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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戏开唱的日子,县衙前的广场很热闹,衙役早已经张榜告知大戏会唱很久,但是耐不住县城及周边人多,今早的街道人山人海。
长盛早早洗漱完毕来到县衙门口,一应事宜已经安排完毕,他只需要唱客,接引的事有其他同窗负责,待到人齐,就要开始了。
他拜托院长带着娘亲他们三个看戏,书院的先生也不少,这个穷县里,可很少有这种娱乐活动。
今天是个好日子,县太爷是什么人有什么打算,这次应该能看清一些,这些天韩长盛没放松对余家的侦查,可是就上次误打误撞的知道城里有密道通往外面,他们控制着白水县道上势力,二林也跟着查了很久,再无收获。
一群人能在修行者眼皮子底下藏那么久,也是真的很小心。
大半个早上过去,该来的人已经来的差不多,后台休息的戏班子在准备登台,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高高的唱音。
“郡守府小公子到!”
这时外面的王捕头赶忙进来递给长盛一个文牒。
“长盛,这是郡城来人名单,你按照前面的名字念就好。”
王捕头带领一众衙役负责外围秩序,接到指示的他赶紧把文牒带了进来,要是人来了,唱客的人却叫不出来头,这要大大扫了贵客面子,主人家也挂不住。
外面的百姓喧哗声越来越大,乖乖,郡守府的小公子,这在白水县百姓眼里也是顶天的金贵人物了,人人都在往车驾行进的方向挤,开道的府兵可不管这些,持刀提盾,挤在道上的百姓被一股巨力推开,有的跌坐在地上,有的相互踩踏。
人们不干了。
“这外来户,大爷们来看他是给他脸,居然还把人推得东倒西歪,他是没爹妈教的吗”
“听说去年还是什么时候,这娃儿去临江镇撒泼,被人打回去了,这又来”
“怕是没被打怕,还这么嚣张。”
府兵说是兵,其实跟家奴无异,天武国郡守,都可以自己养三百府兵,平时归府上任用,但是名册和信息都要记录在当地驻军将军的府里,战时可以无条件征用府兵。
这些人平日里受郡守府好处,见自家公子被编排,哪儿能听之任之。
前排开路的人大盾一挥,拔刀开道。
这下百姓更不干了,白水是边境县城,范围内边民少族极多,民风彪悍得很,见给脸不要脸,大家炸毛了。
府兵拔刀,周围的汉子顿时大声呵斥:“咋地要杀人不是你来砍死我啊”
“这二世祖是哪家败家子儿啊,这么威风”
“他妈的,捡石头砸死他们!”
一群汉子起哄开头,人群有意向府兵挤压过去,这几十人的护卫力量在人群里犹如大海里的小舟,稳不住阵型没几下就被人群冲散。
坐在马车里美人相伴的郡守府小公子吴天奇鄙夷地看着外面,护卫被挤压冲撞他也很烦躁。
“穷山恶水多刁民,真是诚不我欺。”
坐在车里的女子掩嘴‘噗嗤’一笑:“公子,说不定他们就是想瞻仰你的风采呢。”
“就是一群刁民,本公子看了他们都是污染眼睛。”
他这声音有点大,挤到近前的几个汉子本意是看看到底是什么龙凤人物,起哄也不过是图个热闹乐呵,哪想来到近前听到这种话
“他妈的,这小白脸儿说我们白水县的百姓是刁民!”
周围的人本来就是图热闹,大家听到这么一说,怒了。
疯狂的人群向车驾挤过去,那些府兵被挤在车身上艰难前进,护卫的队长硬着头皮对车内到:“公子,边民凶悍,还望慎言!”
车里沉默。显然知道自己犯众怒了。
远处赶来开道的王捕头看着步履维艰的车队,站着没动,王镇甲碰了碰他的刀柄:“大人,这孙子上次没捱够啊,怎么不打死他。”
“本来要打死他的,是他跑得快!”
