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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戟进来时就看见堂上摆着一具红棺, 她被人从族中请回来的时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结果进门先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吴戟问守在一旁的下人, “好好的,如何把棺材给放这儿,我三姐呢?”
下人道:“三小姐请您在此等她一会,她说她片刻就到。”
正说着一行人打着灯笼过来了,吴戟定睛一看, 正是吴钺,她疑惑道:“三姐, 你急忙忙请人叫我过来是做什么?”
吴钺挥退下人, 走近棺材道:“昨日吴澜放风筝,掉在东院里了,那地方也不知多少年没人进去, 结果打开门一看,里头有个小亭,还放着一具红馆。”
吴戟看她推开棺材盖, 附身埋头进去,只觉得天灵盖发凉。幸好吴钺马上就起身了, 吴戟见她手中拿着一块位牌,黑漆脱落了些许,但上头的字却可以辨别。
“吴……吴易?这是谁?”
“能在我吴家祠堂后头独占一院,以亭封棺还姓吴的,真是寥寥无几。”吴钺捧着位牌面无表情道:“主家族谱上并无此人, 请你过来正是为了此事。”
六房执掌族礼多年,负责族中婚丧嫁娶,吴戟顿时就明白了,道:“三姐是要我去查旁支的族谱?若这人是旁支的,怎会在主家祠堂后面?”
吴钺淡淡道:“若真如你所言,那此人名姓为何不入族谱?”
吴戟思量片刻,见左右无人,低声道:“三姐不知,这族中的族谱,早些年因有所遗漏,好似重修过。”
吴钺手抚在红棺上,轻轻拍了拍。吴戟本想劝劝她,摸棺材毕竟不大吉利,她视线移到棺盖上,突然咦了一声,道:“这棺材……这棺材是海柳?”
吴钺敲了敲棺盖道:“是红柳,这具棺材并未刷漆却如此鲜红,只因全是用红柳做的。”
吴戟也顾不得什么吉利不吉利了,奔到红棺边惊叹道:“这得费了多少料子!”
她的手抚摸过盖板,果然平滑细腻,光泽鲜艳,仿佛新的一般。仔细去看,才能看见上头的纹理,按理来说海柳是长不到寻常树木那么大的,更遑论做棺材了,这红棺必定是用无数的红柳拼接而成,但却丝毫不见拼接的痕迹,足见木匠工艺之高超。
吴戟顿时醒悟过来,能用这等昂贵的木料做棺木,恐怕绝不会是无名之辈,为何不见其名于族谱,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但这院子在主家多年却无人能进,是不是要先禀报族长?”
此言一出她便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只见吴钺抬起眼,甩了甩袖子道:“问谁,我不就在这么?”
“问的越多越耽误时间,要是我大姨母责怪下来,一切罪责自有我担着。”吴钺叹了口气,冷笑道:“朝廷派的人已经在苍梧郡了,刑部侍中原随原大人,早些时候任贺州巡按时好像还吃过咱们吴家的排头?真是了不得,费心心思去谋算,却未料到竟会有这么一天。劳六妹替我去问候几位姨母罢,先前她们不是说,只要我在主家一日,她们就不会踏足半步么?”
她抚摸着棺盖,目光如电,刺地吴戟有些羞愧,族中纷争不断,皆是为了这族长之位,她们一房早淡了心思,但其他人未必就能轻易放弃。吴钺忽地沉默片刻,而后讥讽道:“如今这等局面,贪心之人可尝到了恶果?她们不要告族长吗,那便去告罢!倘若那时吴家安然无恙,我吴钺自当领罚,看看那时候,谁才是这吴氏一族的罪人!”
吴戟有些不知所措,发觉自己手放在红棺上不知多久了,忙不迭地收回袖,蓦然想起一件事来,她急忙道:“瞧我这记性!三姐,先前你不是托我去查宸鹤结的事情吗?你猜我查着了什么,常丰县内有一座这样的庙,供奉的正是那说书里的二人。庙祝说这庙是去年刚刚修起来的,嘿,也不知是什么人,还给这戏文里的人建庙塑像,你说这可不是闲得慌吗?”
吴钺慢慢转过身,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再与我说一遍。”
“劳驾,请问魏远玲可是在贵坊中,做些石雕之类的物件?”
两人合力抬着一尊石像走来,清平侧身避让,以扇掩面,做足了富贵小姐的派头,她今日难得穿了一身锦袍,被一干随从簇拥着站在石雕坊中,眉眼间有些不耐。
坊主见来了大主顾,忙上前殷勤介绍,清平将这小小的石雕坊绕了个遍,以刻薄的眼神打量过那些石雕摆件,收扇转过身去背对坊主,随从便道:“我家主人先前在神院上香祈福,无意中发现殿中几尊造像皆是这位魏远玲魏师傅所雕,这才起意打听了一番,听说魏师傅现今在贵坊里做事,不知可否请她为我家主人做尊龙女像。”
坊主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才道:“叫贵客笑话了,不是我们坊不接,而是魏远玲她……”
清平突然道:“她如何了?”
