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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昌洋一下子被这个惊*变吓醒,幸而他没有哭出声来,而是缩进陈初兰怀里,抓住她的衣服,惊恐地看着那边剑拔弩张的三个匪徒,浑身抖个不停。
陈初兰抱紧陈昌洋,一点一点地往墙角挪。
萧玉宸默不作声地向前一步,站到了陈初兰和陈昌洋前边,留给他们一个不太宽厚,但颇有安全感的后背。
那边邢老大已经掏出了匕首——那把杀死莺儿和章妈妈的匕首。
络腮胡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黑锅子。
黑锅子后退一步,死死地盯住他们。
“黑锅子,”邢老大冷哼一声,“想不到你这么不珍惜你这条命!”
黑锅子虽是冷汗淋漓,但还是一副颇为镇定的模样,只听他一声冷笑:“我不珍惜我这条命?哼!这正是因为我珍惜我这条命,我才须得这么做!”他伸出手去,指着邢老大和络腮胡,恶狠狠地道,“你们当我是个傻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明日让我和邢白驾着空车去收赎金?!我呸!”他重重地朝地啐了一口,“邢白你是什么身手?到时候衙门里那几个家伙能抓得住你?倒是我,怕是你早已想好拿我当替死鬼了吧!便就是我侥幸逃脱了,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会放了我?钱这种东西,能少一人分自然就该少一人!”
“哈哈——”邢老大笑了起来,“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先把我们给解决了?”他满眼讽刺,“我倒想知道,解决了我们,你怎么能够在那些衙役的埋伏下拿到赎金?!”却是讲完这句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眼睛给眯了起来,“不对……难道说你只打算逮了那小子跑路?”他扭头瞥了萧玉宸一眼。
萧玉宸将头低下,做出一副没敢对看他,颇为害怕的样子。
邢老大冷哼了一声,接着继续对黑锅子道:“怪道今早跟你讲起那事的时候,你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原是你小子想赚大钱啊!可惜你也不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好命赚这个钱!”这说着,他的目光就越发狠戾了起来,双眼盯住那好似不怕死的黑锅子,一字一句道,“你自个儿也说了,钱这种东西,能少一人分自然就该少一人!”说着,他也不废话了,冲着络腮胡一摆头,示意他动手。
只下一秒,两人就如饿虎般向黑锅子扑了过去。
黑锅子一脚踢起放在脚边的酒坛子。酒坛子抛物线朝邢老大砸去,邢老大一掌将那酒坛子打开,酒坛子腾地改变方向,斜飞出去,“乒”一声砸在他右边的墙上,酒水刹那乱溅。
黑锅子一个转身,向门外冲去,却是才不到门口,连门都来不及打开,就被那络腮胡给截住了。
黑锅子忽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络腮胡子招呼了去。大抵想不到黑锅子居然私藏了一把匕首在身上,络腮胡子反应慢了一拍,等他在一道白光中往后跳了一步,他那厚厚的棉衣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里头的棉絮都掉了出来。
“他奶奶的!”络腮胡子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黑锅子趁此时机迅速开门,于黑暗中窜了出去。
“娘的!”邢老大大骂一声,抓着匕首,三两步追了出去。
络腮胡子跟在他后头。
才不过一会儿工夫,这屋里就剩陈初兰他们三个孩子了。
听屋外的声音,好像黑锅子向左没跑几步就被邢老大给追上了,然后络腮胡子又冲过去将他扑倒在地。
黑锅子被杀死,那是分分秒秒的事!
陈初兰看着萧玉宸。“怎么办?”她满眼就是这三个字。
萧玉宸所说的救兵呢?这黑灯瞎火的,如此僻远的山林之中,如何会有救兵?
却是萧玉宸突然转头,压低了声音对陈初兰说道:“快,把你身后墙上挂着的铁钩子取下来给我!”
也是!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能不拿点东西防身?
陈初兰点了点头,赶忙转身,踮起脚尖,将墙上猎人用来勾肉的铁钩子取了下去,递给萧玉宸。
萧玉宸抓着铁钩子,把手放到了后面,死死盯住空荡荡的门口。
他没有带着陈初兰和陈昌洋趁此时机跑出去,显然是在坚信他口中的救兵会突然出现。但又拿了铁钩子做武器,大抵是为了防范那邢老大和络腮胡子万一从“救兵”手中逃脱,将他们作为人质吧!
陈初兰紧张得呼吸都快停了。她死死地抱紧陈昌洋,就如陈昌洋死死地抱住她一样。
其时距离那三个匪徒奔出门去不过一小会儿,连他们扭打在一块的时间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突的,木屋前方树林之中猛然亮起了火把!火光好像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
陈初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那洞开的大门。只见,在她视野所及之处,那火把燃烧的亮光之下,赫然出现了一排单膝跪地,手举弓箭,瞄准那三个匪徒的黑衣人!
