查的一皱眉,她可是看得真真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大伯哥跟弟媳妇同住一屋檐下,她又穿成这样,确实是不合适。但是,但凡能有其他法子,她是万万不会来叨扰大伯哥的。她是真的被葛向西给逼上绝路了,没有其他法子了,大伯哥皱眉就皱眉吧,只要大伯哥不说到明面上,她总还得自欺欺人,就只当没看见不知道。
想到这里,何浅浅觉得自己是既可怜又委屈,委屈到明明已经很可怜了还要在悲戚之余腾出心思来应付当下。自己辛苦十年□□出来的好丈夫被好闺蜜连人带财的拐了个一干二净,她是一肚子委屈真是无处倾诉,恨不能上天入地揪出那对狗男女生吞活吃了才解恨。但是,那对狗男女犹如人间蒸发,她没有上天入地的能力,放眼四望,也只有这个大伯哥是个能人了。
葛向东坐在何浅浅对面喝粥,边喝边抿心自问——真是吓着她了?她怕我?我有那么可怕?既然这么怕我,又那么的自尊要强,还来找我,看来是真的被葛向西那混账给逼上绝路了,没有其他办法了。
何浅浅哀伤得有度,不肯让自己长久缠绵其中,便将心思转移到吃食上来,认真对付碗里的八宝粥,喝了一碗又喝了一碗。
葛向东看在眼里,暗自揣测道:“虽是被向西伤了心,倒也不影响她胃口,蛮好。”葛向东自己青少年时一路穷苦打拼过来,对不管经受天大的事照样能吃能喝伤心不伤身的人尤其高看一眼。
一顿晚饭,餐桌上遥遥相对的两个人统一的喝得心不在焉,浮想联翩到了最后,想法倒又是统一的不谋而合了——她是真的有难处,没法子了。
葛向东呼噜噜的将一碗粥喝得飞快,喝完,放下碗筷,看向对面的何浅浅开口道:“你放心,少则一周,长则一个月,我会把向西揪到你面前来。你们两个的问题,你们当面解决。”
何浅浅听到这里,心里清楚,显然大伯哥方才在楼上除了洗澡换衣,还是亲自给葛向西打电话了,结果是电话没有打通。何浅浅看着碗底,轻声细语的将前因后果简单叙说了一遍。
葛向东原以为不过是小两口闹矛盾,加上向西经不起外面的诱惑,不过都是一时的事情,总归还是和好如初,千年修得共枕眠,夫妻缘分哪那么容易说断就断得了的。她来求他,无非是她上天入地寻不到向西,只得请他出面将向西给揪出来。却是没想到这二人不声不响的,竟是将一桩婚姻活生生过成了无间道。葛向东听到最后,忍无可忍,一拍餐桌,斥道:“胡闹!”
大伯哥不怒自威,一怒山崩,何浅浅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葛向东也知道自己向来人见人怕不得人心,便又缓和了语气:“这么说,真是离了?转眼他又跟你那个闺蜜领证了?”
何浅浅点头,认命的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饶是要面子,这时也忍不住眼底隐约有了泪湿:“向西当时说,自住的房子归我,要买的那个三层办公楼等他买来了手续办好了再赠予到我的名下,也算是体贴我在广告公司上了正轨后连人带股份退出让他经营的一片苦心。”
葛向东听闻此言,忍无可忍,简直怒发冲冠,当即骂道:“狼心狗肺的混账狗东西,贪吃贪喝贪玩乐也就罢了,竟还长心眼子算计自家人了,混账至极,跟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子有什么区别?丢人现眼的东西。”
何浅浅心里既怨且恨,但听闻葛向东把向西说得这么不堪,又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嗫嚅着道:“向西一向没那么多心眼,定是受人撺掇。”
葛向东见何浅浅到这时还要护着向西,看着何浅浅泪流满面的可怜样,真是又可怜又可悲了,几乎有些啼笑皆非的问何浅浅:“到这时,你还要护他?”