坊主叹了口气道:“魏远玲是我的师妹,早先年的时候,也是名满昭邺的师傅,每年望海宴上所制的龙女像都是被各神院请回去供奉,或被豪商买下的。正如客人所见,神院之中尚有她所制的龙神造像,只是现在……她,她已经痴痴傻傻,拿不起刻刀弓把了。”
清平目光一凝,半晌笑道:“某从恒州远道而来,只是因为家严曾为先母请过一尊魏师傅所制的造像以作缅怀……虽说如今魏师傅已经痴傻,但能否让某见上她一面?”
“梧桐枝干直,干纹刻横皮,叶子五角形,枝叶要相依……”
石雕坊的后院中堆满了各种完工或待完工的石像,乱石碎沫铺了一地,角落里蹲着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人,正握着刻刀歪歪扭扭地雕着什么,随从过去轻拍拍她的肩膀,问道:“魏师傅?”
那人摇摇摆摆,口中念念有词,清平目光看向她脚边的那些零碎玩意,雕的七零八落,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几把凿刀倒是摆放的好好的。她走到魏远玲的面前,魏远玲只是低着头喃喃着什么,时悲时喜,手腕上绑着一根发戴,。那把凿刀十分锐利,在她手中一下下凿着石块。
一旁的随从见状站在清平侧面,以防止魏远玲伤人,毕竟失智的人谁也不晓得会做什么事来。
清平见状与坊主道:“久闻魏师傅大名,不曾想到竟是落的这般田地,真是可惜了。”
言罢便取了些银子赠与坊主,坊主推拒再三,却架不住清平言词恳切,只得收下了。
地上疯疯癫癫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她们,清平对她温和一笑,带着随从离开了石雕坊。
李宴坐在茶肆里听人说书,她面前的茶水已经添第四道,若是在长安,恐怕早被老板赶去门去了,幸而此地是辰州昭邺,她也不怕丢脸,便厚着脸皮坐了半天。李宴捏开一颗花生,在手中揉去红皮,她看似是在仔细品味花生,实则是在听隔壁桌人闲聊。
“这是本月第几个了?”
“怕是第十四个了罢!”
“诶哟,要我说呀,最近这世道可不太平,先是被大水冲了龙神庙,现在又是失踪人……”
“还是顾好自己吧!”
“也不知这昭邺府尹,提刑衙门都是干什么吃的,眼皮底下丢了人,便就这样下去?”
“官家的心思,哪里是我等小民能知道的……”
李宴瞅了一会,端着盘花生点心挤了进去,笑道:“诸位这是在说些什么奇闻轶事呢,某初来辰州,许多规矩都不知晓,可否请诸位指点一二?”
那几人见她衣着得体,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加之她笑容殷切却不失礼节,便道:“客人是北边来的吧,是为了这望海宴来的?”
李宴笑容不变:“叫您猜着了,某是从琼州来的。”
其中一人道:“哦,原是这样。是了,我们辰州的望海宴的确是很有名的。”
李宴早就听出这几人是本地人了,见机吹捧了一番昭邺的风土人情,那几人也渐渐下了防备心,客气的与她交谈起来:“我们方才说的是本月出的一件奇事,自打这月初开始,每日便丢失一孩童。不怕客人笑话,每年望海宴上是要丢些人,您也见到了,昭邺城这么多外地人,做生意的、争名头的戏班子,还有拖家带口看热闹的,人一多就会生事,每年的望海宴还要向其他郡调兵来才行。所以啊,每年是有些人不见,望海宴结束后,这昭邺府衙前找人的告示都有厚厚的一叠,所以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另一人喝了口茶,接着上个人的话道:“只是这次却有些巧了,每天丢一个,家里人也不知是怎么不见的。说起来这件事,好像和十几年前的一桩案子有些相像了。”
说着那三人又聊起案子来了,辰州方言并不好听懂,方才是为了照顾她,这几人才没说方言,饶是如此,李宴也听的颇为吃力,桌边一人笑了笑道:“客人是听的有些糊涂了罢,她们说的是十几年前的一桩案子,还惊动了州牧大人。”
伙计过来添茶,李宴给了她一角银子,要了一壶好茶与点心果盘,东西很快上来了,那几人忙道破费了,李宴只道:“入乡随俗,诸位为我这个外乡人解惑十分不易,区区茶水还是要的,就不必与我客气了。”
几人又喝茶吃起点心,一人道:“说起来这案子的起因,也是由一人失踪而起的,那时候我才十岁,也是听家母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来的晚了,一点……