“大人,我们还是先过去吧”
“等等,让他尝尝厉害。”
暴躁的百姓已经开始上手推挤车驾,护卫们敢怒不敢言,要是出手,群情汹涌之下,他们还不够塞牙缝的,这些边民可不是随便一点刀兵就能吓退的。
半边的车咕噜被几个汉子用木棍卡着往外一掰,顿时车身歪斜,吴天奇这时候紧紧的抓着女伴不说话了。
王捕头看差不多,便扒开众人挥手道:“去去去,一边儿去,你们这群人也太热情了,吴公子代表郡里来表彰知县大人,祝贺白水百姓,你们这欢迎仪式过分了热情些。”
知县吴守金这些年在县城及周边几个大镇颇有官望,王捕头也是黑白两道都敬佩的人物,百姓们一愣,那几个暴躁的汉子中有一人眼睛一转抱拳对着车驾说道:“吴公子莫怪,我们这里的欢迎礼节是要把人抬下车,惊扰公子啦,我们赔个不是。”
车里的吴天奇看着王捕头过来才放下心,听到这话只得讪讪到:“哪里哪里,大家有心了。”
带着女伴下了车,人群自动分开,衙役们带着他们往前走,王捕头笑道:“望公子不要见怪,他们就是些泼皮。”
周边的汉子们见王捕头笑骂,也是大笑跟着起哄:“咦!”
恼怒的吴天奇真的觉得是在欢迎他了。
众人走到县衙门口,唱客的韩长盛看着名单眼睛一闪,就是你吗吴天奇见人群走近,韩长盛高声开口道:“郡守府小公子到,大堂上座!”。
人群一静,实在是韩长盛的声音太压堂了。接引的人出来准备引路,韩长盛盯着吴天奇看,这人命,我韩长盛收了!吴天奇根本没在意韩长盛的眼光,倒是那个女伴看着韩长盛清奇,一副小夫子的模样有一股难言的韵味,多看了几眼。
听到韩长盛在外面的高唱,大堂里落座的众人在知县的带领下一起出来迎接吴天奇,在一阵寒暄马屁中落座,戏班子开始表演。
韩长盛也是第一次见戏班子唱戏,他所学颇多,但也只是书本上,便也津津有味看着台上的表演,边留意着这些县城里贵人的言语交谈,都很小心啊,只是些寒暄客套,看来得在晚宴的时候了,也不知二林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前阵子县城驻军将军犯了法,强抢民女,已经被押解进京去了,长盛了解这个人,绝不会干这种事,可是众目睽睽下,知县大人恨其不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他,长盛开始还觉得这县太爷为民请命,看着看着就不对了,怎么当时在场的那些户曹镇长的表情看着就那么奇怪呢
当时百姓也是怨声载道,那时候夸知县大人是个好官,所以那人就这么被轰走了。
但凡是一方驻军将领,不论官职大小,法办一律是送往京城,由刑部和兵部监察办理,当那白色的圣旨让吴守金暂代驻军将领之职的时候,韩长盛只觉得有鬼,因为副将也犯法了,涉及黑金交易,县里的大通钱庄的大掌柜也受牵连,这么巧吴守金现在军政一把抓了
唱戏在百姓们不断的喝彩声中落幕,不管看得懂看不懂,反正只要看着贵人们喝彩,跟着喝彩就对了,得察言观色,看到贵人们放下茶杯的时候尤其要注意,只要开始双手合拢,马上喝彩十有八九不会错的。
在韩长盛心里有些抵触,居然叫书院学子来给这群人上菜倒酒,美其名曰说是书院学子要和地方商人打好关系,以后好安家立身,这不是读书人做的事。
他向院长抱怨,院长只是笑笑,说着各有所需,只叫韩长盛照做就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女眷们早已经被有心地安排走了,剩下的一群爷们儿要换地方继续喝酒,说是地方招待,要让吴少爷看看地方特色,来到了县城最大的客栈云来客栈。
待到再一次酒菜上齐,知县和吴少爷却并不在。
准备结束一天任务的韩长盛带着同窗们就要撤退走人了,主要是这群人言语间的放浪形骸让韩长盛觉得十分恶心。
还未出门,倒是先进来了一群莺莺燕燕。
翠红楼的姑娘价格不高,却是一水儿的上等货色,脸蛋好看,腰身抽挑。
香风袭来,韩长盛皱着眉头让开一条路,前头带队的姑娘媚笑道:“黑水帮的当家好大魄力,今夜包场让姐妹们来侍奉各位贵人,姐妹们不胜酒力,还望贵人们留情啊。”
一番话说得极是暧昧,那些商人和披着商人外衣的道上势力首脑无不怪笑出声,牵着就近的姑娘就往腿上拉。
“好说好说,一定留情。”
“哈哈,那得看我满意不满意啦。要是不满意”
县里的官员们是有些尴尬,平常虽然也暗地里寻花问柳,可是好歹是有官家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跟这群草莽在一起做这种事也不知知县大人安排这事是个什么道理。
见书院学子还在,他们也不敢乱来,户曹大人先起身道:“你们照顾好各位员外就好,我们就喝喝酒吃点菜。”
“对对对,我们喝酒吃菜!”