陈初兰震惊得恍若她身子所处的这个世界已经不真实了。军队!她的脑中蹦出这两个字。
虽这些黑衣人并没有身穿军服,但是,能够手持弓箭——这种官府严禁民间私造的武器,除了驻扎在附近的军队,还会有谁?!
县太爷……他有资格有本事为了一起绑架案,去叫动军队吗?
陈初兰的震撼无法言喻。她一点一点地把头转过来,看向了萧玉宸。萧玉宸盯着那门口,浑身绷紧。未到最后一刻,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口中的“救兵”出现,而放轻松下来。
“你……究竟是谁?!”陈初兰在心中问道。
那队黑衣人中有人下令了。利箭就像飞雨,划破长空,向那三个不知是何表情的匪徒射去。
从陈初兰他们的视角,是看不见他们三人的。但刺耳的惨叫声从门的左前方响了起来。是黑锅子的声音。再接着,是络腮胡子:“老大,我护着你!你躲进去,快……”声音断了。
陈初兰瞧见萧玉宸身后抓着铁钩子的手紧了紧。
不消片刻,果是邢老大身前挡着络腮胡子的尸体退回来了。络腮胡子被射成了刺猬。邢老大手臂上中了一箭,鲜血直流。
一步步后退进门,邢老大将那络腮胡子的尸体往前一推,然后迅速地关了门。紧接着,他凶神恶煞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住那三个躲在墙角的孩子。
陈昌洋把头埋进陈初兰怀里,抖得犹如筛栗。
陈初兰面色发白,但还是死死盯住他,一动不动。
萧玉宸则站在陈初兰和陈昌洋身前,护着他们,陈初兰瞧不见他的面容,却看见他抓住铁钩子的手青筋都暴起了。
邢老大一手捂住那受了伤的手臂,一步一步地上前。“你们究竟是谁?!”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陈初兰咽了咽口水。她眼睛都没敢眨一下。
“邢老大,”竟是萧玉宸开口了,声音平静地叫人无法相信他真的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你杀人的匕首丢了!”
“呸!”邢老大吐了口血水,不知是不是他恨得把牙齿给咬碎了,“老子就算没有匕首,对付你们这三个娃娃也足够了!”这话音刚落,他就凶恶地扑了过来,一手如闪电般伸出,妄图掐住萧玉宸的脖子。
令陈初兰大惊的是,萧玉宸面色略白,瞧着身子骨并不太好,却竟是个练家子的!当然,硬碰硬是不可能的,他哪比得过邢老大力大。但见他动作极快,一个闪身就躲过了邢老大的攻击,然后,突然从身后拿出了那铁钩子,一凿就挖了过去,直直抠进了邢老大的右眼!
“啊——”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填满整个木屋。
就在这个时候,门“嘭”一声被踹开了。一个黑衣人站在门口,他第一时间拉弓射箭。那闪着银光的箭头像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长线,“嗤”的一声,就刺穿了邢老大的脖子!邢老大当场死亡!那硕壮的身子“扑通”砸在地上,震得地板都抖了两抖。
陈昌洋虽然被陈初兰给按在怀里,见不到这血腥的一幕,但在邢老大的身子砸在地上后,瞬间就大哭了出来:“哇——”可怜的孩子,大概这个时候知道自己终于要被解救了,哭声震天,尽情地要将这整整一日来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
陈初兰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而那萧玉宸,站得笔直,面对着那个射死邢老大的黑衣人。
黑衣人将弓扔在地上,大步上前。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瞧上去就是个果敢与坚毅之人。他单腿跪在萧玉宸面前,双手抱拳举在额前,低头道:“属下失职,请公子降罪!”
陈初兰愣愣地看着萧玉宸的后背。
却见萧玉宸将头撇到了一边,声音听起来有点黯然:“不……是我任性了……”
“……”陈初兰都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了。
……
他们终究是被救了。陈初兰,陈昌洋,还有萧玉宸再一次上了马车,而这一次,他们是要回家了。
山路崎岖,马车行进得非常缓慢。车轱辘一圈一圈地转,车厢轻轻摇晃。
陈昌洋上了马车就睡着了,应是哭累了,又心安了下来的缘故。
陈初兰抱着陈昌洋坐在萧玉宸身边。
短短一日相处,好似这萧玉宸已经是个特别能够信赖的朋友。只是,他浑身是谜。
陈初兰看着萧玉宸。
萧玉宸瞧着陈初兰。“我脸上有什么吗?”他终是问道。
陈初兰便开口了:“这个……恕我冒昧,你……究竟是谁?”
却是陈初兰这话一问,萧玉宸就笑了。这一日来,陈初兰首次见他笑起,且笑得如此灿烂,如此迷人。他的眉毛像玄月一样弯起,眼睛则如星芒一般透着灼灼的光亮。
“我是萧玉宸,”他说道,“京城人士,今年一十三。”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