何浅浅对着葛向东又是认命一般的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我总记得他对我的好,那些的好,都不是装出来的。”葛向东听到这里,也知人家夫妻之间,只要还有感情在,恩恩怨怨就是笔说不清理还乱的糊涂账。
何浅浅续道:“按理说,大哥是向西的大哥,我和向西已经是法律认可的离异关系,我是万没有来求大哥襄助的资格了。如同,我家小弟是我的小弟,既是离异,向西也自是没有襄助小弟的义务。我来求大哥,只求大哥帮我说服向西,我这一桩婚姻是到头了,却不能因此而毁了我家小弟婚事,我不求其他,只求他能看在过去十年的情分上,至少帮我应付完我弟的婚事。半年前应承下来的事,当时向西一口承诺交于他来操办,我也就没有插手过问。如今,一旦婚期定下来,我父母来电话让我筹备,不管是钱还是人脉资源,我是全无能力,真的没法给父母交代的了。”何浅浅说到这里,几乎是为难极了,挤牙膏一般的嗫嚅道,“我知道向西打心眼里对我家人是不满的,可是,父母即使有千般万般不是,他们始终是我父母,养育之恩大于天,何况,他们也没什么大过,无非是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恨不能我这个做姐姐的能将小弟人生的一切花费开支都包办了……其实,反过来想想,如果小弟是个傻子,我这个做姐姐顾他养他也是逃脱不掉的义务,毕竟父母年纪大了,一辈子劳苦穷困,不指望我,又指望谁?何况,小弟也不过是从小被惯坏了,大的方面还是好的,至少工作稳定,我这个做姐姐的为他操办好这次婚事,往后也不需要再操心什么了,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三十年的人生成长经历,父母的重男轻女,早已是她心底一道深不见底的暗伤,她的难言之隐,心底深痛。年少时,她迫切的想着长大成人,想着能有属于自己的家庭,有一个疼她懂她包容她的男子,在倾心以待的时光里,慢慢抚平她心底那道伤。后来,她遇到向西,一见钟情,大学毕业后,她急切的与他步入婚姻殿堂,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只是,十年婚姻,亲密如葛向西,她也曾这般剖白过,但是,向西终究是不能理解也不会懂得她心底的那道伤,面对她父母的各种要求,向西只会一次次在她面前表示出厌烦。
葛向东点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做不来也无心去做知心大姐对何浅浅安慰几句,站起身,直截了当道:“长兄如父,我既是向西大哥,自有义务承担,你家小弟的婚事,你不必担心。”但凡钱能够解决的,都不是问题。想来,何家父母也不会过多在意女婿出场与否,只要婚事办得体面敞亮即可。
何浅浅需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一句承诺。承诺到位,她自是不必担心。何浅浅站起身,朝葛向东深深鞠了一个躬,是好学生的做派,真心实意道:“谢谢您,大哥。”
“在找到向西之前,你有什么打算?”葛向东像是在征询何浅浅,随即也不等何浅浅表态,一锤定音道,“你且住下,休息一段时日,等我把向西揪到你面前。”
何浅浅顺理成章的住了下来。晚上躺在葛向西的那张大床上,无不心酸的想着,看着不可亲近的只有几面之缘的大伯哥倒是比向西靠谱多了,到临了反倒成了她唯一能握住在手的救命稻草。手机在一旁兀自振动,是陆小海打来的电话,何浅浅按断,回了一则简讯:“安好,勿念!”
将手机关机,何浅浅强迫自己不去想跟向西有关的一切,大伯哥问她有什么打算。她一个失婚的大龄女人,不管是工作还是恋爱,都是无一优势的。她当初南下,只一门心思想着解决小弟的婚事头等要紧。如今,头等要紧的事大伯哥已一口应允下来。她也该是好好规划自己往后该怎么过了。
路再难,总也得走。日子再难熬,总也得过。一个人的人生,也要努力的去过好。她是个要面子的,总不能让金朵朵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