带头的姑娘们扫了一眼狼狈出逃的书院学子,哪儿还不明白这些老色胚只是嘴上说说。
韩长盛狠狠关了门,只觉得胸中一股恶气出不来,这世道真特么操蛋,这就是皇帝陛下的官员吗上层励精图治,下层糜烂无比,百姓有话说也说不到皇帝耳里啊。
随着长盛开始读书,接触很多天武国的历史和官治,才明白这几十年来,天武陛下的不容易,太祖皇帝统一天武后,各地的旧势力依旧存在,前朝遗留的顽疾并没有根除,到了这一带陛下手里,整个天武已经大有兴盛之势,只是这些官员和地方势力也学聪明了,顺着旨意走,但是私下里暗地里该捞的一样不少。
“这群肥猪,真是糟践老子读书人身份!”
一个学生狠狠地踢了栏杆一下,而有几人相互一看,似乎觉得那个学生就是个穷鬼,眼里有着莫名的意味。
有个县城子弟说道:“搞接待嘛,就这样,很正常,你要是看到那些大人私下里,你怕是得当场脑中风。”
有人附和道:“是啊,官场生意场都就是这样,不是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嘛,你读好书,这不就颜如玉了”
说着对屋内指了指,那些莺莺燕燕的声音让一些淳朴的书生脸色涨红。
一个学生唏嘘道:“以后我们结业,在县城少不得要与这些人打交道,恐怕以后你我,也是现在憎恨的样子了,真是愧对圣贤书。”
韩长盛一想,这倒是很现实,是人就有私欲,天武的妓院有官家背景,但是官员们是绝不被允许流连这些地方的,这是要革职的大罪。
估计只是这里山高皇帝远,他们才敢胡作非为,这个知县很奇怪啊,县里好多官员都在这里,他却不在,要是真的独善其身,又怎么可能有人可用
下楼过了街就是书院大门,有几人进去了,有十来人回家,韩长盛见他们都走了,又折了回来,这样放浪形骸的一群人,这个时候会交谈不少东西吧
云来客栈已经关门,但楼上的客房灯火明亮,嬉笑声不断。
长盛翻进后院,几个点掠来到刚刚众人聚餐的大房间之外,往里一感应,没人了。
原来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分房去了,他顺着走廊打探。
“户曹大人雄风依旧嘛,看人家小姑娘不胜恩宠的样子,佩服佩服!”
一个得意的声音传来:“王兄要不要和我比比说起来,知县大人那才叫雄风无敌。”
“那是,知县大人这次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刚刚一开口,便明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我们平日里受大人提携,但也是今日才知道大人早已经掌控白水了,王兄,大人所图甚大啊。”
“户曹大人喝醉了,我们都是跟着大人喝汤吃肉,好好治理白水,这一县经治,也确实大的很嘛。”
“是是是,王兄说的是。”
二人突然沉默不语,只剩靡靡之音,韩长盛打探几次,发现其他人口风更紧,都是些场面话。
对了,县衙。
“大伯,爹爹他为了云岭百姓呕心沥血,石观县这次水灾,他老人家头发都白了。白水的物资储备半年内能完全送到郡城吗需要物资的百姓很多啊,这次石观县受灾受灾很严重。”
“呵呵,天奇放心,回去告知你爹爹,支援郡城的赈灾物资最多两月就能全部送达,我吴家为这点官声也是够拼命了。”
“大伯,白日里带着两个孩子坐在书院位置看戏的妇人是谁颇有姿色啊!”
“对了,你说起这个,我正有事问你,现在书院里有个人叫韩长盛,一身本事我都不敢招惹,前阵子他爹死牢里了,而他爹死之前见到的人正是程松的侄儿,上次你们在临江出事,那个年轻人后来还和你有联系吗”
“他来找我了,就是一个乡下狗腿子而已,我哪敢收留他,要是我爹知道我和过江龙的弟子有冲突,还不得打死我,我派人把他做了。”
“那个韩清松的死跟你没关系吧”
“大伯,我哪儿犯得着和一个罪民计较这事儿我压根儿不知道。”
“那就好,韩长盛是个人才,可惜他爹冤狱当年我也收过余家一百两银子,不然我肯定拉拢他帮我吴家做事,如今只能借书院给他安排个前程。”
“大伯,一个山野小子哪儿值得你耗心费神,今晚安排官员和道上的人一起胡天胡地,不会出问题吧”
“要想治理一方边境小县城你以为容易黑白手段都要用,只要保得一方安稳,过激逾法一些我吴守金也担得住。让他们熟知,是让他们以后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整个县里要安稳,百姓才能过好日子。”
韩长盛一时间也看不太懂了,莫非这个知县大人授意余家控制白水县道上势力真的是这个苦心
可是这太荒诞了!知县大人军政一把抓还控制黑道服务于治理,这不对啊韩长盛不相信还真有这么不怕死不怕非议的官员,要是个个知县都如他敢作敢当,这天武何愁不能灭天风国
石观县大灾的消息前阵子就有郡城快马来通报了,韩长盛也知道。
如今爹爹是真的自尽还是被诱导自尽,已经不重要了,那人已经死了,想追究也没地方追究。
那余家害爹爹坐冤狱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让二林先停停手,看看再说。
韩长盛自从知道白水县道上势力跟余家牵扯不清,便让二林带着僰人寨里的青壮去收服那些没有官方背景的势力,打算整合起来到时候彻底干掉那些官方势力,这也只是打算做好事而已,顺带着收拾一下余家,只是看现在这个样子,收拾了又如何,时间一久,还是有人会走这条路,有官家势力制约,这马帮开始兴盛到现在确实几乎是山匪绝迹了,要不就缓缓
本来打算报仇后再告诉娘亲爹爹已经过世的消息,要不明天就告诉他吧,迟早也躲不过去的。
韩长盛回到书院,家里灯火明亮,天明天星还在叽叽喳喳对娘亲说着白天看戏的精彩场景,杨翠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唱大戏,三人谈得很是开心,长盛没进去,有些喜欢听着娘亲他们聊天。
“娘亲,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女子太好看了,我以后长大就要像她那么漂亮!”
还不等杨翠说话,天明鄙视到:“羞不羞,小姑娘一个就想着漂亮。”
杨翠柔柔道:“我们星儿这么好看,长大肯定比那个唱戏的女子好看。”
“我一定会长得很漂亮,漂亮了我就要嫁个长盛哥哥。”
“你说啥”二人异口同声,杨翠和天明一脸诧异,天明黑着个脸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杨翠仔细看了看天星的眉眼,也是笑笑到:“小姑娘家家懂什么嫁人哟,你长盛哥哥以后还在不在我们身边都还不知道呢!等你以后长大遇到喜欢的人啦,你就不这么想了。”
天明好像突然松口气,打击道:“就是,你这丑八怪的样子,长盛哥哥会看得上你等你长大,长盛哥哥又那么有本事,都娶十个八个媳妇儿了,还有你的菜”
看着天星就要闪着大眼睛哭泣的样子,杨翠对着天明佯怒道:“你才丑,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说着在天明额头点了一下。
天星顿时就笑了起来:“看到了吧,这家里,娘亲最疼我!”
天明做个鬼脸笑着没说话,看着燃烧的蜡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